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閣甫一踩上冰湖,冰湖就劇烈地顫抖,只見洞窟越來越大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生物要破湖而出。烏云遮月,散去后,圓月赫然變成一輪明晃晃的血月。
若萬千嬰兒的啼哭從洞窟中傳出,魔音入腦完全壓制住云水宗的音攻,洞窟里的兇獸終于露出它的模樣。
它身形高大似山峰,青黑色的皮膚上布滿虎紋,蛇身九頭,嬰兒啼哭聲從九張嘴里發(fā)出。
“相柳!”江沉閣一聲驚呼,傳聞相柳九頭蛇身,一口便能吞下一座小山,口中噴出的洪水能淹沒田地。
它作為上古兇神,肉身早被殺滅,魂魄又被英招鎮(zhèn)壓,為何還會出現(xiàn)在滄云十三州?
它明明沒有張口說話,但怪異刺耳的聲音還是在眾人的腦海里響起,靈魂都為之一顫,“英招已歿,如今是我相柳的天下了!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能在此時幸存的弟子皆是點(diǎn)蒼派里的精英,他們受嘉圣長老和晏寒英的指揮,結(jié)出必殺劍陣,向相柳發(fā)難。
命令下達(dá)后嘉圣長老帶著晏寒英就要趁亂溜走。
“宗門里的弟子即使心中再懼怕,都聽令行事,用性命去對抗相柳,可你們一個身為門中長老,一個使計(jì)奪我宗主之位,晏寒英你千方百計(jì)得到手的宗主之位現(xiàn)在就要拋棄嗎!”白衣素雅的道君,手執(zhí)利劍,挺直的身影如松擋住他們的去路。
晏寒英身上的掌門君裝襤褸破爛,精致的繡線斷裂,衣袂缺了一塊,頭上的玉冠歪歪斜斜,與一身素衣浴血而來的晏懷竹一比,猶如云泥之別。
他目眥欲裂,眼中被恨意和羞愧染紅,一番掙扎最后還是恨意占了上風(fēng),“晏懷竹,我不去找你,你倒還不怕死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莫與他廢話!”江沉閣捏訣制住嘉圣長老。
嘉圣長老被她偷襲得手,拼命掙脫不得,渾濁的眼球暴突,眼中充滿狠戾之色。
晏寒英有所提防,拔出本命法器與晏懷竹戰(zhàn)作一團(tuán)。
點(diǎn)蒼派弟子結(jié)出的劍陣落在相柳的身上,非凡沒有傷它分毫,反倒激怒了相柳。
它渾身一振,更多如黑潮一般的妖獸群從身下冰湖洞窟涌現(xiàn),相柳九個頭顱仰天長嘯,叫聲令人頭腦發(fā)暈,實(shí)力較低的修士七竅流血。
可這還沒有結(jié)束,洪水從相柳的口中噴出,修士們紛紛結(jié)出結(jié)界,飛至空中。
反應(yīng)較慢,被臭氣熏天的洪水沾染到的人立刻斃命。
混亂中,江沉閣的右手被蒼霄握住,晏懷竹與晏寒英戰(zhàn)得密不可分,兩人都身影將被洪水淹沒。
江沉閣心下一緊,想飛身去往晏懷竹的身邊,奈何握住她的大手捏得極緊,她只能哀求道:“蒼霄救他,快救晏懷竹!”
若是晏懷竹就此斃命,她的任務(wù)失敗,自己也將不復(fù)存在。
蒼霄心臟揪痛,他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字,只見仙衣潔白的女修彈奏一曲,琴音有形,撞在晏懷竹頭頂,即將澆落的洪水上。
晏懷竹無虞,不遠(yuǎn)處的素琴松了口氣。
江沉閣亦然,抬眼卻見蒼霄凌厲的五官染上一層霜寒。
他將江沉閣留在結(jié)界中,手持一丈有余的梅花槍,只留給她一個偉岸的背影,“在這兒等著!
說罷,他向那個可怕的龐然大物沖去。
作者有話說:
蒼霄:拳頭硬了,想打一架。
即將遭殃的相柳:???干我何事
順便說一下,蒼霄是目前為止的武力天花板,畢竟是曾經(jīng)還未飛升就打上天界的男人。
第七十章
在相柳這個龐然大物面前, 一身玄衣獵獵的蒼霄如同滄海一粟。
他專挑相柳的薄弱處進(jìn)攻,梅花槍尖刺入相柳其中一個頭顱的眼睛。
相柳仰頭痛呼,似乎沒想到區(qū)區(qū)一介凡塵修士竟然能傷到它。
相柳長嘯, 九個頭十七只眼睛瞪如銅鈴, 齊齊看向蒼霄。
它聲音帶來的威壓使眾人都受了嚴(yán)重的內(nèi)傷, 就連處于蒼霄結(jié)界里的江沉閣都?xì)庋俊?br />
蒼霄也□□橫在胸前抵擋。
另一邊,晏寒英躲避不及被洪水吞沒, 瞬間失去掙扎的能力,被晏懷竹打撈起才僥幸活命,此時他已皮破肉爛,渾身都是被相柳毒液腐蝕的傷痕。
晏懷竹將他關(guān)在一個氣泡般的結(jié)界里, 便投身與相柳的戰(zhàn)斗中。
他們的帳還未算完, 晏寒英還不能死。
晏懷竹與蒼霄仿佛有心靈感應(yīng),一人攻相柳的命門, 一人用劍陣截?cái)嘞嗔耐寺贰?br />
相柳一時無法突破萬千劍陣,又不能護(hù)住命門,只好放棄自己另一只幸存的眼睛。
可它未想到的是, 蒼霄這一刺凝聚渡劫期的九成力量, 梅花槍如箭矢, 從它的左眼穿透腦袋,狠狠扎在第二個腦袋的右眼上。
劇痛令相柳在渾濁的毒液洪水中滾動, 攪起驚天駭浪,天空降下含有毒液的雨,第七峰方圓十里草木枯死。
疼痛翻滾中,蛇尾掃過第六峰的山頭, 登時山頭如被巨斧削平。
蒼霄將手中銀槍擲向空中, 銀槍撕裂烏云與夜空, 露出淡金色的天光,從那裂口中飄落殷紅的梅花,一剎那如臨仙境。
可當(dāng)柔弱的梅花花瓣落在相柳身上時,它只覺得無數(shù)把刀子在切割皮膚,又化作鋼針深入肌理,順著經(jīng)脈游走,帶來極致的痛苦。
這一招幾近耗盡蒼霄三分之二的靈力,晏懷竹看出他的勉強(qiáng),急中生智,將秋水劍倒插入洪水之中。
藍(lán)色的靈力從劍尖蔓延至整片洪水,所到之處凝結(jié)成冰。洪水本如出籠猛獸奔騰下山,掀起的滔天巨浪將要淹沒整個寧州府,城內(nèi)的幸存修士或百姓要么尖叫著逃離,要么呆呆站在原地。
當(dāng)腥臭刺鼻的氣味來臨時,倏忽,洪水被凍結(jié)在州府的上空,維持波濤翻涌的形狀。
相柳也好不到哪里去,當(dāng)初被禹殺死都沒這般痛苦,梅花落處,宛若凌遲。它想逃跑,但碩大的身軀顯得笨重,遠(yuǎn)遠(yuǎn)不及冰封的速度。
相柳連同洪水被封進(jìn)冰塊里,可它不甘地想撞碎冰塊。
它才剛剛重獲自由,它不甘心!
晏懷竹只有合體期的實(shí)力,憑一己之力凍結(jié)數(shù)百里的洪水后,他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就在脫力之時,蒼霄掌對掌輸送靈力。
玄色的靈力入體,晏懷竹感到一絲熟悉。
與此同時,由蒼霄凝結(jié)出的結(jié)界變得薄弱,江沉閣擊碎結(jié)界,握住蒼霄的手。
集三人之力,相柳終究是被冰封在自己噴出的洪水之中。
像是一塊巨大的冰山,相柳□□、狂戾的神情一并被封印。
死里逃生的數(shù)十名點(diǎn)蒼派弟子和云水宗的弟子,從空中落在冰面上,軟倒在地。
那可是上古兇神啊,他們居然戰(zhàn)勝了它,活了下來。
今日一事傳出去必能在滄云十三州掀起風(fēng)浪。
這都多虧了臨危趕來的凌蒼子,若沒有他想出冰封相柳的法子,他們一行人都要全軍覆沒。
最可惡的是嘉圣長老和新任的掌門晏寒英,居然用其他弟子的性命去給他們換取逃命的時間。在這其中,尤屬點(diǎn)蒼派的弟子最為為痛恨,他們在前方舍命作戰(zhàn),換來的卻是拋棄。
若非凌蒼子及時趕到,他們定當(dāng)葬身相柳口中,死不瞑目!
如此想著,投向晏懷竹的目光便也更加敬重。
對待嘉圣長老,江沉閣并未心軟,她在結(jié)界的上方特意留下幾個小孔,任洪水灌溉,在狹窄結(jié)界里被束縛的嘉圣避無可避,頭發(fā)和胡須都被洪水腐蝕脫落,頭頂留下斑禿。
至于晏寒英,江沉閣曾見過他早些年的模樣,彼時他青衣儒袍,手持玉骨扇,端的是疏朗明軒。
可如今再看去他完全變了模樣,且不說皮消肉爛的傷痕,即使沒有傷口,他面容和前胸爬滿烏黑色的紋路,脖子以下的肌膚渾然如皺縮的老樹皮。
修士壽命較長,可也不能在固步自封的情況下長壽,不知他是用了何種歪門邪道的修煉方法,強(qiáng)行延長自己的壽命,遭到了反噬。
在場之人中,惟江沉閣一人完好無損,晏懷竹躺在冰面上大口喘氣,蒼霄也好不到哪里去,支著梅花槍單膝跪倒,在晏懷竹和蒼霄的保護(hù)下她沒有再受一點(diǎn)兒傷。
“借你銀槍一用!”江沉閣說道,蒼霄將手中□□拋給她。
紅衣如血的女子手持銀槍踏過軟倒一片的修士們,來到冰山前,清澈的冰面映照出她堅(jiān)毅的面容。
梅花銀槍足有一丈三尺長,銀白色的槍身揮舞起來宛若游龍,握在手里沉甸甸地,可江沉閣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強(qiáng),槍尖刺入處留下梅花形狀的傷口,故曰梅花槍。
相柳被冰封,但神魂依舊有意識,它咆哮的聲音傳進(jìn)面前渺小如螻蟻的紅衣女修耳里,“吾乃相柳!陋鄙凡人竟敢傷吾!”
江沉閣唇角彎起冰冷的弧度,抬手銀槍如箭矢直射向相柳的心臟,“嘩啦”一下冰山破碎成渣,相柳的身軀也在破碎的冰中風(fēng)化,空中久久回蕩它不甘的嘯鳴。
在相柳魂魄消散之后,一顆青色的內(nèi)丹漂浮進(jìn)江沉閣的手心,那是相柳的內(nèi)丹,里面蘊(yùn)含了它這幾千年來蟄伏修煉的力量。
相柳的肉身早被殺滅,如今留下的不過是沒有實(shí)體的魂魄,隨著梅花槍的刺入而魂飛魄散,此后世間再無相柳。
相柳一歿,余下為數(shù)不多的土螻和欽原好似發(fā)了瘋地襲擊在場眾人,眾修士看著向他們奔騰而來、露出獠牙與毒針的妖獸,心底寒涼,難道他們沒有死在相柳口中,卻窩囊地殞命在相柳部下宵小的口中?
想反抗,但有心無力,連本命法器都無法握住。
而另一隊(duì)約莫五十名的人倏然出現(xiàn)在冰湖上,在蒼霄的指揮下,他們衣裳樣式各不相同,但相同的便是衣角繡著魔宗徽記,他們身形詭譎,面對發(fā)狂無腦的妖獸,斬下它們的頭顱如切蘿卜一般輕松。
妖獸已被悉數(shù)伏誅,活下來的修士恍然若夢。
天際泛起魚肚白,血色的月亮被金烏取代,灑下晨曦日輝,隨之飄落的還有綿綿細(xì)雪,潔白的雪覆蓋血污與死亡,寧州府里幸存的人從客棧出來,從旮旯逼仄的角落出來,從地窖中出來,雪花落在臉上涼涼的,卻是活著的感覺。
天亮了。
第七峰的冰湖上,突如其來的魔宗弟子讓點(diǎn)蒼派和云水宗的弟子都有些膽顫,如今他們就是砧板上的魚,若是魔宗弟子要對他們做些什么,也是無法抗拒的。
可魔宗弟子只戲嘲地覷著他們,隨后老老實(shí)實(shí)站在自家宗主身后。
原以為相柳已歿,妖獸已死,此事便也到此為止,不想變故陡生。
“師尊!”古雪的失聲叫喊在遼闊的冰湖上回蕩。
只見被捆住的晏寒英不知何時解開束縛,召出利劍以千鈞之力飛速刺向毫無防備的晏懷竹的后心。
誰也想不到會橫飛出一個雅黃色的女子,為晏懷竹擋下致命一擊。
晏寒英一招失手便知再沒有殺晏懷竹的可能,慘笑著束手就擒。
古雪沖上前,接住素琴軟倒的身子,汩汩流出的鮮血沾染她的裙袂,如今的她哪里還有半分小琴仙的樣子,翩翩白衣不止被泥點(diǎn)子沾染,還有獸血與人血混雜在一起的腥味。
“師尊,徒兒給你找丹藥,你堅(jiān)持住……”古雪掏空了自己的靈識空間,任由她灌進(jìn)多少仙露妙藥,都止不住素琴的血。
晏懷竹神色復(fù)雜地看著素琴。
素琴見他還愿看自己,便知足地扯開一個笑容,然而不斷流出的鮮血將她的笑分割得支離破碎。
晏懷竹喉嚨像被棉花堵住,所有安慰的話都無濟(jì)于事。
素琴卻強(qiáng)忍著吐血道,“不用說我何必如此,凌蒼子,這是我素琴欠你的。那日你去八寶閣,我便將用‘縛魂’做的口脂讓掌柜轉(zhuǎn)送給你,我想,那是我給你的最后一個機(jī)會……”她嘔出一大口血,“可是你還是做了,如果你不與她親熱你根本就不會中毒的……可是你偏偏還是那般做了……”
江沉閣向她投去的眼神里意外地夾雜著一絲憐憫,素琴做了一個賭,她料定江沉閣一定會換上新衣后涂抹口脂,她賭的是若晏懷竹對她的情意不深,就不會有裝扮換衣后的一吻,晏懷竹就不會中毒,而中“縛魂”的人就會變成江沉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