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有些無奈:“讓帝君看笑話了,芙兒年紀(jì)小,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帝君可以先行一步,不必等她回來,這里有朕和天后在。”
天后附和地點頭:“帝君快回去吧,這里已經(jīng)沒什么需要帝君做的了!
謝殞卻好像沒聽見一樣,看了看芙嫣離開的方向,望著三生石上用血寫下的名字,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眉目一凜,一言不發(fā)地消失,下一瞬就出現(xiàn)在芙嫣和霜晨月所在的地方。
這里靠近仙牢,鮮少有人行走,他來了,卻并未現(xiàn)身,只隱去身形,靜靜凝視芙嫣與霜晨月對峙。
“那不是你的血。”芙嫣已經(jīng)什么都明白了,“你去過仙牢,見過萬夢星!
霜晨月顯得有些訝異:“是,臣是去過,這有問題嗎?”他的訝異很快散去,“萬夢星險些死去,臣去留她一線生機,待試緣之儀結(jié)束再做處置,這是臣身為司法上神的分內(nèi)之事!
話說得不錯,確實是這樣,他在仙牢里具體做了什么芙嫣也全都看見了,霜晨月雖然沒提到那朵花的存在,但眼神和表情就是在告訴芙嫣,你不是都知道嗎?
芙嫣不慌不忙,甚至還笑了一下:“妖皇可真慘,舌頭斷了,說不出話,神識也被撕裂,渾身是血躺在那,奄奄一息,還要被心愛之人看到自己丑陋的樣子,并且被他無情冷待!
霜晨月表情漸漸冷淡下來:“女君想說什么!
“你說她會不會后悔?她肯定不會,畢竟直到最后一刻她還在幫你,還在你的天之書上寫字讓你好好活著,真是無私啊。”芙嫣認真道,“我不如她,我是絕對做不到這樣的,若是謝殞敢如此對我,殺了他都是我的仁慈,將他神魂俱滅都難消我心頭之恨!
驟然被提到,謝殞在暗處愣了愣,手不自覺抓緊衣袖,好像感知到了芙嫣的某種變化,可又不敢確認。
霜晨月一直在聽芙嫣說話,表情從冷下來就沒再有任何起伏,看不出任何破綻。
芙嫣也不需要他再露什么破綻,他剛才在三生石上的破綻已經(jīng)足夠了。
“萬夢星可是流了很多血!避芥棠腿藢の兜匦α诵Γ澳闾嫠謇硌E的時候,心里作何感想?笑她不自量力,還是也會有一點點動容?”
霜晨月微微皺眉。
“如果你有一點點動容的話,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避芥踢B連點頭,“她是死了的對吧?我后面實在看不下去就沒再看了,她最后還是死了的吧?你雖然去了卻沒真的留下她的性命,你本該將這件事稟報父帝,但你沒說,你還是繼續(xù)了今日的試緣之儀。”
“女君到底想說什么。”霜晨月似乎耐心告罄,“何必顧左右而言他,直說便是!
芙嫣:“我都是在直說啊,這不是已經(jīng)很清楚了嗎?三生石上的血根本不是你的,萬夢星死之前還幫了你最后一次,妖神出自九尾天狐一族,九尾天狐族的血乃是妖族圣物,可與萬物相融,加持自身。你為她清理血跡的時候留下了一些,用來騙過我和三生石。”
她一步步往前,與霜晨月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
“你從一開始就猜到我要和你舉行試緣之儀的真正目的了,你裝作什么都不明白,把你自己都給騙過去了,也就讓其他人沒有察覺。”芙嫣聲音不大,但咬字清晰,“你把萬夢星利用得徹底,想用這種方法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成功,不但徹底洗清嫌疑,還能……”
“還能和女君成婚,穩(wěn)坐天族高位!彼吭马樦f下去,“百利無一害。女君是想這樣說,對嗎?”
芙嫣認可地點頭。
謝殞在暗處聽著,也已經(jīng)什么都明白了。
他太了解事情的過程,聽芙嫣這么說,就知道她肯定留了一手。
她肯定是在懷疑霜晨月,想借試緣之儀來萬無一失地確定。
他曾掐算過芙嫣的未來,她的未來是平順安然的,所以今日不管霜晨月承不承認,反不反抗,芙嫣都不會出事,都會贏。
可哪怕如此,他心底依然不能平靜,他還是會止不住地為她擔(dān)心。
在謝殞要現(xiàn)身的前一刻,霜晨月再次開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女君說的這些臣都無法認可,但估計無論臣如何辯駁女君都不會相信。天族素來如此,尤其是龍族,生來自負,只信自己想信的!
這話不太順耳,但芙嫣也不在意:“還裝?”
她突然退開,將體內(nèi)殘存的邪祟之氣全都釋放出來,直接襲向霜晨月。
他雖然及時躲開了,但眼睛由黑轉(zhuǎn)藍,哪怕只有一瞬,那種對本體之氣的感應(yīng)還是被芙嫣捕捉到了。
“還裝嗎?”芙嫣飛身而起,“在人界束手束腳,沒能將你一擊擊潰,現(xiàn)在是時候了!
時值此刻,霜晨月確實也沒有必要再不承認了。
他笑了一下,冷冰冰的臉上現(xiàn)出幾分孑然不同的邪氣來。
“不愧是仙界少帝,曲曲歷劫之身便能操控四大兇獸,甚至驅(qū)使我靠近你,在快死的時候還有心情留下我的一縷氣息,便是謝殞恐怕也差你一些!
“誰準(zhǔn)你提他的名字!避芥汤涞,“讓你還有力氣說話實在是我的失職,你如今失了本體,只剩下魂核,根本不是我的對手,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死在這里,來選吧!
霜晨月正要開口,芙嫣忽然道:“不,你別選了。”
霜晨月瞇起眼,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
“我改變主意了,你還是直接死吧,你這種東西活得越久越麻煩!
霜晨月——或者說泯風(fēng),他實在太能藏匿太能折騰了,他在天族蟄伏這么多年都沒被發(fā)現(xiàn),如果不是芙嫣這次留了一手,甚至都不能確定真的是他。
若再給他拖延死期的機會,還不知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夜長夢多,他還是現(xiàn)在就死吧。
只;旰说你L(fēng)并不是芙嫣的對手,芙嫣此次歷劫所修功德遠超過去所有下界歷劫的天族,如今哪怕神魂未曾修補完全,被邪祟之氣影響過,也不會給泯風(fēng)任何反擊的可能。
她應(yīng)是天族這一代又一代天帝中最有天賦的。
假以時日,她可能是多年來最有可能修成真神的天族。
謝殞雖然來了,但其實根本沒有出手的必要。泯風(fēng)的魂核之力已經(jīng)很弱,芙嫣在這里和他動手一直沒回三生石畔,天帝天后擔(dān)心她就跟了過來,見她和泯風(fēng)交手,泯風(fēng)渾身邪氣,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們立刻出手相助,三人成功將泯風(fēng)徹底摧毀。
只是毀滅之前,泯風(fēng)化為藍中帶黑的光,留下了讓芙嫣耿耿于懷的一句話。
“殺了我,你可千萬別后悔才是啊!
他竟然也沒有什么不甘心,反而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死就死了,無所謂,這么多年我也活夠了,換做從前我大約還會不甘,但這一刻接近死亡,我突然感知到了奇妙的共通,天族少帝,你殺了我,等于親手殺了另外一個人,知道嗎?”
泯風(fēng)是在謝殞之后誕生在洪荒里的。
作為如今洪荒所生的唯二存在,他在生命終結(jié)的前一刻有了一種共通感。
他知道他這一死,謝殞也不會活太久了。
若是如此,那不能毀滅六界再起當(dāng)年霸業(yè)也沒什么。
能讓他的宿敵跟著死去,還能讓毀掉他所有計劃的芙嫣面對謝殞的死亡,這樣的結(jié)果也不算太差不是嗎?
“我等著他!
泯風(fēng)最后不斷重復(fù)著三個字:“等著他……”
芙嫣看著消散的光影,明明所有后顧之憂都解除了,可她沒覺得輕松。
心上像壓了一塊石頭,她突然迫切地希望見到謝殞。
第75章
所有的一切隨著泯風(fēng)魂核的摧毀煙消云散。
謝殞在無人發(fā)現(xiàn)的角落看著這一幕,想要邁出的步子最終停下。
他最后看了一眼與天帝天后在一起的芙嫣,安靜地轉(zhuǎn)身離開。
他的身體在一點點衰敗,這代表著真正的六界太平來臨,往后不管在發(fā)生什么意外,都不再是非要他這個洪荒真神來解決的了。
六界生靈已經(jīng)可以自己庇護自己,他沒有了存在的意義,正漸漸走向滅亡。
謝殞回了十重天,站在天幕宮,看著光芒強盛的帝星,又低頭看看從指間絲絲縷縷流逝的凈化神力,這大概是他存在的最后一點價值——他的身體將化作天地最后的養(yǎng)分,用來滋生六界靈氣,令六界眾生可以生活得更好。
這沒什么不好,換作從前,謝殞會欣然赴死。
但是現(xiàn)在……不能這么快。
他握緊拳頭,將靈力牢牢收回體內(nèi)。
他不能這么快死,天道要他最后的生命也奉獻給天下蒼生,但他不想。
最后這一點自身,他想自私一點,只給他心愛的姑娘。
身后傳來響動,謝殞回眸,看見了匆匆走來的芙嫣。
他有些意外她會來找他,眼下任何后顧之憂都沒有了,她終于解決了一切,他對她應(yīng)該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才對。
“你……”他剛開口,就又閉上了,因為芙嫣瞬身到了他面前,仔仔細細前前后后將他檢查了一遍,見他并無不妥才松了緊繃的肩頸。
對上他的視線,她倏地松開抓著他手臂的手,冷著臉說:“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沒解釋自己在檢查什么,謝殞也就不提。
他該慶幸自己在她來之前剛壓制住消散的靈力,否則一定會被她發(fā)現(xiàn)端倪。
“我不看!彼D(zhuǎn)開頭,如所說的那樣不再看她。
但芙嫣并未因此高興。
她盯著他的側(cè)臉,看著他蒼白到甚至能看到青藍色的肌膚,他的頭發(fā)太黑了,極致的黑垂落下來,與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給人一種他在枯萎,命不久矣的感覺。
怎么會呢,他不可能命不久矣,他應(yīng)該是有什么瞞著她的傷勢才對。
芙嫣早就發(fā)覺了他的不對勁,卻也沒有真的往死亡的方向想。
她只是覺得謝殞可能是被那些黑色的邪祟折磨得有些狠,短時間內(nèi)無法恢復(fù)到從前的鼎盛時期,所以有些自輕和退卻,不愿再向她爭取什么。
畢竟是活了不知多久的天神,她不認為恰恰到了自己這一代他會走向死亡。
他過往給她的強大印象實在太深刻,讓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真的會死。
所以不必理會泯風(fēng)那些話。
不要想那么多,泯風(fēng)狡猾陰險,不能中了他最后的計。
想明白這些,芙嫣轉(zhuǎn)頭望向天幕上璀璨的繁星。
這片天幕原本只差一顆冥火珠就妝點完畢,未能看到那漂亮炫目的一幕,芙嫣心底不無惋惜,也因此對身邊的人更氣了一些。
她等了一會,等不到謝殞主動開口,眉頭皺了皺,轉(zhuǎn)身想走,卻突然聽到身后隱忍的低咳聲。
她擰眉回眸,正看到謝殞廣袖掩唇很輕地咳了幾聲。
他見她看過來,立刻放下手負到身后,臉色愈發(fā)蒼白道:“怎么了!
芙嫣沒說話,只是看著他,謝殞被看得近乎有些手足無措,忍不住閃躲地別開了頭。
“今日的試緣之儀勞煩帝君了。”芙嫣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