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塵緣沉默片刻,忽然不知抽了什么風,他遙遙地點了點谷小草,看著她和巫嬈笑起來,越笑越大聲。
“你們倆啊,你們倆。若有一日結(jié)為道侶,務必請我一杯水酒。”
他留下這句話,就踏云而去,居然也沒計較谷小草叫他的生意賠了本。
是瞎嗎?怎么全世界都覺得我們兩個有一腿?看不出巫嬈這種龜毛毒舌神經(jīng)病只適合和他自己過一生?
谷小草對著捻塵緣的背影暗暗呸了一聲。
她轉(zhuǎn)頭便向巫嬈吐槽:“你說捻塵緣這是什么眼神?看不出咱們兩個是逢場作戲?”
“如今這逢場作戲也用不著了!
巫嬈似是想到二人處境,嘆道:“你這嘴啊可真是個烏鴉嘴,整天喊著自己被迫營業(yè),如今倒是一語成讖。不知你胡師叔可還能撐。肯然厝ピ僬f吧!
谷小草心頭一顫:“這一路上咱們要不要喬裝打扮一下,萬一叫那些憤怒的吃瓜網(wǎng)民認出來,不會被扔臭雞蛋吧?”
巫嬈緊皺眉梢: “可快閉嘴吧,你是命里帶衰,好的不靈壞的靈!
兩人就這么一路嘀咕著,打道回府了。
回去路上,又路過那小漁村,遠遠瞧著村民湊做一堆,敲鑼打鼓分外熱鬧,谷小草又忍不住好奇,飛身而下看熱鬧。
“是仙人,仙人又下凡咧!”
“仙人,這是俺們?yōu)槟銈z塑地像造地廟,以后定然日日香火供奉!
抬頭一看,端正的小紅廟就立在祠堂旁邊,里頭果然已經(jīng)塑好兩尊神像,樣子倒也刻的頗有幾分神韻。
那個女的紅妝妍麗,那個男的紅袍羅帶,不像是什么神仙,倒像是一對舉案齊眉的小夫妻。
自己和巫嬈是何等孽緣,臨到最后還要一起在民間留座夫妻廟?
谷小草氣不打一處來,挖苦道:“這是要洞房嗎?塑的那么喜慶?”
好像看出谷小草不怎么喜歡這塑像,那村民急著解釋。
“大仙,俺們是照著俺們見過最俊的扮相給塑地像!闭f罷,他還小心翼翼地偷瞄一眼谷小草,又補上一句:“您是不是不大滿意?”
這幫村民的“熱心”看上去質(zhì)樸且好心好意,雖然自己不需要。
那還能說什么?谷小草罵也不是,笑也笑不出。
那村民見谷小草臉色不好,已經(jīng)急的額頭冒汗,膝下一軟便要下跪請罪。谷小草扶起他,最后從牙縫擠出一句:“滿意——我很滿意!
“這時候糾結(jié)什么夫妻廟,還不快走了!
巫嬈已經(jīng)在遠處催促,谷小草追著巫嬈的方向縱身離去。
眼不見心不煩!
……
卻說元寶派山腳下有一處鬧市,其中有家酒樓名喚“醉云閣”,這家店的招牌燒雞乃是谷小草白吃不厭的一道菜。
此時正是飯點,因為元寶派出了這一檔子事兒,醉云閣比往常還要熱鬧一些。
樓上樓下心思各異的人都齊聚在這里,有想來探聽一手新消息,也有來湊熱鬧的閑人,還有各大宗門的探子,等一個說法的民眾……
樓上雅座,一個愁眉苦臉的中年修士帶著個小女娃入座,桌上擺著燒雞、佳釀。
那小女娃凝眉望向大堂里高談闊論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反倒是那修士一口燒酒就酒,吃的滿嘴流油。
“你不來聽聽他們說了些什么?”小女孩轉(zhuǎn)頭問。
中年修士忙緊嚼兩口雞肉,咽下才道:“反正叫浣花宗他們帶節(jié)奏帶的也沒什么好話,這兩天路上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此二人正是喬裝打扮的谷小草和巫嬈。
便在此時,正大啖燒雞的谷小草眼前一暗,身前杵過來一個年輕女修,那女孩甜美乖巧,身量嬌小,目光復雜看向二人。
谷小草和巫嬈對視一眼,有些摸不準這是誰。對方似是有些躊躇,不過還是開了口,聲線還帶著些顫抖。
“我知道你們是誰,是谷物夫婦對不對。”
對方怕兩人沒會意,又道:“我就是雇傭捻塵緣用傀儡去東海拍你們的人,你們手里有一顆屬于我的回影石,雖然壞掉了,可上面還有我留下的印記!
第二十二章 [v]
谷小草愕然望著面前女修:“原來是你雇的捻塵緣?你雇他拍我們做什么?”
對方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氣:“我叫花忘塵——”
姓花?
谷小草一聽這個名字,心頭便已高度警惕:“你和浣花宗是什么關(guān)系?”
花忘塵似乎顧慮著什么,看了一眼四周,壓低了聲回答。
“我的確是浣花弟子,不過在宗門也沒什么存在感,這一次我是借口盯梢谷物夫婦回宗門,跟幾個師姐來的。你看到樓下幾個俊秀郎君沒有,俱是花魅香大師姐帶來的人。”
“一旦被他們叫破身份,你們今日便走不脫了。”
谷小草順著她眼神示意方向看去,果然有二三個白面書生樣的食客,桌上杯箸未動,只是四處打量著酒肆其他客人。
巫嬈在一旁開了口:“我聽說浣花規(guī)矩森嚴,若果真如此,你告訴我們的話,做的這些事,可能夠死上好幾輪了吧?”
花忘塵聞言急道:“我不會害你們,我喜歡你們!”
谷小草嚇得手里的雞腿都掉在桌上:“你是說喜歡吳小花吧?你是不是想追他?”
花忘塵猛搖頭:“我也喜歡你!我是喜歡你們兩個,想看你們甜甜的戀愛。求你們天天過情人節(jié)!”
說完花忘塵忽然反應過來對面就是正主,網(wǎng)上口嗨和現(xiàn)實社死只有一線之隔。
她立刻結(jié)結(jié)巴巴支吾兩聲,最后不知道說什么,只好閉嘴捂著臉,臉紅的像是要滴血。
“你就是在谷物夫婦結(jié)婚沒小組匿名發(fā)視頻的那個人嗎?”
谷小草忽然想起捻塵緣說的“論道“論壇上的結(jié)婚小組,她聽說后也和巫嬈一起看了,上面有他們調(diào)查蓬萊境的視頻。
難道那些視頻都是這花忘塵雇捻塵緣偷拍的?
花忘塵看上去有些迷惑。
“捻塵緣是我雇的,但只拍了祠堂那段,傀儡就被小花發(fā)現(xiàn)了!
“我沒有在小組發(fā)過視頻。我加入論壇小組,發(fā)現(xiàn)那幾段視頻太短不夠看,所以就想不如我自己雇人去拍,這樣就能看到你們一舉一動了!
對方看起來神經(jīng)兮兮的。
事已至此,再糾纏下去并無意義。
巫嬈便道:“這位花道友,我們只想安穩(wěn)回到宗門之中,還請道友權(quán)當沒有來過吧!
“不,你們根本不明白,甚至可能以為我是個騙子。”
花忘塵眼中情緒復雜,她凝視著巫嬈和谷小草:“因為這層身份,我總是將真正的喜好隱藏著,雖然在追逐你們的路上無比孤獨,但是我并不后悔認識你們!
“你們是我的火焰啊。生活不順心的時候,在那些無比灰暗和痛苦的時刻,因為心中有一道溫暖的火焰,我才總能咬牙挺過去。你們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讓我脫離了這個無趣的世界,在一個更美的世界和虛幻的愉悅中忘記了沉重的現(xiàn)實!
花忘塵的眼里仿佛綻放出明亮璀璨的光芒,谷小草甚至不太敢于再與之對視。
“而且我知道你們是被冤枉的。那些網(wǎng)上的黑料都是浣花宗放出來的,因為這是我對我們掌門人花萬儀親口提出的建議!
花忘塵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對,是我拍到了你把吳小草喊錯的那兩段視頻,也全放出來了!
谷小草驚道:“你方才不是還說不會害我們嗎?!”
“吳小花是那么光風霽月,谷小草是那么慧心秀色,如此美好的兩個人,怎么會騙我?小花,你肯定不會像他們說的那樣是巫嬈仙君的。所以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解釋,一個說法!
花忘塵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我不能放任懷疑獨自在我心中發(fā)酵,這樣真相永遠沒有辦法得到澄清,這才是在害你們!
花忘塵說著,眼眶都紅了:“我會一直支持你們,我那么那么想見你們一面,說出這些話,真的做夢都沒想到能有這一天。”
“告訴我,你們從來沒有騙我對不對?”
對失去自我、如此癲狂的花忘塵,巫嬈并無感動,只有深深的憐憫。
他板著臉道:“吳小花和谷小草不需要追捧,更不應該被偷拍。他們存在的意義是讓更多初入仙門的弟子了解元寶派,而非被捧成一個金尊玉貴的戲子!
而面對著花忘塵期待的眼神,谷小草卻唯有沉默,她從未想過,原來喜歡的分量也可以這樣沉重。
谷小草在這一刻想到,這樣一種癡心的迷戀是多么容易被誤導被利用啊,她和巫嬈完全可以騙一騙花忘塵,利用她當內(nèi)應和奸細反制浣花宗。
同時也就在這一刻,谷小草忽然意識到,這世間可能還有其他“花忘塵“,因為熱烈的愛著”谷物夫婦”,迷失了自己,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還是小乞丐時,爭搶慣了,陰暗的東西見得多了,更不曉得是非善惡。后來進了元寶派,胡拉拉總說她性子不改,定然要闖出禍事來,原來是應在這里。
谷小草暗暗傳音給巫嬈:“千錯萬錯,錯在我們不該開這個頭,不該創(chuàng)造這樣一對假情侶!
巫嬈撇了谷小草一眼:“那你想怎么辦?”
“和盤托出。”
“想好了?”
“想好了!
似乎早就料到谷小草有此答案,巫嬈竟頷首笑了聲。
“想說就說吧,要真畏手畏腳倒是不像你了。今日破罐偏還就破摔了,名聲這東西,我反正沒在乎過,后頭的事兒就叫胡拉拉頭疼去吧。”
巫嬈顯然知道這一開口,兩人將面臨什么,此刻卻避重就輕,好像只是講了個笑話,谷小草仿佛重新認識他一般,心頭涌上熨帖的暖意。
“你們沒有騙我對不對?”
花忘塵非要得到答案,連聲追問,滿眼都是期翼。
谷小草將回影石放出,和巫嬈二人瞬間恢復了本來面貌,他們一舉一動將直接在“論道”上實時轉(zhuǎn)播,畫面甫一出現(xiàn),又掀整個修仙界的吃瓜狂潮。
谷小草和巫嬈站上樓梯口的平臺處。
“那不是谷物夫婦嗎?”
此時,酒樓下的食客們也漸漸注意到樓上的動靜,圍攏過來。
谷小草往喉嚨間貼了一道揚聲符箓,而后對著整個修仙界堂堂正正宣告道。
“不。我們并非谷物夫婦,而是谷物師徒!
“所謂谷物夫婦只是為了招生宣傳制造的虛假cp,吳小花其實是元寶派巫嬈仙君,也就是我的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