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少殷道:“你先別急,就算她不在這里,也可能還在這船上,或者被人帶去了別的什么地方。”
馮真真臉上現(xiàn)出自豪之色:“對對,我們是重玄門下, 只要你妹妹還在這清微界,我們一定能找到!
冷嫣點點頭。
馮真真道:“伸手!
她說著拉起冷嫣的手,在她手背上貼了張小小的符紙:“這是避寒符,貼上暖和些。”
“多謝, ”冷嫣道, “暖多了!
馮真真眉花眼笑:“對吧對吧!
朝姬少殷揚(yáng)了揚(yáng)手:“小師兄,你還說我畫符功夫不到家, 這些可都是我畫的呢!”
李道恒遠(yuǎn)遠(yuǎn)道:“多虧三天兩頭罰畫符, 也算有了一技之能!
馮真真氣得跺腳:“李道恒!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姬少殷眼里浮現(xiàn)出溫柔的笑意:“不許這么和李師兄說話!
李道恒道:“對對, 不然仔細(xì)你小師兄再罰你畫符!”
姬少殷不經(jīng)意回頭,看見少女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失神地望著他們, 說不出的孤單可憐, 不由有些歉然:“蘇姑娘,你去旁邊歇一歇,我們這里還有些掃尾的事!
少女點點頭,走到一邊抱膝坐下。
沈留夷也走過來,她一眼便注意到那形單影只的少女,身形單薄羸弱,薄得像紙片一樣,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跑,她的臉色也白得像紙,眉眼生得很平淡,可身上有種無法言喻的東西,莫名就讓人一眼就能從人群中看見她,卻忍不住多看兩眼。
沈留夷想了想,或許是因她格外安靜吧,其他被就上來的少年男女,或是驚慌失措,或是低聲啜泣,只有她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收回視線,走到姬少殷身邊:“小師兄!币贿吿謱ⅣW邊凌亂的發(fā)絲掠到耳后。
姬少殷點點頭打了聲招呼,冷不防瞥見她胳膊上的傷,忙關(guān)切道:“師妹胳膊上的傷怎么樣了?”
沈留夷忙放下手:“無礙的。”
姬少殷道:“傷口沾了陰煞霧,還是小心些好,晚些讓真真替你看看……罷了,她粗枝大葉的,待這邊的事了結(jié),我們找個今晚落腳的地方安頓下來,我替你再看一下傷口!
沈留夷雙頰暈紅:“這……太麻煩小師兄了……”
姬少殷道:“出門在外本就該互相照拂,不必同我客氣!
沈留夷低低道:“那就多謝小師兄了!
姬少殷轉(zhuǎn)頭問馮真真:“所有人都救上來了?”
馮真真道:“我用神識又探過一遍,放心!
姬少殷似乎有些不放心,正要說什么,李道恒先笑道:“小師妹一說放心,不知怎么我就提心吊膽的!
馮真真翻了個白眼:“不放心你自己下去看!
李道恒道:“人命關(guān)天,以防萬一我再下去檢查一遍!
姬少殷點點頭:“有勞李師兄。”
李道恒連道“無妨”,便重又返回艙底。
姬少殷道:“總共多少人?”
沈留夷道:“方才清點了一下,總共二十七個人!
她指了指蘇劍翹:“加上那位姑娘,一共二十八人,還有三具尸首,沒有外傷,大約是鮫皮囊里的避寒符失了效力悶死的!
姬少殷道:“知道他們都是從哪里來的么?”
沈留夷道:“我們大略問了問,大多是從凡間買來或騙來的,也有出生在清微界的,資質(zhì)不好或是家境貧苦,便被送到了這里。有的是三兩個一起被賣來的,彼此認(rèn)識,也有單獨來的,到了這里便被關(guān)在鮫皮囊里,誰也不認(rèn)識!
她頓了頓,瞥了眼那遠(yuǎn)離人群的少女:“那位姑娘也是凡間來的?”
馮真真接口道:“她和她妹妹一起來的,她妹妹不見了,沈師姐,我們幫她找找吧。”
沈留夷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自然。”說著便收回了視線。
就在這時,李道恒從暗門里鉆了出來,聲音發(fā)顫:“少殷,這里還有具尸體!”
馮真真道:“又不是沒見過尸體,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李道恒把尸首拖出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睜著死灰的雙眼,與另外幾具完好無損的尸身不同,這具尸體白色的中衣上都是早已干涸的血污。
姬少殷蹲下身,掀開那少女的中衣下擺一看,只見他肚子凹陷,中間一道長長的口子,顯然是被冥妖吃空的。
他眼中閃過不忍,將尸身的眼瞼合上:“不知金相閣這只冥妖是她從凡間帶過來的,還是到了這里后才遭了毒手!
幾人一聽這話,都有些不寒而栗,若是后者還好些,若凡人界也開始有冥妖出沒,死傷可就不是幾十幾百了——凡人不比修士,遇上冥妖還能抵擋一二,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就算長千上萬的兵馬也沒有一戰(zhàn)之力。
因此凡人有另一套應(yīng)付冥妖的法子,那便是逆來順受。他們將冥妖奉為神明,定期供奉童男童女,指望滿足冥妖的食欲,避免它們大開殺戒為禍一方。
然而冥妖的胃口是越養(yǎng)越大的,起初也許只是一兩個月吃一人,漸漸的十天半個月就要吃人,到后來一天一個都吃不夠,吃的人越多,妖力便越強(qiáng),不及時除掉禍患只會越來越大。
三百多年前凡間出過一個冥妖,便鬧得十分厲害,為患數(shù)州,不知吃了多少孩子,當(dāng)時還是他師叔謝爻親自去人間斬殺的。
馮真真一想便不寒而栗:“小師兄,我們怎么辦吶?”
姬少殷臉色也不好,沉吟道:“但愿是虛驚一場。無論如何,先向師尊和長老他們稟告一聲!
眾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就在這時,一個白影掠過他眼前,那名喚蘇劍翹的少女在尸體旁跪坐下來:“阿嫣……”
姬少殷心頭仿佛被揪了一下:“蘇姑娘……”
少女仿佛聽不到他的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尸體,好像整個神魂都被抽走了。
姬少殷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道:“蘇姑娘,節(jié)哀!
就在這時,遠(yuǎn)處的水面上忽然傳來嘩然水聲。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艘大船正破開水面,飛速向他們駛來,船頭桅桿上一面藍(lán)白的旗幟迎風(fēng)招展,旗上繡著兩條水蛇相互纏繞的圖案,是凌虛派的紋章。
旗下是幾個身著藍(lán)白道袍的凌虛門人,當(dāng)先一個白發(fā)飄飄的尊者,衣襟上繡著八條水蛇。
凌虛派以此區(qū)分尊卑,掌門道袍上繡九條水蛇,此人在門派中顯然也是個位高權(quán)重的人物。
李道恒在外走動多,從那老者的衣著容貌上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傳秘音給同門道:“應(yīng)當(dāng)是左長老宋峰寒!
馮真真不自覺地握住劍柄,皺著眉道:“那些人來得還真早,這么急著來尋仇!闭f著便要拔劍。
姬少殷道:“別輕舉妄動!
沈留夷也道:“小師妹別沖動,先聽聽他們有什么話說!
說話間大船已到了他們眼前,兩船之間不過相隔數(shù)尺。
那白發(fā)尊者向著重玄一行作了個長揖:“幾位仙君仙子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還請恕罪。”
姬少殷上前道:“宋長老言重。”
白發(fā)尊者打量了姬少殷一眼,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夏侯掌門高足姬仙君,聽聞姬仙君年少有為,驚才絕艷,今日一見,果然少年英銳!
姬少殷淡淡地與他說了幾句場面話,那尊者道:“幾個逆徒胡作非為,沖撞仙君仙子,是在下等管教無方,請容在下替這些逆徒向諸位仙君仙子賠罪!
說著長揖至地。
姬少殷道:“在下越俎代庖,宋長老切勿見怪。”
宋峰寒道:“仙君不必介懷。這些孽畜罔顧人倫,百死不能謝罪!
他一邊說著,轉(zhuǎn)頭向身邊人使了個眼色,片刻后,便有幾個被五花大綁的凌虛弟子被押上前來。
重玄一行一時不知他們是什么意思,正納悶,宋峰寒道:“請諸位認(rèn)一認(rèn),是否是這幾個孽畜?”
姬少殷掃了他們一眼,點點頭:“是幾位高足。”
宋峰寒點點頭:“那便好!
話音未落,他已拔出了佩刀,只見夜色中寒光一閃,“撲通”、“撲通”數(shù)聲,那幾個凌虛弟子的頭顱已經(jīng)落了下來。
重玄一行人萬萬沒想到那凌虛長老對自家弟子如此狠,都是一怔。
宋峰寒慢慢擦著刀上血跡,笑道:“都說家丑不可外揚(yáng),今日叫幾位見笑了。”
他細(xì)細(xì)地擦完,還刀入鞘:“幾位想必還未決定下榻之地,若是不介意,敢請幾位去敝派稍歇!
姬少殷微一遲疑,便作個揖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宋峰寒命人將大船靠到金相閣樓船旁,伸手:“請!
姬少殷回頭掃了一眼解救上來的少年少女。
不等他發(fā)話,宋峰寒道:“諸位仙君仙子高義,這些凡人,敝派自會遣專人送返鄉(xiāng)里,仙君放心。”
姬少殷道:“叨擾。”
他向師兄妹們點了點頭,安排那些少年少女登上凌虛派的大船。
就在他要跟著凌虛派的門人上飛閣時,忽然感覺有人牽了牽他的大氅后擺。
他轉(zhuǎn)過頭一看,是那蘇姓凡人少女。
他道:“怎么了?他們會送你和……令妹回家。”
那少女道:“我沒有家!
第26章
姬少殷正直善良, 卻也不是會把什么事都攬上身的人,在他看來,把那些凡人解救出來,送回家鄉(xiāng), 這件事便結(jié)束了。
不等他發(fā)話, 在旁侍奉的凌虛派道僮便一個箭步?jīng)_過去:“你是什么身份, 敢同仙君說話?”
姬少殷蹙了蹙眉, 向凌虛派一行人拱拱手道:“在下這里有些私事,請諸位先行一步。”
眾人先是詫異, 隨即臉上閃過一絲了然,都納罕地看著那姿色平平的少女,只覺這位姬仙君的口味好生奇怪。
宋峰寒打量了那少女一眼,想法倒是與旁人不太一樣,這少女長相雖清淡, 那雙眼睛卻像會說話,淡淡地看過來時煞是勾人,看久了好像會被吸進(jìn)去。
若非有要緊事在身,他倒不介意嘗一嘗這少女的滋味。
他笑著道:“在下在樓上略備了些粗茶薄酒, 仙君可攜這位姑娘同來!
姬少殷知道他誤會了, 但他沒明說,他也不好解釋, 只是對李道恒等人道:“你們先上樓, 我片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