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jì)最大的魅魔走了出來,朝季尋真鞠了一躬,“恩人,我們的命都是你救出來的!
“你想要我們的心,我們心甘情愿給你,絕無任何怨言。”他的眼睛,清亮如靈墟幻境里潺潺的流水。
“算了算了。”季尋真一揮手,仿佛很掃興的模樣,“這樣吧——”
“盈盈草,你們把你們五十年才結(jié)一顆的果實給我可好!奔緦ふ鎸τ菡f道。
此話一出,盈盈草們先是一驚,旋即嘰嘰喳喳討論了起來。
盈盈草的果實亦是仙品寶物,只是它們數(shù)萬株盈盈草,每一日分泌一點汁液,要收集五十年才能凝聚成一粒晶瑩剔透的透明果實。
這比它們的命|根|子還重要,就算是死,也不肯假手他人。
只是現(xiàn)在……盈盈草們商議之后,一致決定,“給你!
短短兩個字,包含著怎樣的割肉之痛。
“兩個!奔緦ふ嫘ζ饋怼
“草!”盈盈草忍不住罵人。
短短一個字,罵出了自我。
“你要我們兩個崽崽?”盈盈草搖晃自己的燈籠,以表達(dá)自己的不滿,“人類,你也太貪心了!
“不不不,我一點不貪心!奔緦ふ姹持瞩獠,“一個果實是你們付給我救人的報酬,另一個嘛……則是你們保命的報酬!
“我發(fā)誓,只要拿到兩個盈盈草的果實,絕不泄露你們往后半點行蹤!奔緦ふ嬲f到這里,彎下腰,朝盈盈草得意一笑,“兩個崽崽換我封口,是不是太值了?”
盈盈草們恨得牙癢癢,天哪,哪里來的老狗比啊。
還以為她是什么好人呢,到頭來還不是饞它們的崽崽……
但轉(zhuǎn)念一想,給崽崽也總比給命好,這般想來,盈盈草只得含著淚、咬著牙,把自己的兩只崽崽吐給了季尋真。
盈盈草的崽崽名叫盈盈果,是只晶瑩剔透的球球,剛剛好可以握在手里的大小。
此物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療傷圣藥,跟其他攻擊型和輔助型的法寶不一樣,這種療傷圣藥雖說只有仙品等級,但放上清界也是爭破頭的存在。
畢竟攻擊法寶千千萬,但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小命最重要。
季尋真喜滋滋地收下兩枚盈盈果,便轉(zhuǎn)頭對魅魔們道,“你們看,這是我救人的報酬,我們并不是施恩與被施恩的關(guān)系。”
“以后別再叫我恩人了!
魅魔們皆搖頭,兩枚盈盈果,哪里比得上十幾枚心臟,恩人不過是不想它們心里增加負(fù)擔(dān)。
“恩人,您還有什么需要,我們可以幫忙的嗎?”為首的魅魔問道。
季尋真摸摸下巴想了想,“這樣吧,你們每人贈我一道魅術(shù),我可以用來保命!
魅魔們從善如流,大家都趕緊把自己修行得最好的魅術(shù)做成了符咒,贈與季尋真。
一番動作之后,季尋真喜滋滋地拿著符咒,扛起土狗,就準(zhǔn)備告辭了。
臨行之前,她拿出盈盈果,摳了一小塊出來,叫住了秋,“秋!
秋回過頭來,有些抱歉地摸摸腦袋,“恩人,對不起,我的法力都被那兩個壞蛋抽走了,暫時沒能力變成原本的樣子了!
它還是沈澗的模樣,單薄的身體披了一件外套,顯得很是瘦弱。
它怕季尋真介意,介意自己用她朋友的面貌。
“你過來!奔緦ふ娴。
秋乖乖地過了來,不曾想季尋真一把將它拉到自己身邊,不由分說將那一小塊盈盈果喂進(jìn)了它的嘴巴里。
“唔唔唔……不可……”秋嚇慘了,它哪里敢吃這樣貴重的東西。
“吞下去!奔緦ふ鎻(qiáng)硬命令道。
咕嚕嚕,秋不敢不聽季尋真的命令,只能吞了下去。
只是小小的一瞬間,秋身上猙獰的傷口開始慢慢愈合,它那只空洞洞的眼球,開始長出血肉……
魅魔們好奇地圍了過來,爭先恐后看著秋身上神奇的變化。
是的,盈盈果之所以被稱為療傷圣品,是它可以修復(fù)生物身上殘損的部位,使新枝發(fā)芽,讓枯木逢生。
“哇,秋秋,你好了!
秋渾身輕盈,神清氣爽,它連忙跪下來,輕吻季尋真的鞋,“恩人,我愿把生命獻(xiàn)給你。”
“好好拿好吧你,小心愛護(hù)你的命,這是你欠我的。”季尋真像撫摸大狗狗一樣,撫摸著小魅魔。
“嗯!”秋認(rèn)真點頭。
它眼睛里全是光,全心全意地仰望著自己的恩人。
推卻了魅魔們的熱情之后,季尋真臨走之前,走到了女修阿柔的身邊。
此時阿柔已經(jīng)醒了,她和其他魅魔一起,把魅魔純的尸體從山洞前取了下來。
魅魔純就是扮作曾師兄,向她求偶的那只魅魔。在她不小心刺中純的心臟后,純又被而后前來的曾師兄補(bǔ)刀。
那姓曾的,親手用劍,把純的心臟給挑了出來。
阿柔前往山洞,抱起了已經(jīng)沒有氣息的純,走出山洞之前,看了眼陷入魅惑中的曾師兄,那人正在對著一塊石頭行不軌之事。
令人作嘔。
她心中一狠,拔劍嚯地一下,砍下了曾師兄的頭顱。
其他人她可以放過,但姓曾的,不行。
季尋真走過去的時候,阿柔正抱著純的尸體,沒有眼淚,也沒有怨恨,雙眼麻木。
短短的時間,她被一只魅魔騙過也愛過,得到過又失去過,她已經(jīng)失去了大悲大喜的能力了。
季尋真心底明白,阿柔,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小小的合歡女修,普普通通、平平庸庸的登山者。
善良的她心中,還不能理解修仙界剝開超凡脫俗外衣下的殘忍真相。
季尋真蹲下來,把一個盈盈果塞到阿柔手里。
她的這個動作,令一直在大樹旁倚靠觀察的談明月眉角一抬,若是她把這個盈盈果送給那個叫做阿柔的女修,那她不就只剩半個了嗎?
“拿著!奔緦ふ鏈厝岬馈
野風(fēng)吹拂她燒焦的鬢發(fā),她灰撲撲的臉看起來有些可笑。
阿柔連忙推拒,“不行不行,這是它們給你的!
“不,這是我?guī)湍阌懙姆饪谫M(fèi)!奔緦ふ娉A苏Q郏澳阋膊粫阉鼈兊南侣湔f出去的,對不對?”
阿柔搖頭,“我肯定不會!
緊接著,季尋真深深握住她的手,令她將那枚果實握在手中,輕聲耳語道,“盈盈果剖一小塊吃了,你那胎自然便落了,不會有任何痛感!
季尋真心知,阿柔被結(jié)了節(jié),雙修之術(shù)又修煉不到位,腹中自是有了魅魔的胎兒。
只是那魅魔純已死,阿柔不應(yīng)再被拖累下去,“剩下的一大半,待試煉結(jié)束你再拿去交差,足夠你進(jìn)七十二門之一修煉了。”
少女緊緊攥著盈盈果,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
“他……好像一場夢啊!彼牧硪恢皇,輕撫著魅魔純灰敗的臉頰。
她愛他嗎?
她不知道,因為時間太短了,她還來不及嘗到什么是愛……
遠(yuǎn)處的談明月,將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怔怔地瞧著眼前頭發(fā)被烤焦了、面目模糊不清的少女。
上清界女仙,他見過無數(shù),有身懷絕世美貌的,有清冷孤傲的,有一心向道的,也有妖嬈無邊的,可他從未見過,眼前少女一樣的人。
跟盈盈草索要根須,并不是為了討要報酬,而是為了給索要盈盈果做鋪墊。
索要的兩顆盈盈果,也不是因為所謂的封口費(fèi),半顆給了那只傷殘的魅魔,一顆給了一個靈力低下的女修。
她把所有的人都考慮到了,甚至連不要魅魔族群不背負(fù)感激而活都考慮到了,除了她自己。
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她不也僅僅只是一個……連丁等身份牌都拿不到的白身嗎?
這樣的人,他也曾遠(yuǎn)遠(yuǎn)瞥見過,大都野心勃勃、不擇手段,這樣才能彌補(bǔ)自身仙根上的不足,快速地積累最原始的資源,以期出人頭地。
眼前的少女,她幾乎什么都沒有。
但是——
談明月不再依靠樹干,而是負(fù)劍正視他,就算她看不見他,他依舊要給予這位少女足夠的尊重。
因為她有著這世間絕無僅有的東西——
一顆慈悲為懷、兼濟(jì)天下的心。
在少年的視線里,少女原本要走,臨了又貓一般湊到了女修阿柔的耳邊,輕輕耳語幾句。
阿柔本來在落淚,聽到少女所言,猛然瞪大了眼睛。
“這確是一個方法,但此法運(yùn)用之后,你也將失去你七十二門的入門資格!奔緦ふ娑⒘艘谎郯⑷岬母共浚词栈匮劬,“一生都將會在秘境,或者托天城中度過!
“你的考慮時間不多了,至多還有半個時辰,好好考慮吧!
丟下這句話,少女一把攬起自己的小土狗,扛在肩上,在魅魔族人們感恩戴德的迎送與祈福聲中,一步步離開了魅魔族人的領(lǐng)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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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后,所有的族人都圍成了一個圈,它們都圍在魅魔純的尸體周圍。
最中間的,是女修阿柔,她的手一直牽著魅魔純的手。
漸漸地……它們真的看到魅魔純的臉色不再灰白,它的肌膚恢復(fù)了彈性,更重要的是,那心口猙獰的傷疤在慢慢愈合。
里面的,不是那顆原本的魅魔之心,而是盈盈果。
也不知過了多久,魅魔純睜開了眼睛,它只覺得,自己睡了長長的長長的一覺。
他第一眼,就見到了一個少女,她在它面前一滴滴地流著淚。
“你別哭啊……”純用手指去揩少女的眼淚。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少女問它。
純點了點頭,“我……一見鐘情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