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尋真腦海里依然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方才那場不堪回首的血戰(zhàn),他們是如何在怪物堆中爭搶,有死無生地拼殺,才最終用極大的代價拿回了無顏面具。
拿回面具的一剎那,是靈山五兄弟中的二哥獨眼龍?zhí)嫠麄兊謸踝×斯治锏闹旅粨簟?br />
“走,你們帶著淳風(fēng)走!”獨眼龍大吼!
戴上面具的最后一刻,怪物已經(jīng)把獨眼龍切成了兩半了,獨眼龍眼里含著血,在怪物的浪潮里喊道,“季先生,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幫幫我照顧好淳風(fēng)?”
近乎卑微的乞求了……季尋真與靈山五兄弟,當(dāng)初因為一串糖葫蘆結(jié)仇。一路上獨眼龍都倔著臉不假辭色,他分明看得出來季尋真在隊伍里所充當(dāng)?shù)捻斄褐巧瑓s從未對她有過半分巴結(jié)討好。
連季尋真也沒想到,他會臨終托孤。
“好。”消失的最后一刻,季尋真答道。
她閉著眼睛歇了片刻,聽到身旁壓抑著的哽咽聲,便摸索著,摁住身旁男孩的腦袋,“別哭。”
“我不哭!毙∩倌暌е蟛垩,樹影與黑夜遮掩了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乖孩子!奔緦ふ媾牧伺乃哪X袋,“我以后會照看你的!
一旁的越不驚目睹到了這一切,心里說不出的泛酸。
他別過頭去,一點也見不得季尋真觸碰除他以外的其他人,“本宮也可以照看你,你以后可以去永夜天獄,那里要什么有什么。”
“謝謝……”李淳風(fēng)感激地點點頭。
越不驚移開目光,他才不是好心,他只是想這人離季尋真越遠(yuǎn)越好罷了。
三人休息了一陣,越不驚又取出藥瓶,一人倒了一堆珍品藥令兩人服下。
“接下來,我們怎么做?”李淳風(fēng)感到體力回復(fù)了一些。
季尋真爬起來,指著議事堂的方向,“去議事堂,找一個人。”
他們從太守府邊緣的小樹林里出來,那條通往議事堂的路上,他們看到很多尸體,有百姓的,也有府軍的。
三人心中皆是一沉,他們都猜到了,太守府里還是發(fā)生了內(nèi)斗。而且內(nèi)斗的結(jié)局,異常慘烈。
沒走兩步,只聽草叢窸窸窣窣之聲,季尋真?zhèn)春,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喉嚨已經(jīng)被抵著了一根長戟。
“拿開!”越不驚的纏枝玉笛同時抵住對方面門。
纏枝玉笛在黑夜里發(fā)出柔和光亮,照亮了越不驚如玉一般的面龐,只聽來人激動到哆嗦的大喊,“越……越仙君!”
剛才從草叢里沖出的幾人原是內(nèi)斗之時躲藏在此的府兵,他們此時都很驚喜,“越仙君,季仙君,你們竟然……竟然回來了!”
最后竟是沙啞哭音。
“季大哥!”一個童稚的聲音從草叢里鉆出,小身子一個箭步跳出來,抱住了季尋真的腰。
“彎彎好想你,他們都說你死了,只有沈哥哥說你沒事,他真是料事如神呀……”
小姑娘彎彎回過頭,十?dāng)?shù)人從草叢深處走出,皆是老弱婦孺。
危難之時,一群府兵與寥寥幾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力大如牛的茹娘在沈澗的指揮下,拖著老弱婦孺?zhèn)兿刃刑舆M太守府一處隱蔽的深林里,這群人這才保住了性命。
此時打燈籠的正是那個杵著拐杖的少年,黑發(fā)紅綢,淡黃外袍,他朝季尋真一笑,“沈某并非無用之人。”
盈盈光中,那個笑對著季尋真,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情態(tài);
而在越不驚看來,是挑釁。
………………………………………………………………
縱然越不驚不愿意,沈澗叫茹娘彎彎他們藏好之后,還是跟著季尋真一行前往了議事堂。
前往議事堂的路上,沒有一個活人,路途由尸體鋪就,此夜的月亮是圓月,莫名又大又紅,仿佛連夜月也沾染了血色。
“殺了我……快來人殺了我啊……”前方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虛弱地嘶吼。
四人聽聞有活人,加快了腳步,走近那議事堂的大門,卻見到了無比驚悚的一幕——
議事堂上,釘了一個男人。
明明男人的四肢沒有任何釘子,可他的身子像是嵌進了大門一般,四肢極度拉伸,手指尖、腳趾尖都剛好觸到了門角處,整個人似乎被拉長了兩到三倍。
他的下半身某處,如同劁|豬一般被利落劁去,鮮血順著他血肉模糊的地方流了下去,在血匯聚的最底端,正是一灘他身上割出來的污穢之物。
季尋真仔細(xì)一看,從他拉扯到變形的五官中,辨認(rèn)出他的身份,他正是這幾日在馮邑氣焰下為虎作倀的打鐵漢子。
打鐵漢子那幾欲掉出的眼球驀然轉(zhuǎn)到了季尋真這里,他哭爹喊娘地乞求道,“求求你,殺了我吧……快點殺了我吧……”
“求求仙君行行好,一刀結(jié)果了我吧……”
李淳風(fēng)看不下去了,正欲拔出大劍,季尋真一手舉起,阻止了他,“別殺!
“你殺了她想折磨的人,她會生氣的。”
“她生氣了,事情就不好辦了!
“她是誰?”李淳風(fēng)依舊不解。
季尋真手盡量不觸及那個打鐵漢子,推開了門,“進去,你就知道了……”
議事堂中似乎經(jīng)歷過一場慘烈的廝殺,府軍與仆人們的尸體橫在靠近里間的房門處,百姓的尸體卻沒見幾具。
反而有許許多多帶著血的腳印,從議事堂一直蔓延,踏過府軍與仆人們的尸體,一直到里間——
好似府軍與仆人們在用命去護衛(wèi)里間的重要人物,可他們不敵外面攻進來的人,一個個被砍殺致死,外面的人統(tǒng)統(tǒng)闖了進去。
季尋真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
門里亮著一盞燈,微微把整個房間照亮了點,讓人可以覷見里面的情景。
屋里正中央,坐了一個人,他端坐在椅子上,嚴(yán)正清癯。
他的膝蓋上趴了一個人,女人跪坐于地,腦袋枕在他的膝蓋處,無比依戀的模樣。
整個房間只有他兩人,那些血腳印進了房間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蹤跡,連帶著本應(yīng)踏入房間的百姓,都好似消失無蹤了。
“噓,你們吵到他了!迸耸持肛Q在自己唇間,悄然道。
李淳風(fēng)這才看清,那女人的模樣,赫然是太守府里清正溫柔的大小姐——澹臺靈犀。
而她依偎的那個人,燈籠彌散的光柔和地輕|吻著他緊閉的雙目,他的嘴唇已呈現(xiàn)出青白色,他是……
賀星洲。
“澹臺靈犀!奔緦ふ嫔锨耙徊剑傲艘宦暸说拿。
澹臺靈犀眨眨眼笑著看著她。
“你——就是破境妖魔嗎?”
作者有話說:
狗子還沒加班完……太慘了……
先把更新放在這里,隨機20個小紅包,狗子去了~
第40章 沒資格
澹臺靈犀粉色長裙鋪展開,就像一株綻放的菡萏,亭亭搖曳。
她的左手指輕輕停留在臉頰上,像是一個真正一無所知的小女孩一般,“哦,小女不知季仙君在說什么?”
季尋真懷著高深莫測的笑意,平平地和她對視,半分沒有被她的態(tài)度所擾,“那在下?lián)Q一句話說,澹臺姑娘,你什么時候送我們出去?”
澹臺靈犀像是聽了什么好笑的話一樣,捂著嘴,嗤嗤地悄聲笑起來。
她抬起腦袋,迷戀地瞧了端坐椅子上那人的臉龐,繼而轉(zhuǎn)過頭來,“你們不是去破城了嗎?想出去就出去呀,破不了成來找小女算賬嗎?”
“破城?”季尋真直視著澹臺靈犀,那雙平靜又惱人的眼睛,像是那目光要平白刺破對方的表皮一般,“那也要是真的津陽城才行。”
“可在下并不認(rèn)為,現(xiàn)在所在的,是真正的津陽城!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從季尋真兩片唇中宛如敘述般說了出來。
李淳風(fēng)無比詫異地看向季尋真,仿佛自己聽錯了,“季先生,您……在說什么?”
季尋真負(fù)手踱步:“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津陽城會出不去?”
“為什么諾大一個太守府,主事的不是太守,而是他家毫無功名、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姐,真正的太守去了哪里?”
李淳風(fēng)猜測:“會不會是傷勢過重,我們當(dāng)初逃到太守府的時候,眼見太守被扶了進去!
季尋真嘴角一撇,輕輕一笑,“那為什么之后的日子里,無論情況到了哪種地步,他再也沒出現(xiàn)過一次。你捫心自問,你自己是不是也忘了他的存在,從未在意過這一城之主的傷勢和情況!
李淳風(fēng)啞口無言,捫心自問,他居然真的忘了太守府還有個澹臺太守的存在。
“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嗎?”季尋真上前一步。
“那這里,是什么地方?”小少年忽覺周圍涼絲絲的,從未有過的詭異在他身旁縈繞,“我們什么時候,進了這個鬼地方的?”
他仔細(xì)觀察周圍,卻發(fā)現(xiàn),這周圍跟一直以來他所見的澹臺府一模一樣。
況且,如果怪物真有這種神通,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們所有人都誤入另一個空間嗎?
“如果說,我們一開始進入的,就不是真正的津陽城呢?”季尋真嘴角噙著笑,看向澹臺靈犀,“而是一個人制造出來的,她夢里的津陽城!
“我說得對么,翹翹小姑娘?”
翹翹兩個字,徹底讓澹臺靈犀變了臉色。
“你是說……她就是翹翹?”一直未曾開口的越不驚也有些吃驚。
季尋真:“我以為你想到了。”
越不驚:“……”
角落里默默看戲的沈澗:【噗嗤,想笑。】
越不驚微微尷尬。這段時間,他心底頗不平靜,老是在意其他事情去了。
他瞥了季尋真一眼,又沒好氣地覷了一眼角落了陰森森的那個瘸子。越不驚心里驀地很懊惱,只因他在意的那個人并未跟他有一樣的情緒。
他本就聰慧絕倫,細(xì)細(xì)思索之下,那些細(xì)微得讓人不甚在意的地方,紛紛涌向他的腦!
比如翹翹為何會如此輕車熟路的爬上澹臺家的墻垣……
這不正是證明翹翹一定是澹臺家的人嗎?
而澹臺家又有幾個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