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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人皆全神應(yīng)對魔族來者,再過半盞茶功夫,只聽遠(yuǎn)處篤篤嗬嗬一陣怪叫之聲逐漸迫近,空中惡臭味更加濃厚,鋪天蓋地的,就要將眾人淹沒。

  數(shù)千魔兵井然有序,步履倥傯,在前方轉(zhuǎn)角處逐漸浮現(xiàn)身影。

  商離行突然揚聲一叫:動手!

  三十余名散修隨即如泄洪般沖泄而出,直直往魔族來人斬殺而去,饒是魔族來者人數(shù)甚多,卻也一時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潰不成軍,原本整齊隊伍轉(zhuǎn)眼四分五裂。

  魔族眾部本是出動魔兵率眾而來,欲將盤桓在千重影壁中的修士們一舉剿殺,卻不知為何,反倒叫修士們暗中潛伏在此,先發(fā)制人,將他們困殺在此。見同族未留下只言片語,便已突然慘死眼前,頓時怒火大盛,捶胸頓足,一時間魔焰大漲,將眾散修圍困在場。

  不料商離行另有后招,虛晃幾招之后,命令眾人相繼撤退,魔族呼喝前進(jìn),步步緊逼,迎頭攻上,開始越走越近,這時,商離行道了一聲:開!

  魔族恰好踩中商離行暗中布施法陣所在。可見空間一陣扭曲,光亮大作,法陣頓開,魔族部眾發(fā)覺異常,再要撤離已是來不及,法陣運轉(zhuǎn)間,將獠牙舞爪的魔族吞噬當(dāng)場。

  數(shù)千魔族登時莫名消失大半。

  剩下不到半數(shù)的游兵散將就好對付多了。他們悲切嘶鳴,怒吼著朝眾散修殺去,商離行指揮道:眾人備戰(zhàn)!

  一方狹**穴中,戰(zhàn)局大開,混戰(zhàn)不休。

  祁歡在一旁觀視戰(zhàn)局,眼中迸射出驚人光彩,卻是已經(jīng)看得熱血沸騰,只恨不得自己也能跳出去大殺四方了。心神激蕩間,忽而聽身邊黑袍人喃喃道:原來你們早暗中布下法陣。

  他嘶啞尖銳的聲音又道:是我太小看他了。

  祁歡一直不喜歡這名黑袍人,也將未能出戰(zhàn)殺敵的遺恨怨念發(fā)作在他身上,本是對他愛理不理,聽到此言卻也忍不住露出得意神情,接道:怕了吧?我們門主的厲害之處你們魔族也沒少見識過吧。

  黑袍人突然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番,無果,方了然點頭:是了,他將我身上的竊聽符拿走了,怪不得方才要將我打昏,原來是為了迷惑我們,以為你們已經(jīng)進(jìn)了千重影壁深處,卻不想到你們又殺了個回頭槍。

  祁歡聽他言語冷淡,心道:這人看到同族慘死,竟是未見半點激動悲痛,真是夠冷血無情的。又想到魔族一十九宮、三十三洞向來貌合神離,不存甚么同族情誼,想來這數(shù)千魔兵應(yīng)當(dāng)跟他不屬同一魔君麾下,才會如此冷眼漠視,可惜魔族游兵散將,對上英明無雙的自家大哥只會死路一條。當(dāng)下好不得意道:方才是誰說我們秋水門散修自作自受,又是誰說我們是不長腦的廢物的?

  黑袍人只是旁觀戰(zhàn)局,半晌,又莫名其妙笑了一下,輕撫衣袍,淡淡道:可惜豺狼也懂得披身人皮,招搖過市。有時候你都分不清對你笑的,究竟是人,還是魔鬼。

  祁歡一邊目光緊追隨著商離行瀟灑身姿,一邊聽他這一番怪異腔調(diào),皺起眉道: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大哥風(fēng)骨超然,統(tǒng)率天下散修,你怎好隨意詆毀?

  黑袍人冷言道:你信他?

  祁歡像聽得甚么天大的笑話似的,掃了他一眼,哈哈大笑道:我不信我大哥,難道信你?

  黑袍人道:你信他,我看他倒未必護(hù)你。他心中若是有你,定然不會將你委派到最苦最累的邊界駐守。

  祁歡挑唇道:呵,你在挑撥離間?

  黑袍人被魔氣環(huán)繞的面罩動了一下,似乎將頭轉(zhuǎn)向祁歡這邊,聲音中帶著惡劣意味:不妨打個賭?

  祁歡將投往戰(zhàn)局的視線收了回來,玩味一笑,看著他:賭什么?

  黑袍人自衣袍下伸出那只白皙好看的手,五指虛攏,像是作出握劍的動作,聲音幽幽:打賭,打賭商離行會先救誰?

  祁歡聽了這句話,愣了一下,又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賭大哥救誰?你認(rèn)為你有何資格跟我比?

  黑袍人至始至終一直不停伸展手指,緩緩道:你若死了,商離行不過少一個結(jié)拜兄弟罷了,我若死了,怕是再也很難找出一個能為他破解魔族入口的人了。難道你不想看看,是他心目中的魔族秘密重要,還是三百年的兄弟情誼重要?

  那邊震天呼聲已是漸漸消了下去,魔族烏合之眾,終是敵不過散修們以逸待勞。祁歡靜靜坐著,竟然將他一席話聽了進(jìn)去,怔愣片刻,道:這,也能比嗎?

  黑袍人反問道:不能嗎?

  祁歡再度陷入為難中,像是被魔鬼引誘著,一步一步,不知不覺邁入深淵,只差一步便是萬劫不復(fù)。半晌,眼中神采一閃而過,終是開口道:好,賭就賭,誰怕誰。如何個賭法?

  黑袍人等待許久,便是在等此刻,聞言將手伸向東南側(cè)地底下,一處幽深不見底的洞口,道:此時便是最好良機。我們同時跳下去那個幽瞳洞,長聲呼叫,看他先救誰。

  祁歡也看向那洞口,方才商離行所設(shè)陣法中隱含搬山移海之術(shù),那被法陣吞噬的數(shù)百魔族盡數(shù)死在那處洞口中,洞口黑霧繚繞,黑森恐怖,只怕早就充斥著滔天殺氣了。修士一旦沾染這股殺氣,縱使沒有被殺氣侵體、使半生修為毀于一旦,也要損傷精魄,致使道心不穩(wěn),日后再難避免走火入魔之虞了。

  祁歡皺眉道:你們魔族不是最無所顧忌,愛吸食各種妖魔精氣嗎?這等殺氣根本傷不到你。這不公平。

  黑袍人冷冷道:你對魔族的了解忒淺了些。魔族有一十九宮、三十三洞,修行法門各不相同。我跳下去,若無人來救,也會與你一樣,死無全尸。

  祁歡將信將疑道:我要如何信你?

  黑袍人續(xù)道:不管我能不能自行脫身,這都不是重點,不對嗎?

  祁歡心下仍懷了幾分不安與疑惑:可我還是不太信你。

  黑袍人將手掌刷然收回,上身順勢往后傾倒,倚在背后石壁上,不耐道:不敢賭就別賭,磨磨蹭蹭,浪費時間。

  祁歡也被他一番嘲諷激得起了性子,急忙道:慢著!說賭就賭,難道還來竟反悔的不成?

  黑袍人突然坐直身子,脫口而出一個好,一把跳起身來,拉著猶自坐立于地的祁歡飛掠過重重戰(zhàn)局,兩人縱身一躍,一起往深不見底的幽洞跳去!

  兵荒馬亂的戰(zhàn)局中,眾散修只覺眼前一花,商離行斬殺幾名垂死掙扎的魔人,也同時看到那兩道身影,心中一驚,石火電光間來不及多想,只甩下一聲:不好!便身影一晃,拋下場上數(shù)十散修與魔人,緊追著祁歡與黑袍人身后追去。

  他跟隨在后,跳下黑不見深的幽瞳洞穴中,如斷線風(fēng)箏般,直直往下墜去,雖身在半空,卻仍是游刃有余,很快來到祁歡二人身旁,大掌往下一撈,順勢抓起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黑袍人,另一手抓住驚慌失措的祁歡,凝住身形,制住三人下墜趨勢。正自喘息間,那被他抓住的黑袍人忽然手腕一動,迅疾如雷,一掌打向他胸膛左側(cè)。

  他這一掌打得又準(zhǔn)又狠,顯然已是藏招多時。

  商離行被他這一掌打得措不及防,一股氣血上涌,險些就要掉落下去,氣極怒極,只用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你想趁機逃走?

  黑袍人的聲音自黑暗中悶悶傳來:是又如何?

  商離行氣極反笑,冷笑道:那我偏不讓你走!說罷,穩(wěn)住身形,抓住隨風(fēng)飄蕩的二人衣袖,飛身掠上散修所在洞口。

  途中黑袍人聲音被風(fēng)聲攪得斷斷續(xù)續(xù):放我走!

  商離行將他衣袖攥得更緊,道:休想!

  黑袍人惡狠狠道:卑鄙!

  商離行回他一句:彼此。

  風(fēng)聲獵獵,眾散修驚呼間,商離行飛了上來,在平地站穩(wěn)。他一手拎著一個,齊擲在地,沉聲道:你們究竟在干什么?

  祁歡被甩在地上,摔得一陣七葷八素,方才跳洞途中,見到幽瞳洞中殺氣蘊出無邊黑暗氣息,深處竟然可見一只巨大瞳孔冷冷盯視來者,祁歡被那詭邪瞳孔目光一刺,已是嚇得呆了。待等到被商離行救出洞口,心中猶是一陣后怕,遭冷風(fēng)一吹,全身一個哆嗦,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是被黑袍人蠱惑著干了蠢事。但他怕遭到商離行責(zé)罵,不敢說出跳洞真相,只狠狠瞪了身旁的黑袍人一眼,什么話都不敢說。

  商離行一臉恨鐵不成鋼道:都幾百歲的人了,你是只漲修為,不長腦子嗎?

  祁歡低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這時候紀(jì)清將余下不足為懼的魔族斬殺干凈,走過來道:門主,魔族都處理好了。

  商離行嗯了一聲,看著乖乖聽訓(xùn)的祁歡,無奈何道:任性、愛耍賴、不知輕重,受不得激,你這樣,怎么做好眾散修表率,怎么守好這處隔絕魔族入侵的險要之地?

  祁歡一震,又聽商離行道:回去后,你跟賦陽生交接一下,跟著紀(jì)柔去凡間幫忙吧。

  祁歡眼睛陡然睜大。固守邊界,十天半月尚且還能見到商離行一面,去了凡間,可就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回秋水門一趟了。他心中哪里甘愿,拉著商離行衣衫下擺哀求道:大哥,我不要去。

  商離行肅容道:我現(xiàn)在是以秋水門門主的身份在下命令,祁歡,你敢不聽門主之令?

  祁歡伏倒在地,幾度低低哀求,終是換不來商離行收回成命,他心中惱怒不已,再也顧不得掩飾,突然指著那黑袍人道:是他,是他對我用了魔族秘術(shù)蠱惑了我,我是被他騙的,大哥你信我!

  黑袍人坐在一邊,徑自不理。

  商離行嘆道:若不是你心有貪念,又怎會讓別人有機會趁虛而入呢?

  祁歡定定看著他,委委屈屈撇著嘴,好像要哭起來一般。

  紀(jì)清心思柔善,見此不忍多看,勸商離行網(wǎng)開一面,給祁歡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眾散修大多為祁歡舊部好友,與他共事多時,也來為他求情。商離行卻是一令既出,再無轉(zhuǎn)圜之機,眾人勸了一番無果后,終是默然接受事實,轉(zhuǎn)而勸慰起祁歡來,只道凡間諸事好處理,凡人也容易應(yīng)付,不似在邊界一般固守一線險要地勢,倒也是一派輕松自在。

  眾人說得有模有樣,頗有幾番道理在內(nèi),卻哪里知道祁歡所在乎的根本不是這些問題,他越聽,心頭越是火大,平日里一雙亮晶眸子光彩已無,盡皆帶著狠辣不甘之意。

  商離行留他一人反思過錯,帶著眾散修清掃戰(zhàn)場,魔兵殘軀盡成一片尸山血海,商離行自懷中取出一只精致布囊,將上千名魔族尸身悉數(shù)收進(jìn)囊中,紛雜洞穴頓時重歸潔凈。

  此次商離行帶領(lǐng)眾人,布下誅殺陣法暗中伏擊,一千余名魔族悉數(shù)被殲滅,而己方僅損失了三名散修,自是大獲全勝。待清理完成后,商離行走過來沖祁歡道:走吧,方才自寒洞中潛入的魔族已被盡數(shù)斬殺,現(xiàn)在可以過去探查探查了。

  祁歡低低應(yīng)了一聲,緩緩起身,跟在最后,看著被商離行抓得緊緊的黑袍人,目中殺意畢現(xiàn)。

  第三十三章

  眾人再度回到寒洞。洞中寒意蕭索,比之上次來時更甚。先前只待了片刻,未能來得及多加注意,很多細(xì)節(jié)未曾發(fā)現(xiàn),F(xiàn)下時辰變換,又過了戌亥之交,洞中光線暗了幾分,石壁滲出絲絲水珠,隱隱帶著海水腥聲,甚至回蕩著陣陣神秘怪異之聲。商離行探視一陣,沉吟半晌,忽而撫掌笑道:我知道了。

  紀(jì)清在一旁問道:門主看出什么了?

  商離行卻對著身邊的黑袍人道:先前不是嘲我看不出這些雕蟲小技嗎,如今我看出來了,你怎么說?

  黑袍人像是極為反感他的靠近,見他接近,不由退后幾步,冷冷道:你看出什么了?

  商離行微微笑道:不是障眼法,也不是什么法陣運作,而是海中妖獸搞的鬼。

  紀(jì)清擰起眉頭,不解道:海中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