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聞聲回頭,便看見外婆站在無數(shù)黃皮子的中心。
狂風卷集,電閃雷鳴,天空中,墨色的云團翻涌成海。
只看紅姑在這天地之間,一手揚符,另一只手從隨身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把黃豆,配合著咒語,撒了出去!
霎時間,天空中炸出一道響雷,黑云往兩邊散去,在高空中裂開了一道口子,似天河泄落。
地面隨之大震,地上多出無數(shù)道裂紋向縱橫發(fā)散,不斷變大、縱深,好似要天塌地陷一般,震得那些黃皮子東倒西歪,幾乎無法站穩(wěn)!
“婆——”高朗見狀,忍不住大喊。
他擔心她,生怕她出事,可任憑他喊得再響,那聲音還是被風暴吞沒,一點也傳不過去!
他知道,他的阿婆,這是真的用了撒豆成兵之術(shù)了!
這撒豆成兵,在古人的兵家典籍中常有出現(xiàn),對其的描述,就是一種散布豆類即能變成軍隊的魔法。
很顯然,這種描述是不準確的。
世人大多聽過撒豆成兵,卻鮮有人知道這撒豆成兵的真相。
所謂撒豆成兵,并不是將黃豆或者谷米變成士兵,而是以谷物為載體,每一粒谷物承受施法者一息靈氣。
施術(shù)者砸告祭天地之后,畫符召請地府之兵現(xiàn)身陽世。
又因陰|魂最喜歡的食物是豆腐,但豆腐又無法承載靈氣的,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豆子。
陰兵現(xiàn)身之后,會搶食黃豆,吞入黃豆的同時也吞食了黃豆上承載的靈氣,由此便能接受施法者的神識控制,聽施法者的號令。
而黃豆的作用,也僅限于此。
撒豆成兵的威力之大,可以抵擋三軍,與孫大圣拔毛一吹,作用相當。
然而,這二者又有不同,孫大圣施一次法,犧牲的不過是數(shù)根毫毛,而這撒豆成兵,要的卻是施術(shù)者的精氣!
也就是說,一次招來的兵馬越多,對施術(shù)者自身血氣的虧蝕就越大。
紅姑如今搞出這么大的動靜,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高朗自己雖不會這些法術(shù),可也知道這是他們精舍的看家絕技。如今自己的外婆為了都這些黃皮子,連這種大招都放出來了,可想而知這形勢是有多危急!
想及此處,高朗不敢再耽擱,連忙三步并作兩步,發(fā)瘋一樣的沖上高地,把那白毛皮子的尸體,像旗子一樣,插到了小廟旁邊的石壁上!
再回頭,河道口的空地上已是煞氣肆虐,殺聲震天!
數(shù)以百萬計的地下兵馬踏著滾滾鐵蹄,與黃皮子們殺得個天昏地暗!
一時間,分不清何為天、何為地,何為白、何為黑,整個河道口只剩下一種聲音——殺殺殺。!
大地震|顫,長空嘶吼。
而紅姑,就佇立在這場混戰(zhàn)的中心,如同那定海神針,任周遭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她自巋然不動,如銅澆鐵鑄一般,站成了一座山!
“婆——婆——高紅——”
高朗望著紅姑獨自堅守的背影,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這一切是早有預謀,他的婆,早就想好了要這么做,所以,才特地帶著他一起到這里來!
他發(fā)瘋似的叫她,喊她阿婆,喊她高紅,淚水從眼眶中奔涌而出,飄散在河道口冷冽無情的狂風中!
就在那一刻,高朗明白,他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他的婆!
天地漸漸失色,萬物失去了聲音。
高朗的眼中再也沒有其他,他失魂落魄,來到紅姑面前,一下子撲進了她的懷里。
“婆!你怎么可以騙我。。〔皇钦f好了要一起斗這些皮子的嗎?你怎么可以說話不算話——”
他哭得聲嘶力竭。他的婆,這世上最愛他和他母親的人,在這一刻,七竅流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她為了殺絕這些皮子,承受了人所能承受的極限!。
“婆——”高朗抱著她,哭得像個孩子。
“你回來!我要你回來!”他慟哭著,淚流滿面。
這天地間,再也沒有其他,只有他們祖孫倆。
這是跨越了二十年的一場道別,而他的婆,還欠他一句“再見”!
“婆,為什么還是這樣的結(jié)局?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著……”高朗泣不成聲。
其實,從他再次見到紅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知道,這一切,也許都不是真的!
可是,他不信邪,他相信人定勝天!
他一直想要保護他的婆,讓她至少在目神珠創(chuàng)造的世界中活下來,可沒想到,再多的努力,到頭來竟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
“阿朗,你不要哭……”就在他痛哭流涕的時候,紅姑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他一抬頭,便看見紅姑漂浮在天空之上,她的身邊,有祥云!
“婆!”高朗見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問我,知不知道精忠陣嗎?”紅姑在空中笑得慈祥,她瞧著高朗,說道:“傻孩子,這就是精忠陣。用自己的生命,守護自己所愛的這一方水土。”
“婆……”高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阿朗,記住,你是我玄元精舍養(yǎng)出來的孩子,除魔衛(wèi)道,守護蒼生,是你這一生的責任,永遠不可忘記!”紅姑瞧著他,眼神和當前在北房中與他道別的時候,如出一轍。
高朗看著她那雙溫潤慈悲的眸子,心中突然前所未有的寧靜下來。
他不再悲戚,也不再抗拒,仿佛飲下一泓清泉,認同了,也接受了。也許,這就是精舍后人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阿婆是這樣,母親是這樣,他高朗,也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