等她醒來睜開眼,看見光禿禿的洞頂,才回過神來,沒有青娘,這里也不是她燒著地龍的宮殿。
是魔域。
腦袋還有些昏沉,她記得昨夜又冷又餓,做了許多噩夢(mèng),一會(huì)兒是被獻(xiàn)祭,一會(huì)兒是她哭著要謝和做玉鼎,還夢(mèng)見有只狗在舔她的額頭。
她是發(fā)燒了嗎?
容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手指頓了頓,額角被重冠壓出來的傷口怎么不見了?
又摸了一遍,額頭光滑,毫無受過傷的痕跡。
怎么一夜間就好了?
她身上竟也不覺得冷和酸疼了,似乎睡一覺不適的感覺全消了。
等等。
她愣怔了片刻,昨夜那些“噩夢(mèng)”真是夢(mèng)嗎?
“人族小娘娘你醒啦?”一道身影猛地竄到了她的眼前。
碩大的土黃狗頭探在她臉前,歪著頭看她。
容卿被嚇了一跳,慌忙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身上蓋著的兩張皮子滑到了腰間,一張白虎皮,一張昨夜鋪在交椅上的白熊皮。
是謝和給她蓋得嗎?
容卿側(cè)頭看了看,謝和不在洞中。
洞外天光大亮,雨還在下,淅淅瀝瀝地變得很小。
容卿聽見了嘰嘰喳喳的鳥鳴聲:“謝……你們魔尊大人呢?”
不知是不是餓過頭了,她竟也不覺得餓了,只是喉嚨發(fā)干渴的很。
“魔尊大人做大事去了,讓我好好看著人族小娘娘!秉S二大咧咧坐在她腿邊,“別讓野狼叼走嘍!
做大事?做什么大事?
容卿縮了縮腿,看著他毛茸茸的狗爪子覺得有些可愛,他的狗爪子比她的巴掌還大,黑色的指甲、黑色的軟肉墊,黃黑交加的毛毛長(zhǎng)飛了一樣亂糟糟。
他盯著她,黑黃色的大尾巴像個(gè)扇子似的在屁股后搖得飛起。
看起來傻里傻氣。
狗搖尾巴是表示喜歡,狗妖精也一樣對(duì)不對(duì)?
“黃二!比萸湓囂叫缘膶(duì)他說:“我渴了,你能給我一點(diǎn)山泉水喝嗎?我會(huì)非常謝謝你的。”
她特意說明了“山泉水”,怕他搞些什么別的來。
“能!我洞里就有!秉S二立刻站了起來,快步就要竄出去,卻又停住,扭過頭數(shù)著腳步回到她跟前說:“不能,魔尊大人讓我看著人族小娘娘,不能離開三步。”
三步?
容卿看著他的狗爪,他數(shù)著三步,不多不少:“我不跑,我就在這里等你,好不好?”
她又不傻,如今身在魔域,外面定然危險(xiǎn)異常,隨時(shí)會(huì)被殊蒼云抓回去,她寧愿待在這里。
況且她就是為了找到玉鼎,沒確定謝和是不是玉鼎,哄著他雙修之前,她才不走。
黃二為難的撓了撓頭,“不好,魔尊大人讓我不能離開三步就不能離開三步。”
憨腦殼殼!
容卿渴得喉嚨冒煙,又說:“這樣好了,我跟著你,和你保持三步的距離,你帶我去喝水行嗎?”
她站起身,趿上半干的鞋子站在黃二的眼前。
黃二盯著她想了想,似乎覺得這樣沒什么問題,猛一點(diǎn)頭:“行!
傻頭傻腦。
容卿跟著他,始終和他保持著三步距離,來到了洞口。
外面下著綿綿細(xì)雨,洞口有一棵好大的桃花樹,枝杈如蓋遮住了洞口的一片天,如今是初春,可這棵桃花樹開得異常艷麗,粉色的花一簇簇堆著,一夜的大雨打落了一地的桃紅。
桃花之間還吊著一顆顆紅色的東西,有些干癟、有些顏色鮮艷,靜靜的懸掛在雨中,像一串串柿子。
那是什么?
“你就站在這里!秉S二指了指地面。
容卿回頭才看見,黃二的洞緊挨著謝和的洞府,出去右拐就是,一人高的洞口,比謝和的洞府小一些,里面卻是堆滿了東西,盆盆罐罐、衣服、破箱子,竟還有幾根啃的溜光的大骨頭和爛果子。
還是一只愛藏東西的大狗。
容卿抿嘴笑了,可看著他貓腰進(jìn)去端出來一個(gè)老舊的銅盆,臉上的笑容便僵了。
“喝吧,山泉水!秉S二端到她嘴邊。
“這……是我昨晚盥洗的水嗎?”容卿往后縮了縮。
“你想喝那個(gè)?”黃二絲毫不覺得有什么:“那個(gè)我喝完了,魔尊大人讓我打了新的來給人族小娘娘洗臉,早知道我就給你留些了。”
“你、你喝了?”容卿驚的眼睛溜圓,還喝完了???
黃二忙又說:“下次我就知道你喜歡喝了,我給你留。”
她不是這個(gè)意思!
容卿干渴的喉嚨發(fā)酸,替他惡心,可轉(zhuǎn)念想,天不下雨他們就喝馬尿……就像路邊的野狗,哪里天天都有干凈的水喝?
“下次我就記住了!秉S二一再向她保證,端著水盆遞在她嘴巴下,嘴筒子呼呼出氣。
他好像永遠(yuǎn)傻乎乎地?zé)崆橛焉啤?br />
容卿不好意思辜負(fù)他的熱情,低頭扶著銅盆,第一次用盥洗的器皿喝水,不知道該怎么下嘴,只好張開嘴巴直接貼在水面上喝了兩口。
出奇地冰涼清甜,像用冰鎮(zhèn)過的一樣,比宮中引來的天山水還要清甜,將她冒煙的喉嚨和身體瞬間浸透。
容卿又喝了兩口才松開手,沒有帕子,低頭用指腹輕輕抿了抿唇角的水,“謝謝你黃二!
黃二端著水盆,咧著嘴瞧她:“乖乖,人族小娘娘長(zhǎng)的好看,說話也像珠子咕咚咕咚掉下來,比狐貍妖還迷人呢!
這都是什么話。
容卿紅著臉和他說:“我們?nèi)俗搴偩橇R人的!
“為啥?”黃二不懂:“狐貍妖是我們魔域最好看的!”
風(fēng)吹著細(xì)細(xì)的雨。
容卿回過頭去看滿樹灼灼其華的桃花,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在人族“狗”也是用來罵人的。
風(fēng)將樹上掛著的紅色東西輕輕吹動(dòng)。
容卿越看越眼熟,“那些是什么?”她指了指。
黃二看過去,“是魔尊大人搞回來的心吶!
容卿恍然大悟,那一顆顆可不就是謝和串在劍上的心?只是被雨沖刷的沒了多少血色,又多如柿子,她一時(shí)竟沒認(rèn)出來。
滿樹的桃花和“紅柿子”搖晃,靜靜的只有雨聲,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么多……新的舊的,少說也有百顆。
“殊老三!秉S二指著桃樹上最高的一顆干癟之心,又指旁邊:“殊老四,殊老三的兒子……”
容卿驚訝的扭頭看黃二,他一個(gè)個(gè)指著數(shù),誰的兒子,誰的侄子,殊老幾。
正中那十幾個(gè)幾乎全是姓殊的。
“殊,是哪個(gè)殊姓?”容卿問黃二。
“當(dāng)然是大惡人殊蒼云的殊嘍!秉S二說:“咱們魔域除了大惡人,其他都不許姓殊!
殊老三是殊蒼云的第三子是嗎?
這些心,全是和殊蒼云沾親帶故之人,亦或是他的下屬。
“還有一些爛掉的埋樹坑坑下漚肥料了。”黃二和她說。
容卿站在洞檐下望著一樹桃紅,一點(diǎn)點(diǎn)皺起了眉,謝和一定就是殊和。
是因?yàn)槭裁丛颍匏懒耸馍n云,所以改掉姓氏,要?dú)⒐馐馍n云身邊的人,對(duì)嗎?
風(fēng)吹落一地花瓣。
黃二扭過頭看見容卿被風(fēng)吹起的烏黑長(zhǎng)發(fā),又順又滑溜,明明穿著和他一樣的粗布衣服,可她臉上沒有一根毛毛,就跟剝了殼的熟雞蛋似得,看起來很好吃,“怪道魔尊大人偷偷舔你。”
“什么?”容卿險(xiǎn)些以為自己耳朵有毛病了。
“昨晚啊,魔尊大人偷偷舔|你,還給你吃靈力!秉S二抱怨說:“好偏心!
昨晚,舔|她,吃靈力……
容卿腦子里模糊的“噩夢(mèng)”全涌了出來,昨夜那些竟不是夢(mèng)!她確實(shí)哭著要謝和與她雙|修,然后被謝和拒絕。
——“小圣女,你覺得我的腦袋壞掉啦?”
她全記起來了,臉驀然紅了,她真是燒糊涂了,怎么能直接問呢!這下謝和定然知道她居心叵測(cè)了。
可是……他給她喂了靈力。
容卿抬手摸了摸光滑的額頭,他舔了她的額頭,治好了傷,喂給她靈力退燒,甚至不覺得饑餓了。
這就是玉鼎的功效嗎?
她越來越清晰的記起來,昨夜異光中女子和她說——“你該引|誘他,該讓他做回殊和,才能利用他殺兄弒父。他成為魔尊,才有資格做你的玉鼎……”
謝和就是她的玉鼎。
她該引|誘他,利用他,讓他做回殊和殺兄弒父,讓他成為魔尊做她的玉鼎。
容卿抬頭再次看向那一顆顆心,他經(jīng)歷了什么,這么憎恨殊蒼云?
“誰!”黃二猛地拽了她一把將她護(hù)在身后,大耳朵立著,一雙眼睛兇神惡煞的盯著洞外的灌木叢中:“別叫爺爺去逮你!”
“是我是我!惫嗄緟层@出來一只瘦巴巴的豺狼,長(zhǎng)著人身人腦袋,只是耳朵、尖嘴巴是豺狼的模樣,“黃哥哥我是來報(bào)信兒的!”邊說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邊在容卿身上掃了一圈。
“魔尊大人他出事了!”他陡然拔高聲音,從灌木叢里扯出一把帶血的刀:“山下來了好些兵,把魔尊大人圍住砍!”
黃二登時(shí)急了,上前一把拿起那把刀,刀上刻著魔王親兵才能出現(xiàn)的狼頭,這是殊蒼云的兵,他們一定是來抓人族小娘娘了。
“在哪里!”黃二將刀一丟,抓著豺狼的脖子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