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郁急忙跑到晏微涼面前:微涼!見到晏微涼的人魚形態(tài),蘇郁眼中閃過驚詫。他看著晏微涼血跡斑斑的魚尾,連忙將人抱起來,抱進(jìn)里頭的船艙。
龍淵見狀,立刻化為金龍離開。
人魚落到人類手里,可不見得會比他好到哪兒去。到時候殺死人魚王的就是人類,與他可沒什么關(guān)系。
他并沒有看到周圍有接應(yīng)的飛船,那人類和人魚王死在一起的概率是最大的。
艙內(nèi)。
蘇郁喂晏微涼喝下一管治愈藥劑,治愈了一些皮外傷?删窳ο倪^度還需要慢慢修養(yǎng),魚尾上被拔掉的鱗片也需要一段時間重新生長。
晏微涼靠在墻上,垂著銀眸,病懨懨的模樣。
蘇郁又心疼又滿肚子疑問。
他遲疑地觸碰了一下晏微涼魚尾沒受傷的部位:殿下,你怎么會
怎么會是人魚?
晏微涼闔眸不語,魚尾在被觸碰到的瞬間一顫,保護(hù)性地化為人類雙腿,腿上滿是傷口與血跡。
沒有遮蔽,只有銀色的長發(fā)堪堪擋住重要部位。
蘇郁心跳驀然停滯。
艷麗的容顏晦暗,雙眸劃過深色。
虛弱的、毫無反抗之力的殿下。
星河浩瀚、四下無人的環(huán)境。
自己就算在這里要了殿下,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和打擾。
這是難得的一個,可以得到殿下的機會
殿下的身體和心,他總得要一個。
就算一起死在這里也很好啊。
和殿下死在一起,殿下就永遠(yuǎn)屬于他了。
蘇郁面容變得陰暗,輕輕觸碰上晏微涼的腿。
晏微涼沒有睜開眼,聲音很輕:蘇郁,你想占有我?
蘇郁動作一頓。
晏微涼淡淡道:可以。
蘇郁一怔。
雙手輕輕顫抖起來。
殿下剛才說什么?
可以?
你救了我,我會感激你一輩子。晏微涼銀眸睜開,靜靜注視著他,眉眼間是精神力枯竭的疲憊,你想要我,也沒關(guān)系,就當(dāng)是作為報酬。但那樣一次過后,與你的救命之恩就算兩清。你以后與我再無瓜葛,我不會感念你,也不會恨你。你于我,就是陌路人。
蘇郁這樣偏執(zhí)的人,若是愛上一個人,就一定也要讓那人心里也有他的影子。
對方若是不愛他,那就得恨他。愛與恨總得占一樣,才算牢牢記住。
他最受不了的,是對方心里根本沒有他。
無愛無恨,把他當(dāng)成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
那才是最大的痛苦。
蘇郁望他半晌,捂住眼睛笑了:殿下真的很了解我。
他將外套蓋在晏微涼腿上:我已經(jīng)讓隊伍去通知楚余溫,他會來,我們不會死。你會見到他。
在靠近這艘廢棄飛船時,蘇郁就通過望遠(yuǎn)鏡看到飛船上的景象。
他看到晏微涼被那個男人生生拔去鱗片。
能夠?qū)㈥涛鰤褐谱〉,必然也不是他能夠(qū)Ω兜摹?br />
蘇郁立刻讓一起行動的小隊回去通知楚余溫,自己則獨自潛上飛船,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他在登船救晏微涼之前,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只想讓晏微涼平安。
他沒有能力保護(hù),那么讓楚余溫來保護(hù)也可以。
晏微涼略微訝異:在軍隊里,你倒是成長了很多。
以前的蘇郁,可不會把任何在他面前發(fā)光發(fā)熱的機會讓給楚余溫。
讓給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沒什么成長,就是看多了生死,覺得比起我那點可笑的心思,還是陛下活著更重要。
他改口稱了陛下。
也算是微微的放下。
我還是很嫉妒他。蘇郁低眸,我看楚余溫不順眼一輩子。
晏微涼輕輕一笑。
蘇郁又道:他要是對你不好,隨時來找我,我當(dāng)你備胎。
晏微涼這下是真笑了。
燃料還剩七個小時。
在楚余溫到來之前,他們用了幾個小時達(dá)成和解。
直到一艘星艦停留在這廢棄的飛船前。
厚重锃亮的軍靴踏上甲板,一身軍裝的楚余溫面容冷峻,眼底有一絲急切。
蘇郁聽到外面的動靜,率先出了船艙,對楚余溫平靜說了句:他在里面。然后跨上星艦。
把這艘飛船留給了那兩人。
燃料還剩三個小時。
夠做很多事。
第73章 共鳴
楚余溫獨自站在破敗的飛船上, 戰(zhàn)袍迎風(fēng)獵獵。他目光觸及到地面散落幾片帶血的魚鱗,眸色一變。
他快步走進(jìn)艙內(nèi), 看見虛弱靠在墻角的晏微涼時, 呼吸凝滯一瞬。
淡白魚鱗在眼角時隱時現(xiàn), 耳鰭微微翕動。纖長的手無力垂落著,長發(fā)凌亂。如同離開水的魚兒, 在被太陽暴曬的沙灘上茍延殘喘。
晏微涼輕輕抬眸, 蒼白的唇角扯出一絲笑:楚余溫。
你來了。
楚余溫立刻走過去, 一言不發(fā)地蹲下,微顫著手, 掀開蓋在晏微涼腿上的外套。
滿眼血污, 遍體鱗傷。
楚余溫心跳剎那間停止, 仿佛被錘子重重砸了一下,又埋入千萬根尖刺。
他別看眼,撫上晏微涼的臉頰, 聲音有些晦澀:對不起。
他來遲了。
晏微涼氣若游絲, 仍是笑得淡然:扶我起來。
他精神力消耗太過,渾身都沒有力氣。
神識重度損傷, 一般情況下, 要休息十天半個月。
他沒有時間。
楚余溫極快地掃過那雙傷痕累累的腿, 就要把晏微涼抱起來。
晏微涼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怎么可能還讓人走路。
然而就在他抬起晏微涼胳膊的時候, 晏微涼卻猛地將他按到地上。楚余溫一驚, 就見晏微涼跪坐在他身上, 解開他的衣物,毫無征兆地坐了下去
晏微涼悶哼了一聲,臉疼得發(fā)白。但他本身就已經(jīng)容色蒼白,倒是看不太明顯,只是眉頭狠狠蹙起,汗水滾落,沿著優(yōu)美的脊柱線條順流而下。
楚余溫輕吸了口氣:微涼
我不是說了嗎?再見之時你沒死,我活著,我就給你。晏微涼忍著疼,安靜垂下眸,注視著楚余溫。
剝鱗之痛,痛不欲生。
他剛才,險些以為自己真要死了。
瀕死的時候,又想起以前和楚余溫彼此試探防備的歲月,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
一輩子太短,最蠢的事就是明知自己愛什么,想要什么,卻總是在拖延,逃避,浪費時間。
這一刻他只知道,他晏微涼,想要楚余溫。
想和這個人在一起,想和他親密無間。
直到宇宙盡頭。
楚余溫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啞聲道:沒必要是現(xiàn)在你受傷了。
晏微涼是分開跪坐的姿勢,腿上的傷受到壓迫,暈出觸目驚心的血跡。
楚余溫,我要在上頭。晏微涼用手背抵住額頭,掩住青筋,低低道。
楚余溫哭笑不得。
晏微涼確實是在上頭,可是
望著人發(fā)白的面色,楚余溫心疼地皺眉,聲音幾乎帶上祈求:微涼,下次再你起來,好不好?
沒有任何準(zhǔn)備,必然是極痛的。
晏微涼疼,楚余溫也難受。
晏微涼定定望他一眼,并不答話,反而直接坐到底,徹底與他貼合在一起。
呃。他喉間發(fā)出一絲極低的喘息。
楚余溫呼吸低沉了一分。
看。晏微涼趴在他胸膛上,一身冷白色調(diào),銀發(fā)盡數(shù)散落,竟有圣潔之美。
比月光還美麗。
又比海妖動人。
看。
他輕聲道。
我和你是最契合的。
真正的嚴(yán)絲合縫。
就連瑞安都沒有這么親密過。
那副柔弱的身體容納不了楚余溫的全部。
但是晏微涼可以。
他們天生一對。
在浩瀚無垠的星海,一艘孤零零的廢棄飛船上。
兩個alpha擁抱,接吻,抵死纏綿。
以宇宙為背景,飛船為載體。無數(shù)來自億萬年外,也許早已隕落的星球投射過來的星光,對著他們目不轉(zhuǎn)睛。
見證著他們此刻的愛情。
楚余溫在后半段就強勢掌握了主導(dǎo)權(quán),注意著不去壓迫晏微涼受傷的腿。
在某一時刻,晏微涼低喘一聲:楚余溫和我建立精神鏈接。
精神力枯竭有三個辦法可以恢復(fù)。
第一,等時間慢慢恢復(fù)。
晏微涼現(xiàn)在沒有時間,他還得在幾個小時內(nèi)完好無損精神奕奕地出現(xiàn)在聯(lián)邦大眾面前參加繼任典禮。
第二,喝精神力恢復(fù)藥劑,找血珊瑚之類的補品好好補補。
然而對晏微涼而言是杯水車薪,他精神力上限太高,一般回血劑補不滿他的血條。
第三,找個精神力高的人建立精神鏈接,給自己疏導(dǎo)治療。
這可太棒了,晏微涼有一只楚余溫。
精神鏈接需要建立在絕對的信任之上。
晏微涼和楚余溫都曾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一個人。
事實證明話不能說太滿,凡事都沒有絕對。
楚余溫低聲應(yīng)了,試探性地沖晏微涼伸出幾根精神力觸絲。
很順利,沒有遭遇到任何屏蔽阻擋。
晏微涼毫無保留地接納了陌生的精神力,慢慢給予回應(yīng)。無數(shù)透明的絲線懸浮在空中,彼此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然后其中一根連成一條線,陡然點亮起一條直線。
兩人同時顫栗。
在他們的精神海里,鋪天蓋地的精神力網(wǎng)密密麻麻交織著,一根又一根的交接,連線,點亮。
織成美麗的捕夢網(wǎng)。
頭皮發(fā)麻的震撼。
楚余溫閉上眼,精神體突然被卷進(jìn)一片星空里。海浪拍打著海岸,天上星河點點。斗轉(zhuǎn)星移,潮起潮落,亙古至今。
這里是晏微涼的精神海。
晏微涼和楚余溫正常狀態(tài)下精神力強度差不多,建立鏈接也是雙向共享,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的記憶。
但這次是晏微涼精神力受損,楚余溫替他療傷,所以是一次單方面的侵入。
楚余溫可以看到晏微涼的內(nèi)心世界,晏微涼則是一片空茫,靜靜接受疏導(dǎo)。
晏微涼的腦中有一片星辰大海。
楚余溫走到海邊,掬起一捧海水,就從中讀取到一段記憶。
畫面里是一個精致可愛的小男孩。
他才多大?四歲?還是五歲?
是小時候的晏微涼。
男孩坐在池塘邊,撿著地上的石頭在玩打水漂。
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有很大的力道。
sss級別的alpha,天生就和普通孩子不一樣。
但還是抵不過成人的力量。
一個人忽然躡手躡腳地靠近他身后,猛地將男孩推了下去。
男孩在水里拼命掙扎著,每次剛探出一個頭,又被岸上那只手死死按著壓回去。
如此往復(fù)三次,池水終于歸于平靜。
男孩再也沒有上來。
兇手在岸上張望了會兒,確定人活不成了,才轉(zhuǎn)身離開。
在他轉(zhuǎn)身的一瞬間,男孩突然浮出水面,用一根水草纏住他的腳,將兇手拖得滑了一跤,身子直直倒栽入水里。
男孩踩著那人的腦袋爬上岸。
迅速用精神力烘干身上的衣裳,若無其事的模樣。
水里那個人還在掙扎。
男孩悠然坐在岸上,繼續(xù)撿著地上的石頭。
一顆,兩顆。
全都砸在那人的腦袋上。
每當(dāng)那個人快要浮出水面,他就一顆石頭砸下去。
水面漸漸染上血色。
池塘平靜無波,有人沉尸水底。
宮女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三殿下!可算找著您了,您一個人玩什么呢?
打水漂啊。小微涼低喃。
他拍拍衣服上的塵土,站起來平靜道:不好玩;厝グ。
楚余溫將那捧海水放回海中,又捧起另一灘海水。
依然是幼年的晏微涼。只是這次年齡比之前稍微大了些,大約六七歲的模樣。
那是在皇宮的高樓上,男孩趴在欄桿上眺望遠(yuǎn)方,后頭又出現(xiàn)一個人想要推他下樓。
男孩這次就像后背長了眼睛一樣,頭也沒回就是一個過肩摔,生生把一個大人給扔下了樓。
歹人:
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就死了。
男孩望著地上那灘模糊的血肉,輕輕啊了一聲,歪了歪頭:同一招用兩次,好沒長進(jìn)哦。
他懶懶打了個呵欠:困了,睡午覺去啦。
海水里的記憶都很不好。
充滿了算計、虐待、傷害、仇恨
不過他的微涼很厲害,很少吃到虧,也很少受此影響。
即便承載了這么多苦澀的記憶,這片海依然清澈干凈,不見渾濁
就像片心海的主人。
楚余溫抬手扯下一段星光,一顆星星靜靜落在他掌心上。
在精神世界,所有事物不過是精神載體,可以任人采擷。
接受一個人的精神力入侵,就是把自己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給他。
在這顆星星的記憶里,楚余溫看見了自己。
是十六歲的他帶著十五歲的晏微涼逃課打游戲的畫面。
一局勝利,少年楚余溫拍了下晏微涼的肩慶祝:想不到咱們的三好學(xué)生皇子殿下,還會陪我逃課。
只此一次。晏微涼壓了壓上翹的唇角,下不為例。
楚余溫都依他:好好好。
隨著記憶湮滅,星星重新回到天上。
楚余溫嘴角微揚。
他記得,他教壞了優(yōu)秀學(xué)生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