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倪曼瞧著她,一下子坐了起來。
她打開了床頭燈,屋子里一下子就亮了不少。
“我、我沒說什么。 卑⒒垡娝@么大的反應(yīng),不由也收斂了笑容。
“你說什么女兒?你怎么知道我生的就一定是女兒?”這一刻,倪曼顯然不太理智。
這些日子,有關(guān)婉芝的一切,都能叫她瞬間神經(jīng)質(zhì)起來,哪怕有的時候,別人壓根兒就不是那個意思!
“我……”阿慧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在哪兒?你不是能看見她嗎?”倪曼抓著她的手腕追問。
“什么?!”阿慧這時卻裝起傻來了。
她大概是正等著倪曼進(jìn)一步追問,可是,倪曼卻突然打了退堂鼓。
“沒什么!”她靠坐下來,神情中帶著些許惆悵。
一個瘋子的話,怎么能當(dāng)真?
只有瘋子,才會去計較另一個瘋子嘴里的話!
“我大概是瘋了!”倪曼在心里對自己說。
黑夜,總能叫人的心理防線變得脆弱。
“姐姐,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就在倪曼冷靜下來的同時,阿慧卻再次開了口。
“蓮湖公園的水底下,你猜有什么?”她一個人幽幽地說,也不管倪曼聽沒在聽,“其實……我是自己從船上跳下去的,因為我要是不跳,就保不住我的清白!
這些話,很明顯接上了她第一次的催眠。由此,倪曼漸漸聽得入了神。
“你自己跳的?然后呢?”倪曼問。
“然后?然后那個丑男人以為我死了!他害怕得要命,你知道嗎?我看見他都嚇尿了!”阿慧瞧了倪曼一眼,這一眼,卻不是她以往的神情,透著與她年紀(jì)不符的成熟與淡然。
“那一大灘子……哈哈哈!”阿慧說著,竟還笑了起來。
倪曼瞧著她,突然覺得說不出話來。
不知怎的,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眼前人,并非眼前人!
“蓮湖的水可真冷。∥业粝氯サ臅r候,也以為自己死定了,”阿慧也跟著靠到床頭,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姐姐,你溺過水嗎?”
“沒有。”倪曼沒由來的緊張。
“那真是太可惜了,”阿慧笑了一聲,接著說:“水里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掉進(jìn)湖里的時候,你只要睜開眼睛,就會發(fā)現(xiàn)這地方,哪怕是白天,也是昏黑的,就像今天的月色差不多!
“你究竟想說什么?蓮湖的水底下究竟有什么?”倪曼瞧著她,莫名地?zé)┰辍?br />
“你別急啊,”阿慧又笑了,她瞧著倪曼,一直看著,看得人心里發(fā)慌,末了才說:“你知道吧?多少枉死在水里的人,他們都被困在那些冰冷又深不見底的水域里,永遠(yuǎn)逃不脫,除非……”
“除非什么?”倪曼被她說得心里發(fā)毛。
“除非,一人死,則一人得以脫!卑⒒塾挠牡貒@了口氣,說:“一個換一個,公平得很?赡阋溃@是一門僧多粥少的買賣!
這話讓倪曼覺得身上發(fā)冷。此刻,她分明覺得,阿慧精神正常,邏輯思維毫無問題,一點都不像是病人!
“我還沒投進(jìn)湖里,下頭就有一群人等著搶我,他們就像一群食人魚,”阿慧見她不說話,就又說:“他們在我旁邊打轉(zhuǎn),成了一個又一個黑色的漩渦,每一個都想來拉我的腳!”
說著,阿慧突然一把掀開被子,露出自己的腳踝,伸到倪曼面前,說:“你看,你看這些黑印子,這就是他們當(dāng)初留下的!你看啊——”
阿慧不停地把腳往倪曼面前送,說著說著聲調(diào)就高了起來!
不可否認(rèn),她的腳脖子很白,像豆腐一樣白?墒牵呗谏项^,分明什么都沒有瞧見。
那就是一段略有些纖瘦的腳脖子,除此以外并無任何異常!
這倒叫倪曼松了口氣,她終于意識到——阿慧只是又犯病了!
這世上,可真是人嚇人,嚇?biāo)廊耍]病也能給嚇出病來!
“阿慧,你該睡覺了,不早了!庇谑牵呗椭宰觿袼。
“你不信我?!”誰知,阿慧卻不干,她不依不饒,一把抓住倪曼的手,執(zhí)拗地說:“你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你只是看不見而已。它們、它們就在這里!”
“阿慧,你該睡覺了!”倪曼不想再和她糾纏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
“我當(dāng)初本來是該要死的,可我卻命不該絕!有人把我救了起來,這讓他們很不高興!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什么都能看見了!有人跟著我上了岸,然后就一直跟著我!”
阿慧見她不信,急切起來,嘴巴像連珠炮似的,完全不肯停下。
“阿慧,這里很安全,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嗎?”對待精神病人的臆想,順著她、哄著她便好。
“不,這里并不安全!你的女兒不就在這里嗎?那小姑娘可真可憐,身上還有血。告訴我,她是怎么死的?”阿慧瞧著她,又說。
她這個心理戰(zhàn)打得漂亮,和她相比,倪曼倒像是個門外漢!
“你……你真的能看見?”這一句話,足以讓倪曼的心,墮入冰窟。
“她叫什么?小姑娘長得真可愛,可惜就是血糊糊的。”阿慧的臉上,閃現(xiàn)出得逞后的得意。
“她在哪里?”倪曼瞧著她,緊張極了,“告訴我,婉芝在哪里!”
“她叫婉芝?婉芝……這倒真是個好名字!”阿慧笑了,她的目光越過倪曼,停留在她身后的梳妝臺上。
“你究竟是誰?你不是阿慧!”倪曼的手心冒汗,她起身穿鞋,只想跑出去搬救兵。
“哈哈!那你覺得我是誰?”阿慧反問,說完,她也跟著起身,抄起拖鞋,緩緩走到了倪曼面前。
四目相對,倪曼竟覺得自己在氣勢上完全輸給了她。
明明她要高出阿慧小半個頭,可現(xiàn)在,她卻在氣勢上矮了一大截!被她那種冰冷的眼神一望,她竟覺得自己連步子都挪不動了!
“你、你想怎么樣?”倪曼心里慌極了。
“我不想怎么樣,我明白,這世上誰都有秘密。只是,我好奇,你明明看不見她,卻又為什么知道她的存在,為什么?難道你和我是一樣的?”阿慧的話,瘆人極了。
昏黃的燈光中,倪曼的心狂亂地跳著。在這個瘋子面前,她已經(jīng)完全看不清,她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