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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朗的師母叫穆英。

  當初的確是那批知青中,容貌氣質(zhì)絕佳者。

  他們到達大崗村的第一天,趙大寶就已經(jīng)盯上了她。

  那天的醉酒,不過是個幌子。

  他一開始就打定了注意,要把這么一個漂亮的城里姑娘弄到手!

  他原以為,當生米做成了熟飯,穆英就一定會要他負責,逼他娶了自己,可誰知,她卻沒有!

  她不是俗人,自然不會做俗事!

  她只是堅持報案,一定要將趙大寶繩之以法。

  要不是那個年頭幾乎所有的機構都癱瘓了,趙大寶是絕不可能逍遙到現(xiàn)在的!

  那是一個混亂的時代,黑白被顛倒,是非被扭曲,公道和正義得不到伸張。

  那年月,在這樣的窮鄉(xiāng)僻壤被欺侮,根本就沒有可以說理的地方。

  而且,那時人的思想觀念也和現(xiàn)在不同,對于她堅持不嫁趙大寶這件事,別說是當?shù)氐拇迕窳耍瓦B知青中,也有不少人覺得不能理解。

  既然已經(jīng)叫人得手了,怎么能不讓人家對自己負責呢?這一個大姑娘,成了這樣,以后還有誰肯接手?他們想不通穆英堅持不嫁的理由!

  有些人甚至在背后議論,說她心氣太高,已經(jīng)是只沒人要的破|鞋了,卻還驕傲得像只天鵝,大概是想嫁給皇帝!

  面對諸多的不理解,與那一聲聲的冷嘲熱諷,穆英選擇了默默忍受。

  她不能讓趙大寶這畜生毀了自己的一輩子!

  即使已非完璧,也不代表就要破罐子破摔,嫁給這樣的畜生!

  她足夠堅強,可生活卻依舊想要擊倒她!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產(chǎn)生了變化——她懷孕了!

  這讓她生不如死!

  她甚至真的跑去投河,要不是當時沈明正好經(jīng)過,救下了她,現(xiàn)在恐怕她墳上的草,都有一米高了!

  在沈明的寬慰下,她支撐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她只好穿上寬松的衣服,在腰里綁上了一重又一重的束帶。

  那個年月,未婚生子是大罪,就算沒人來抓你,旁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你。

  因此,她不能讓別人至少自己懷孕的事,整個生產(chǎn)隊,除了沈明,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懷孕的事。

  旁人只以為她是長胖,卻不知道她的肚子里,藏著一個鮮活的生命!

  “小英生產(chǎn)那天,是夜里,我陪她跑到野外,在草垛子上……”沈明的情緒激動起來,他的聲音有些抖,但并不妨礙他講述這段往事。

  “那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好啊,月光灑在草垛子上,瑩白色,像鍍了一層霜,”他的思緒飄遠了,就好像重又回到了那個毀滅與重生的夜晚,“小英蹲在干草上,她疼得厲害,可她不敢叫,我只好把手帕拿出來,給她咬著。她太疼了,臉色慘白,幾次疼得像要昏過去……”

  “為什么不去醫(yī)院?”高朗的問題顯得很幼稚,才一出口,他便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多余!

  他們當然不能去醫(yī)院!

  沒有人知道師母懷孕的事,他們也沒有結婚證,怎么去醫(yī)院生孩子?

  那個年代,和現(xiàn)在太不一樣了!

  “我們不能去,”果然,沈明捂住了自己的臉,許久才說:“她差點就死在那里,我能幫她什么?我什么都幫不了她!她的臉像死灰,頭發(fā)都抓亂了,瀕死一樣的!太可怕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挺過來的……”

  “別說了,”高朗也聽不下去,他打斷了沈明,只說:“后來呢?孩子生下來以后,你們又把他抱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孩子不是我送走的!鄙蛎鲹u了搖頭,說:“小英生下孩子以后,讓我去幫她處理胎盤,等我處理好包衣和草垛子上那些沾了血的干草,再返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見了。”

  “這么說,孩子是師母自己送走的?”高朗聞言有些詫異。

  “是的,等早上我在隊里碰見她的時候,她似乎已經(jīng)緩過來了一些,”沈明嘆了口氣,說:“可就是從那天開始,她似乎連我也不理了……”

  沈明的這個故事,聽得高朗心驚肉跳。

  高朗坐在沙發(fā)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往事太沉重,他簡直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師母。他總擔心自己以后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會忍不住脫口提起大崗村的事!

  與沈醫(yī)生告別后,他去了鄭西麒家里。

  他原以為鄭西麒這時候應該已經(jīng)把柳月送回酒店去了,卻沒想到,他一敲門,跑來給他開門的竟然會是柳月!

  “你怎么還沒回酒店去?”高朗一看見她,不由一愣。

  “我在等你!”柳月笑瞇瞇地瞧著他。

  “你等我?等我干什么?”高朗不解。

  他走進屋子里,看見鄭西麒正優(yōu)哉游哉地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你回來啦?”鄭西麒抬頭和他打了個招呼,就又沒心沒肺地開始埋頭看電視了。

  “都十點半了,你怎么還沒送她回去?”高朗見狀,有些不悅。

  “你不是來了么?你送她不就是了!”鄭西麒頭也不抬地說。

  他可不敢對高朗說,是柳月逼他等到這么晚的!

  柳月這女子,狠得厲害,他鄭西麒一介書生,可斗不過這樣的狠角色!

  “師兄,那萬一我今天要是十二點回來呢?你也打算讓她這么干等著?”高朗覺得不可思議,“你這是看的什么片子?看得這么投入?”

  “白頭神探,”鄭西麒瞧了他一眼,說:“這老頭子可真有意思!里頭這個蛇蝎美人可真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唉!越看越有意思!”

  “這不是老片子么?你都看多少回了?還看?”高朗哭笑不得。鄭西麒話里有話,可他卻沒聽出來!

  “是啊!老片子好看!怎么了?”鄭西麒這時才坐直了身子,抬手看了看手表,說:“現(xiàn)在是十點半,你再跟我在這磨磨唧唧的,那可真就得拖到十二點了!”

  “你——”高朗被他這話懟得無話可說,于是一甩臉子,果真拉著柳月扭頭走了!

  這一下,柳月正中下懷!

  她早就打算好了要抓住這最后的機會,趁著自己和高朗留在江州的這最后一晚,干出點實質(zhì)性的成就來!

  要不然,這十天的江州,她可就白來了!

  她能等,她背后的人,可等不了!

  “小墩子,我有些頭暈,一會兒經(jīng)過藥店的時候,你能不能幫我去買一些感冒藥?”果然,一上車,她的計劃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