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高朗覺得倪曼仿佛是在逗自己笑。
“阿朗,我沒有胡說,你一定要相信我!”
倪曼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到高朗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說:“你媽媽是十四號去的吧?我就是十四號晚上夢見的她。醒來以后,我就接到了你師兄的電話!”
“我媽……”高朗聞言心情很復(fù)雜,“我媽她……”
“阿朗,我沒有見過你媽媽,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墒悄翘焱砩,她出現(xiàn)的時候,我就好像是知道她的,我看得很清楚!”
說著,倪曼指著供桌上的黑白相片,又說:“對!夢里她就是長這樣。昨天六叔把相片擺出來的時候,我就傻了。我這才明白,自己那天夢見的,就是她!”
相片里,高朗的母親雖然瘦削,卻是笑著的。談不上慈眉善目,可至少也是神色平和。
“你說,我怎么會夢見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倪曼顯然有些緊張。
其實,這才是她昨天不敢一個人睡的真正原因。
“她和你說什么了嗎?”高朗受到了震動,他拉著她走到母親的相片前,望著母親的眼睛,一瞬不瞬。
“她和我說,要我照顧好你!蹦呗穆曇艉軠厝。
“我媽媽并不知道我結(jié)婚的事!蓖蝗,高朗這樣說。
“什么?!”倪曼聞言一愣。
“所以她怎么可能來找你?”高朗的神情很嚴肅。
“你懷疑我?”倪曼明白他的意思,這讓她很受傷,“我怎么可能騙你?我們在一起這么久,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好了好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边@樣的爭執(zhí)毫無意義,死無對證的事,高朗不想因此傷了感情。
“也許就像你說的,這是一種心靈感應(yīng)。我媽愛我,你也愛我,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兩個女人,所以冥冥之中,你們也會有所感應(yīng)。這也是有可能的!
他抱著她,就像在哄孩子一樣?申P(guān)于靈魂的事,他實在不想再談。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看著店,好么?”他轉(zhuǎn)移話題。
“你要去哪里?”倪曼依舊傷感。
“我去一趟殯儀館,有些事,我一定要找六叔問清楚!备呃什淮蛩悴m她。
“又去找六叔?你沒有他的電話嗎?為什么不直接在手機上說呢?”倪曼不解。
在她看來,殯儀館這個地方,實在太嚇人了!
“他上班的時候不帶手機!备呃逝牧伺乃谋,又說:“而且有些事,不是當面,也許就說不清楚……”
殯儀館這種地方,一般是上午忙,下午就漸漸的閑下來了。
送殯都是選天剛擦亮的時候,沒有人會選中午以后的。
所以中午以后,送來的一般都是醫(yī)院拉過來的人。病死的、橫死的,只要進醫(yī)院咽氣的,都要先拉到殯儀館去。之后家屬再去殯儀館領(lǐng)人。
這種就屬于是零零落落來的,一下午也來不了幾個,不能和上午那種人潮涌動、哭聲如海的場景相提并論的!
高朗到殯儀館的時候,正值午休時分。
他直接去了六叔的宿舍,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宿舍沒人。多番打聽之后,才知道他這會兒人在停尸房里。
“六叔,你怎么在這兒睡覺?”高朗一進停尸房,就看見六叔正靠在冰柜的側(cè)邊休息。
他靠坐在那里,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睡得都打呼了。
這不銹鋼材質(zhì)的冰柜,正面有無數(shù)扇小門,就和中藥店里的藥柜子差不多。
差別不過是,這些小門里,抽出來的是人,不是藥材!
六叔一個人在這么一個地方睡覺,也不開燈,看著真是瘆得慌!
估計也就是他,才能在這種地方睡得著!
“你怎么來了?”六叔睡眼惺忪,緩了有一會兒才起身打開了燈。
這房間的頂上,裝了好幾排日光燈,一打開,就照得里頭亮如白晝。
“六叔,你為什么不去宿舍睡啊?這地方……”高朗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剛才吃飯的時候,隊里打電話來,說高速上出了重大車禍。我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就該有人送來了!”六叔伸了伸懶腰,說道。
“對了,你不在店里待著,到我這兒來干什么?”六叔問道。
“哦,我們出去說吧?這里……嗯……”在老家待久了,高朗都開始不自覺得有些忌諱這忌諱那起來。
“行吧,走,咱們到太陽底下去說!”六叔自然是秒懂他的意思。
于是,他們走到了二樓的平臺上。
一到太陽底下,高朗頓時覺得好受了許多,神情也輕松了。
“說吧,什么事?”六叔拍了拍自己身上灰塵,問。
“六叔,我外婆究竟是怎么沒的?”高朗問道。
“什么?”六叔有些意外。
“就是我外婆,”高朗以為他裝傻,于是直接說:“我想把樓下的北房理一理,重新利用起來。你覺得怎么樣?”
“北房?哪個北房?”六叔的神色變了。
“就是我外婆從前住的那間屋子。我打算把那鎖卸了,再重新收拾一下。”高朗看著他說。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他表情的變化,想從微表情上找到他的破綻。
“好好的你去折騰這些事情干什么?你房間不夠。亢[!”果然,六叔生氣了。
作為一個外人,這種氣生得毫無道理。
“我昨天晚上,聽見北房里有動靜,”高朗見狀又下一城,直接說道:“我覺得,可能是鬧耗子了。所以我想把那屋子弄一弄。”
“什么?!北房里有動靜?!”這一下,六叔徹底不淡定了。
“是啊,動靜還挺大的。”高朗點了點頭。
“你小子……”六叔聞言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框我呢吧?那屋子怎么可能有老鼠,那里可頭全是……”
“全是什么?”六叔說一半話,突然又不說了。高朗見狀,連忙追問。
“沒什么!”誰知,六叔自知失言,立刻就改了口,道:“叫你媳婦兒做兩個好菜,今天晚上,我到你家吃酒!”說罷,他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往樓里走去。
遠處,好幾輛救護車烏央烏央地來了。
高朗知道,他六叔又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