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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晚寧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嗯,我會替你說的,先睡吧,睡醒來,一切就好了。

  方景林低低回了一聲好,雙腿抽搐一下,而后雙眼一閉,再也睜不開來。

  謝留塵幾人慢慢走到她身后,靜靜站立,一言不發(fā)。

  良久,向晚寧才開口:你早就知道了?

  是,掌門被何所悟扶住的賀七捂住胸口,愧疚地別過頭。

  為何不早一點告訴大家呢?

  賀七沉默一瞬,道:畢竟也是同門師兄,有過練劍情誼,不到最后一刻賀七總不愿他走到聲名狼藉的那一步。

  也是,說出去誰會信呢?誰會想到門中最大的叛徒是他方景林呢?向晚寧輕撫著手下冰冷的軀體,他的心思藏得太深太深,連我也毫不知情。

  謝留塵上前一步:向師姐,請節(jié)哀。

  他們沒有親眼見到方景林身亡過程,但看到滿地血腥,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方景林最終選擇了自己的方法,戰(zhàn)勝了心中欲念,卻也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向晚寧嘆道:謝師弟,方景林死前說了,當年在天一閣上的云相長老是他所殺。他要我跟兩位師弟說對不起。

  謝留塵訝異不已:是,是嗎?原來竟是方景林動的手,怪不得云山劍宗多年來始終追查不到真兇。他恍然回想當年在東島上那一夜的場景,此時此刻,與方景林所言聯(lián)系,竟然存在諸多當時注意不到的細節(jié)。

  當時他為了不讓天一閣禁制發(fā)現(xiàn)自己私自深夜外出,一心趕回云山弟子下榻院子,路上剛好遇上角落中的一個黑影,F(xiàn)在回想那夜經(jīng)歷,他確定那個黑影就是方景林了他在海岸邊殺害了云相長老,回院子時卻發(fā)現(xiàn)商離行守在院子中,只得在院落外圍徘徊,等到天亮?xí)r分商離行離開客院,他才得以回房。

  謝留塵又有些懊惱,如果當年他將此事記在心上,及時告訴商離行,以商離行的能力,絕對能很快找出殺人兇手,這樣,便不會有后來的這許多事了。

  但世事沒有如果,已經(jīng)鑄成的大錯無法挽回。

  一切因果,盡系于不經(jīng)意的一念之間。

  他與商離行對望一眼,兩人心中同時想道:傅長寧又害了一個人。

  你恨他嗎?向晚寧聲音低低,聽不出喜怒哀樂。

  不知道。這一切不是他的錯,他也是身不由己。事隔多年,謝留塵早將前塵往事放下,此時驟然聽聞?wù)鎯,心中竟是波瀾不起,一點悲怨怒恨的情緒也沒有的了。

  我仔細想了想,原來從一開始起,在南嶺上頻頻動手腳的,不是魔族而是傅長寧,商離行道:如果我沒猜錯,方景林也早受了傅長寧的控制,只是他身為劍修,內(nèi)心還殘存著一定意志,因此多年來活在悔恨交加中,修為裹足不前,沒有對賀師弟和向師妹下最后殺手。

  他緩了緩語氣,道:方景林沒有遵從傅長寧的命令下手,也就是說,傅長寧控制識海的方法并非無懈可擊,我相信總能找出對付他的辦法。

  謝留塵道:商師兄,可是方師兄將我們的動向透露給了傅長寧,傅長寧知道了我們設(shè)立劍陣對付他的事,不知道接下來又會出什么詭計。

  商離行嗯了一聲,靜靜思索著后路后續(xù)動作。

  向晚寧背對眾人,突然道:商師兄,我想請您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商離行霎時會意:你想我們答應(yīng)不泄露今日之事?

  是,我想留給他最后一個清白,向晚寧平靜道,方師弟一念踏錯,孳生心魔,成為傅長寧掌中棋子,固然是他修為不夠,但細細想來,也是我這個師姐做得不好,讓他憑生許多不滿。

  商離行慨然應(yīng)允:好,我答應(yīng)你。

  第一百六十章

  方景林被秘密埋在云山劍宗后山,直到他們離開時,云山弟子仍不知道正殿里發(fā)生的這件事。

  因方景林之死,出陣者少了一人。商離行一想到又要尋找合適人選之事,不由有些傷腦筋,回秋水門的途中順便向曲空青賀七等人求助,求他們舉薦合適的劍修,代替方景林。

  賀七想了一下,道:我有一個人選,劍術(shù)修為不同凡響,加上曾有過一段非比尋常的機緣,可以代替方景林設(shè)立劍陣。

  是誰?商離行略微詫異,忙問賀七。

  賀七卻沒有直言那個人是誰,只是言道:商師兄,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去請那個人過來。

  好。商離行素來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痛快地答應(yīng)了他,既然你有人選推薦,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不過你們須得盡快趕回來,傅長寧既然重新找上方師弟,就證明他已經(jīng)行動了,說不定,他已經(jīng)識破我們的劍陣了。

  賀七笑道:明白,我先走了,諸位請靜待我的好消息吧。說著朝眾人行了一禮,便要離去。

  誒賀師兄你的傷謝留塵拉住他的衣袖。

  沒事了,傷勢看似沉重,但方師兄并沒對我下殺手,所以我一個人行動是沒問題的,賀七晃晃自己鮮血斑斑的右臂,舒朗笑道,設(shè)陣之事迫在眉睫,而且那個人的下落現(xiàn)在只有我知道。還是我現(xiàn)在去吧。

  謝留塵有些不解:那個人到底是什么人哪?這么神秘?

  賀七哈哈笑道:說神秘倒不神秘,也是老熟人,不過那人性子太傲,騷擾的人太多,恐怕請她不來。笑完又朝著眾人道,別擔心太多,賀七會及時將人帶回來的!

  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他搖搖擺擺地晃著身子去了。

  商離行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頗有感慨道:賀七此人,看似獨來獨往,實則古道熱腸,做事也極有主張,他既然說自己能找來一名好的劍修,那我們便相信他一回吧。

  謝留塵也點頭道:方師兄幾次對他動手,他尚且能放下舊日仇怨,為方師兄隱瞞至今,看來這個人真的不錯。

  嗯,我們回秋水門吧。商離行拉起他的手,帶著曲空青與何所悟,一行四人回了秋水門。

  商離行唯恐設(shè)立劍陣之事已經(jīng)被傅長寧發(fā)覺,便命幾人暫且停下演練劍陣的進度,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曲空青本是一心想留在秋水門,可惜紀清一直不愿見他,東島他父親曲白微那邊又有急事找他,不斷催信過來,他只好戀戀不舍地回了天一閣。

  如此一來,秋水門又恢復(fù)成一貫的日常生活。

  謝留塵閑著無事,天天在門中瞎轉(zhuǎn)悠,夕陽下山時的河邊殘陽斜照,落日熔金,照得河面金燦燦的,宛若碎金點點。他十分喜愛這道景色,每晚黃昏時都一定要來河邊躺一下。

  他躺在河邊,瞇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揪著身下的野草。

  小公子在干嘛呢?商離行在處理了一整日的門中事務(wù)之后,偶然路過小河,見到他一個人自己跟自己玩得正樂,便走過來,將他一把攬入懷中。

  他便干脆往后一仰,任由自己倒在對方懷里,愜意地閉上眼,我在想很多很多,方景林當年到底是怎么瞞過眾人殺死云相長老,他到底是什么時候跟傅長寧搭上關(guān)系?傅長寧到底什么來歷?還有,師尊又去了哪里?

  想這么多啊?商離行揉揉他的頭頂,在他耳旁笑道,想出什么了嗎?

  謝留塵搖搖頭,眼神黯然,又說道:原來方師兄從多年前起就一直想做掌門了,可惜他從沒有對人說起過,要是早知道他有那種想法,眾人多加勸解,也不至于讓他走上那樣的歪路。

  商離行不免有些好笑,看來紅塵走過一遭,謝師弟終于有了點悲天憫人的情懷,他道:有些人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實心里過于沉重,他們的心結(jié)往往是需要自己想通的,旁人無法開解。

  謝留塵嘆氣道:幸好我們沒有那種過于虛無的妄想,不會生成心病,不過,他說到此處,忽然面露茫然之意,現(xiàn)在方師兄也死了,我有點害怕,會不會有一天我也變成了不受自己控制的人?

  商離行將他摟得更緊,道:別多想,以你的心性,還不至于這么容易就被掌控。

  謝留塵在他懷里悶悶地嗯了一聲。

  商離行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傅長寧看著實在心機深重,怎么就那么輕易跟你以兄弟相稱?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好幾次他明明都抓住我了,卻又放過我,謝留塵十分困惑地蹙起眉,沉思一陣,又皺起鼻子,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吧。

  臉皮怎么這么厚。可屉x行被他逗笑,忍不住掐他的臉蛋,來來來,我看看,是哪里長得這么厚的面皮?

  謝留塵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眼眸,非常不好意思地在他懷里躲來躲去。

  嗯,是這里吧?商離行對著他的臉頰吻了下去,唔,我看這里也挺厚的,再親一下試試。指腹在他挺翹的鼻子上摩挲,頭又伸過來,輕柔地吻著他的鼻尖。

  謝留塵被他親得滿臉通紅,忍不住掙扎著要逃出他的懷抱。

  好了,好了,知道你怕羞,不逗你了。商離行懂得見機收好的道理,親了幾下之后便從容地放開了他。

  可是人是放開了,手肘卻又不斷杵過去,碰碰他手臂,開不開心?

  謝留塵若無其事地點頭:開心!

  商離行低低笑開,笑過之后,又談起正事:我那天去周家村,沒發(fā)現(xiàn)傅長寧的蹤跡,看來他的傷勢已經(jīng)大好,可以走出地下墓穴了。

  他長嘆一聲:現(xiàn)在傅長寧為禍南嶺,魔族之災(zāi)反倒成了次要的,這個人來歷成謎,我實在是不知道怎么對付他。現(xiàn)在方師弟已死,不僅使我們失去了一名劍修,還使得傅長寧知悉了我們的計劃,唉

  他從來都是自信從容、笑容滿臉的樣子,謝留塵鮮少見過他這么意氣頹喪的一面,急忙伸手去撫平他的眉頭:不要嘆氣,我不想見你嘆氣!

  商離行順勢抓住他的手:沒事,我不會輕易喪失信心的,不用擔心。

  謝留塵倚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他的背脊,以安慰一般溫柔的語氣道:放心吧,一切都會好的。

  談到這里,這時一名散修遠遠沖著這邊叫道:門主,西涯山來信了。

  好,知道了,商離行隨口應(yīng)了一句,一把將他拉起,走,我們?nèi)タ纯础?br />
  夜色深深,書房中,商離行展信之后,沉重的神色稍稍緩和:他們果然想讓你回去。

  不過西涯山會主動提出要人條件,反倒讓他放下心來,只要他們提出條件,就證明此事尚有商量余地。

  謝留塵黏糊糊地賴在他腿上,聞言歪了頭,商師兄,我來回信吧。

  商離行欣然應(yīng)允:當然,這是你跟家人之間的事,當然你來回信最好。

  謝留塵笑了笑,轉(zhuǎn)身拿起案上筆墨,提筆在白紙上寫道:我在南嶺活得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我要陪著商師兄一起面對壞人,如果你們想讓我平安無事,就答應(yīng)出借西涯山領(lǐng)地。

  商離行探頭看到他寫的字,挑了挑眉:行啊,懂得威脅人了,此番情態(tài),你這個姐姐要是再不答應(yīng)出借西涯山地界,未免就太不近人情了。

  那是,謝留塵放下手中筆,揉揉手腕,得意地說道,他們要是想讓我回去,就必須讓步,不然我哪怕跟你死在一起,也不容世人將我們分開!

  噓別胡說!商離行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無奈道,很多話不能信口說出,神靈有感,會聽到的。

  聽到又怎么樣?謝留塵不滿地撇撇嘴,反正我們是在天地下見證過的道侶,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的。這有什么說不得的?

  他越說越是心潮澎湃:我不僅要說,我還要告訴天下人,我永生永世都只跟商師兄在一起,我們一起生,一起死!

  商離行聞言,心頭乍然顫了一顫,定定望著他,眼底盛滿柔情。

  燈下濯濯如晝,光暈逐散,襯得他含笑的眉眼越加深邃。

  謝留塵頭腦發(fā)熱地說了那番話,無意間引來商離行如此深情的凝望,他驀地咽了一口唾液,極小聲卻認真地道:商師兄,已經(jīng)夜深了,我們來做快活的事情吧?

  他被商離行柔情萬千的眼神所惑,商離行又何嘗不是?燈下看他少年秀麗面容,含羞帶怯地望過來,當真是艷若桃李,美如暖玉,商離行遽然心下一動,一把將他抱起,往廂房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結(jié)果,沒等到賀七將人帶回,南嶺大陸上先一步發(fā)生異動了。

  先是有修士在東方的城鎮(zhèn)遇到不明襲擊,死傷過千,死狀凄慘;后有云山劍宗護山大陣也在某一深夜被破壞,幾名弟子突然癲狂大發(fā),對同門狠下殺手,使云山劍宗一夜間四五百名弟子慘死當場。

  向晚寧當機立斷,命人將這幾名發(fā)狂的弟子格殺當場,又召集門下數(shù)萬弟子更衣沐浴,到正殿接受四大長老的吟唱洗禮。

  正殿中咒唱三天三夜的《清心咒》,旌旗飄揚,白衣獵獵,眾弟子在聆聽三天三夜的清唱后,終于勉強穩(wěn)定心神,擺脫被人操控識海的險地。

  劍修向來意志堅定,連云山劍宗如此多的劍修門派也遭到如此大的打擊,更別論其他門派了。南嶺上不斷有各大門派發(fā)生內(nèi)亂的訊息傳來,雖在各大掌門人的鎮(zhèn)壓下及時處理解決,但饒是如此,各大門派還是死了不少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