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雨比往年的要遲,而且也是淅淅瀝瀝仿若梅雨天氣一般,絲毫沒有秋日的大氣。
紫禁城樂志齋二樓的窗開著,徐徐微風(fēng)吹入,擺在窗口的君子蘭微微蕩漾。
朱允熥坐在寶座上,身前是六部閣臣督察御史等,眾臣都被賜了座,君臣私下里的小朝會,少了幾分肅穆多了幾分隨意。
“皇上,臣這幾日看各地的秋收奏報,儼然就是豐年啊!睉舨渴汤珊蛴剐χ_口,戶部的老尚書傅友文早已老邁,朱允熥體恤優(yōu)渥老臣,一直讓他掛著尚書的頭銜,不過他已是撒手掌柜的,戶部的事全權(quán)都是候庸在管。
聞言,朱允熥端著茶杯笑道,“是。∪羰呛䦶V等地豐收,朕也就是一般的歡喜?山衲旰幽仙轿魃綎|都是大豐收之兆,就連河北,在除去遼東都司的軍糧之后,也有結(jié)余!”
秋收是國家一年最重之事,更是百姓一年最重之事,此時君臣都是喜色溢于言表。
“皇上,您大概是忘了!”曹國公李景隆起身躬身開口笑道,“遼東沈王遼王還有燕王那邊,您在今年年初的時候下過圣諭。許他們除了衛(wèi)所的屯田之外,可以招募人手開墾荒田!
“那邊雖說是苦寒了點(diǎn),可今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總會有點(diǎn)收獲!況且,您還沒算上高麗呢?”
“你倒是好記性!”朱允熥贊許的點(diǎn)點(diǎn)頭。
大明朝在北方最大的支出,其實(shí)就是這些邊軍的糧餉。往年時候都是朝廷從南方調(diào)集糧餉的缺口運(yùn)送過去,長路漫漫人吃馬嚼,耗費(fèi)不知道要增加多少。
如今不用貼補(bǔ),里外里一算可是好大一筆的數(shù)字。
“皇上!”兵部尚書茹瑺猶豫片刻開口道,“征糧的時候,能不能給高麗留點(diǎn)兒?”
頓時,群臣臉上的笑模樣變成了詫異,都十分不解的看著他。
茹瑺起身,“右柱國上將軍平安駐守高麗,今年光是在高麗鎮(zhèn)壓叛亂的行文,就給兵部發(fā)了四次。這還是........還是有記錄的。其他小打小鬧的,三五百小股叛亂,還沒上報過!”
說著,他又看看朱允熥的臉色,“高麗如今,畢竟也是大明國土。推行漢化頗有成效,士人也大多歸心?沙⒚磕甑腻X糧要得太狠了,所以民間沖突.......”
“皇上施人政于天下,獨(dú)棄高麗耶?”
“少要些錢糧,多給高麗人留些果腹,想必他們也能感恩戴德。”
殿中寂靜無聲,文臣們微微附和點(diǎn)頭。而參與小朝會的武職官員們,則是多有不忿。
他們的眼神,都被朱允熥盡收眼底。
武臣們還真沒把那地方真正當(dāng)成過的大明國土,就拿鎮(zhèn)守在那邊的大將來說。早先傅友德在世時,還對當(dāng)?shù)匕傩斩嘤袑捜荨5绕桨踩チ,那就是個活閻王。
還有封在樂浪(平壤)的韓王,更是........一言難盡。
“吏部!”朱允熥開口道。
凌漢馬上起身,“老臣在!”
“高麗總是軍管的話,威壓太過。”朱允熥沉吟著說道,“回頭你看一下,選一些人去那邊為官。既是大明的土地,就要一視同仁。不然,仇恨這東西一代傳一代。既要有威,又要有德!
“當(dāng)?shù)氐氖咳四銈冋鐒e一下,能做官的,給官職,懂嗎?”
凌漢人老成精,自然明白什么意思,笑道,“皇上圣德,澤被四海,臣回頭馬上就去辦!”
文臣們齊聲稱頌,“皇上圣德!”
“這算什么圣德?”朱允熥笑道,“朕只是有感而發(fā)!
說著,他看看茹瑺,繼續(xù)說道,“回頭讓戶部酌情考慮一下,高麗的征糧可以放寬一些!闭f到此處,他又頓了頓,“以兵部的名義給平安還有韓王去行文,讓他們也收斂些,別動不動就.....!”
“臣遵旨!”茹瑺道。
不是朱允熥爛好人,縱觀人類的世界史,吞并疆土之后都是恩威并行。一味的仁慈站不住,但一味的高壓更站不住。站得住一時,也站不住一世。
就這時,王八恥雙手捧著個黃稠匣子快步進(jìn)來,無聲的放在朱允熥御案上。
“皇上,浙地的八百里加急!”
“哦?”朱允熥有些意外,平日浙地那邊鐵鉉等人是甚少使用加急的。
緩緩打開,翻開奏折仔細(xì)閱讀。是浙地布政司左使鐵鉉,按察司景清,監(jiān)察御史韓克忠三人的聯(lián)名奏折。剛看了幾行字,臉上就抑制不住露出笑容。
“皇上!”李景隆笑道,“可是有喜事!”
“朕沒有看錯人!”朱允熥的表情滿是欣慰。
“鐵鉉和韓克忠上了折子!”他繼續(xù)說道,“韓克忠巡查浙地時發(fā)現(xiàn),距臺州一百多里外,樂清灣東側(cè)有一個占地極大,卻無人開墾的荒島。”
“韓克忠上島看了了,那海島若是經(jīng)營得當(dāng)?蔀檎愕亻_墾田畝十余萬,每年光是糧稅就有兩萬五千石!”
“所以他們?nèi)寺?lián)合奏報,請朕準(zhǔn)奏他們的開荒事宜!”
說著,連連笑道,“好事,好事!”
“微臣恭喜皇上,這等于是天降祥瑞。 崩罹奥÷氏乳_口笑道,“咱們大明,又多了十余萬畝良田!”
朱允熥繼續(xù)看著折子,頭都沒抬,“其實(shí)和良田想必,朕更歡喜的是,他們勇于做事敢于做事的心!”
說著,微微嘆息,“那么大一塊地方,為何早先不開墾。浙地上下那么多官員,都眼皮子那么淺,看不到好處嗎?”
隨即他搖搖頭,“韓克忠把想法告訴了鐵鉉,鐵鉉召集大小官員商議。他們卻說那海盜靠海,要小心海盜的侵?jǐn)_,還說海島荒涼,開墾起來浪費(fèi)民力!”
“呵,都是托辭!”
“倭寇已絕,哪里來的海盜?即便是浪費(fèi)民力財(cái)力,但十余萬良田能安置多少百姓啊?”
“浙地人多地少,又工商盛行,每年的糧食仔細(xì)算算也捉襟見肘。他們不是不知道,他們是怕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說到此處他已看完奏折,信手遞給面前的凌漢笑道,“你看朕點(diǎn)的這狀元如何?”
“別人看來千難萬難的事,他謀劃的詳細(xì)清楚。第一派兵上島筑城,二招募民夫以劃給田地的方式上島開荒,三請朝廷派遣官員。”
凌漢看著奏折,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這也是個實(shí)干派的好后生,再歷練幾年,皇上可以委以重任!”
“準(zhǔn)了準(zhǔn)了!”朱允熥大笑道,“若天下官員都如此實(shí)干,何愁沒有真正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