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五分鐘之后,麻子果然抱著一口鐵鍋回到了高朗面前。
那鐵鍋里,還裝著半鍋清水。
水在鍋子里晃動得厲害,很顯然,他是急匆匆趕回來的!
“你的柴火拾得怎么樣了?”他一看見高朗,立刻就問,語氣一點也不客氣。
“差不多了。”高朗見他看自己看得那么死,心中越發(fā)生疑,但表面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走,我們?nèi)フ嫖涞钋邦^生火,哪里敞亮,不容易燒著房子!”麻子下了命令。
他顯然不是在和高朗商量。
但此時顯然不是強出頭的好時機,所以高朗選擇了隱忍。
他果真照著麻子的話,抱著柴火去了前院。兩人很快就在空地上支起了一個簡易的爐灶,生了火,燒起水來。
燒水的時候,他們兩個都坐在火堆跟前,誰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高朗瞧著對方,有一會兒才壓低嗓子問:“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說過了,我就是個打獵的,世世代代都住在這平頂寨里!甭樽右贿叴穑贿吤鏌o表情地給爐灶底下添柴火。
柴火映紅了他的臉。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塊皴黑的鐵板,周身透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高朗很難在他身上找到什么突破口。
“你在這兒看著吧,我到里頭去看看我六叔。”末了,高朗起身走回了真武殿。
他緊挨著田伯光坐下,可一雙眼睛卻依舊死死地盯著麻子的背影。
這時候大眼已經(jīng)靠著神臺子睡著了。他雖然也強壯,可精明程度卻遠不及麻子。
“你怎么了?”田伯光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沒什么,”高朗轉(zhuǎn)頭瞧了瞧大眼,確定他是真的睡著了,才問:“你們剛才在這里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田伯光顯然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說,他——”高朗用眼神暗示。
“他挺好的呀!”田伯光的確沒察覺到這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怎么了?”他想了想,還是覺得高朗這種問法神神秘秘的。
“沒什么。你多留心觀察,瞧瞧這兩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高朗沒有過多的解釋。現(xiàn)在這種時候,別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什么關(guān)系?那還能是什么關(guān)系?總不能是夫妻吧?”田伯光不以為然。
高朗見他完全沒當回事,正想要提點他幾句,不料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一旁的六叔卻突然長吁了一口氣出來!
“六叔?!”高朗一聽這動靜,連忙回頭,果真就瞧見老爺子已經(jīng)睜了眼。
他這會兒正眨巴著一雙眼,呆愣愣地瞧著殿頂上的天花板,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六叔?”高朗貓著身子爬過去,躡手躡腳的,生怕吵醒了一旁熟睡的大眼。
田伯光這時也朝六叔跟前挪了挪,取出了藥箱中的血壓儀。
“六叔,你醒了嗎?你還好嗎?”高朗把自己的臉使勁湊到老爺子跟前,指著自己就問他:“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他擔心這老頭兒中毒太久,傷了腦神經(jīng),故而問題一個連著一個,想要確定他的神智。
“朗哥兒啊!”終于,六叔不負所望,瞧著他幽幽地喊了一句。
“哎!您還認得我,那我就放心了!”高朗一聽他喊自己,頓時松了口氣。
“老頭子我這是在陽間在陰間。俊边@六叔的第二句話,頓時又讓人哭笑不得起來。
“老爺子,這世上哪有什么陰曹地府啊!你活著呢!活得好好的!”田伯光在一旁聽了,也忍不住笑著說。
“唉!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六叔聽了這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高朗,才突然問:“你們怎么會到這里來?”
“這附近的山頭,咱們都翻遍了,只有這皮夾溝沒來!备呃蚀鹆艘痪,又說:“六叔,你也別多想了,咱們那天吃的菌子有毒,會產(chǎn)生幻覺。”
“幻覺?”六叔聞言眉頭一皺,又長嘆了口氣,說:“我倒情愿這一切都是幻覺!”
他這話說得叫人聽不懂。
高朗聽了,剛想要追問,不料麻子卻走了進來。
“喲!老劉大哥,你醒啦?”麻子一看見他,立刻親昵地喊了一句,“我給你把水燒好了,小田大夫說了,你這情況,就得多喝水!”
“阿毛啊,你也來啦?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六叔聽了這話,點了點頭,語氣和對一般的鄉(xiāng)民似乎有些不同。
高朗他們這才知道,原來這麻子的名字,叫阿毛!
“謝什么,這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麻子一邊說,一邊走到大眼跟前,朝著他屁股上就是一腳!
“睡睡睡!就知道睡!叫你照顧著點,合著你全用來睡覺了!”麻子朝著大眼就教訓了起來。
“哎喲!”大眼這才被他踢醒,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瞧著他們,說:“喲,老爺子醒啦?醒了好,醒了好……我們剛才可擔心壞了!”
“擔心你還睡?”麻子聞言又懟了他一句。
“好了好了!真是難為你們幾個了,竟然一直找到這里來!闭f這話的時候,六叔的眼睛始終瞧著麻子,那話聽上去像是在感謝,可卻又不是那么個味道!
“六叔,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田伯光給他量完血壓,突然這么問。
以見手青食用到產(chǎn)生幻覺,再到上吐下瀉,陷入昏迷的時間上來看,按理來說,六叔是絕走不了這么遠的。
摘星觀離平頂寨可不近,就算是一個健康的正常人,要從寨子里一直走到這摘星觀,也得一個半小時以上。
山路不比平地,很多時候眼睛看著近,真走起來,卻遠得很。
白天是如此,夜里霧瘴一起,就更是如此了!
“我……我就是瞧見了金奶奶,追著她來的!崩蠣斪酉肓擞幸粫䞍,才幽幽地說。
說罷,他便嘆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問高朗:“朗哥兒,你們既然找到了我,那可曾找到金奶奶?她還好嗎?”
這話可把高朗他們給問住了。
要說這金奶奶的事,也是奇怪。這兩天,先是他們一老一少找她,再是全寨子的人一起找,雖說本意是找六叔,可金奶奶若是真跌在了野外,按照這么個找法,也總該被找到了。
可大家翻遍了附近的山頭,愣是也誰也沒見著這孤老婆子!
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老婆子,又究竟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