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姑娘不如猜一猜,我如今的年紀(jì)?”秦昭烈吃了一塊辛嬋從內(nèi)殿里拿出來的松云糕,這普通凡人愛吃的東西,倒也有些意趣。
辛嬋愣了一下,果然認(rèn)真打量起他。
他看起來仍然年輕,生得也清俊,于是她便試探著開口:“約莫二三十歲?”
秦昭烈大約是最喜歡聽人猜他的年紀(jì)的,這會兒他笑起來,卻是搖頭。
辛嬋看著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我與程掌門同歲。”
辛嬋聽程非蘊(yùn)說過,她的父親程硯亭修行有道,如今約莫已有一百多歲,而現(xiàn)在秦昭烈卻說自己與程硯亭同歲?
辛嬋瞪圓眼睛。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天照閣擅長煉藥,這延續(xù)青春的藥,我這里也有許多,旁人是一粒難求,但若是hi辛姑娘想要,我自當(dāng)奉上,辛姑娘想要多少都可以!
秦昭烈放下手里的茶盞。
“……多,多謝。”辛嬋干巴巴地說了一句。
她到底是怎樣都沒料到,這位秦閣主,竟已有一百多歲的年紀(jì)。
待秦昭烈走后,辛嬋便收拾了那些茶具,再回到殿內(nèi)時,她的目光停在那張軟榻上片刻,又去看左側(cè)那扇雕花木門。
那是謝靈殊原本住著的房間。
但他已有七日不曾回來。
辛嬋把手里的東西全都放好,便走到右邊推開自己的房門,開始收拾包袱。
她卻不知,此時的少陵早已急得慪火。
他施了術(shù),便有在半空浮動的兩行字化作一抹流光竄入天際。
彼時,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遼闊海域的謝靈殊方才從深海里一躍而出,四周便激蕩出千層的浪花。
一抹金光落在他的眼前,逐漸凝成了一行字的模樣。
他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痕,在看見那行字時,便輕聲笑了。
第27章 雁山妖魔(捉蟲) [v]
延州的雁山很荒涼。
山中樹木稀少,便是連枝葉也是枯黃萎頓,毫無生機(jī)。
但聽從山上搬下來的村民說,雁山原本也曾蓊郁蒼翠,卻在半月前山石塌陷形成了那個“吃人洞”之后,山上就好像無端被一種瘴氣籠罩,山上的花草樹木都變得稀疏,甚至看不出絲毫的生機(jī)。
“幾位仙長,你們可千萬小心,那山里頭的吃人洞可不是說笑的,單是我一家,就被卷進(jìn)去兩個人,我的兒子和兒媳都……”
說著這話的,是一位佝僂的老婦。
她原本也是雁山村里的人,自從那雁山出了這樣的怪事之后,她便和村里其他幸存下來的人趁著瘴氣還算稀薄的清晨逃下了山。
可是山下哪有什么落腳的地方。
他們逃得匆忙,也沒帶什么物件,這鎮(zhèn)上吃住都是要錢的,于是他們只能聚集在鎮(zhèn)外的破廟里頭。
程非蘊(yùn)安撫了那老婦的情緒,與辛嬋同行的林豐這時也從鎮(zhèn)上買了些燒餅之類的吃食來,連忙分給了所有的村民。
他們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林豐把那些吃的分給他們的時候,他們幾乎個個都是狼吞虎咽。
這些人是被山上的瘴氣侵蝕過的,他們身上或多說少都生著毒瘡,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鎮(zhèn)上的人便更容不得他們,都生怕被這怪病給傳染了。
辛嬋看見那個小男孩的腿上的毒瘡都已經(jīng)潰爛,而這會兒吃東西的時候,大約就是他這兩日最有精神的時候了。
“師兄。”程非蘊(yùn)轉(zhuǎn)頭就看見封月臣走了進(jìn)來。
封月臣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對眾人道:“我去探查過,山上的瘴氣的確有毒,但目前,我還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什么毒。”
“師兄,那我們還去嗎?”任君堯抱著劍問道。
“為何不去?”程非蘊(yùn)搶先道,她回頭去看那些病懨懨的村民,皺起眉,“若不搞清楚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若那雁山上的毒瘴漫下來,這鎮(zhèn)上也得跟著遭殃。”
“程姑娘所言極是。”
忽有一抹清朗的嗓音從外頭傳來,眾人回眼看去時,便見來人正是那手持一柄馴龍劍的業(yè)靈宗首徒趙錦毓。
“趙錦毓?”封月臣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趙錦毓笑了笑,先是向封月臣頷首輕道一聲,“封兄!
隨后便看向身后,“不單是我,還有他們!
隨后辛嬋便看見不少人出現(xiàn)在那搖搖欲墜的門框外。
另幾宗的弟子,竟都有人來。
那幻蟾宮的少宮主姜宜春是一點(diǎn)兒也不想踏進(jìn)那看著就灰塵蛛網(wǎng)滿布的破廟里,他就站在外頭,皺著秀氣的眉,“這雁山怎么說也是在我幻蟾宮的地界里,我父親讓我來給他們送些吃的用的,再給他們安排著住個舒服的地方,順便再讓醫(yī)官給他們看診!
說罷,他便睨了旁邊那個留著絡(luò)腮胡,身材較胖的男人一眼。
那人便是幻蟾宮的左護(hù)法——沉戟。
沉戟眼見著少宮主瞪他一眼,他便連忙招呼著后頭的弟子將那些帶過來的東西全都送到廟里頭。
旁邊有一位年輕女人,生得一雙漂亮的眼睛,卻是以紗遮面,讓人看不清面容,但她前額垂著的一顆晶瑩綠石,便也能讓眾人猜出,她便是幻蟾宮的右護(hù)法,傳聞中能御蛇的女郎——綠翡。
辛嬋還見到了晏重陽和慧明。
晏重陽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樣,腰間系著一把長鞭,站在那兒便如青松一般筆直頎長。
“辛姑娘,好久不見!壁w錦毓一見辛嬋,便上前拱手。
辛嬋回神,也連忙回禮,“趙公子!
“不知這一年多,辛姑娘的劍術(shù)可是又有進(jìn)益?”這大約是趙錦毓最為關(guān)心的事情。
“好了錦毓,你難不成還想在這里拉著辛姑娘比試?”封月臣哪里不知道他這位朋友是個什么脾性,便連忙打斷他。
趙錦毓摸著手里的馴龍劍,有點(diǎn)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聲,“對不住啊辛姑娘……”
辛嬋搖頭,把自己手里沾了糖霜的糖果遞給他,“吃嗎?”
“啊……”趙錦毓愣愣地接過來,往嘴里一塞。
糖霜并不甜,反而有些酸,可里頭裹著的那顆糖卻是甜的。
趙錦毓起初被酸了一下,眉眼都有點(diǎn)皺,但后頭的甜又讓他舒展了眉眼。
說實話,他還從來沒有嘗過糖的滋味。
那姜宜春連門都不肯進(jìn),更不用說去接辛嬋遞過來的糖了,但他看了她,又覺得她是如此干凈清澈的一個姑娘,那雙手也是白凈的,更不提她當(dāng)日在試煉大會上的每一場比試都被他看在眼里。
她是娑羅星主,還是試煉魁首。
講道理,姜宜春是有點(diǎn)欽佩她的,畢竟他在幻蟾宮的小書房里,都已經(jīng)收集了好幾本有關(guān)于她的話本了。
所以此刻,眾人都很驚詫地看見,那位向來潔癖嚴(yán)重的幻蟾宮少宮主,竟然伸手接了辛嬋遞過去的糖。
雖然他是用手帕接的。
這也仍然很令人吃驚。
“謝謝辛姑娘……”姜宜春小聲說。
辛嬋搖了搖頭,又給旁邊的晏重陽遞了一顆過去,“你吃嗎?”
晏重陽垂眼盯著她手指捏著的那顆糖果,無聲搖頭。
“辛姑娘,貧僧愛吃!被菝鲄s笑瞇瞇地伸手將那顆糖拿走,喂進(jìn)嘴里。
辛嬋見他笑,也不由笑了笑。
丹砂觀派來的是觀主善微的大弟子瑞玉,那是一個看著就很嚴(yán)肅板正的年輕姑娘,她也并不吃辛嬋給的糖,卻還是很有禮地道了謝。
“你們觀中的弟子聶青遙沒有來嗎?”辛嬋在她身后的那十多名弟子里來回看了好幾圈,都沒有發(fā)現(xiàn)聶青遙的蹤影。
“青遙師妹年紀(jì)尚小,師父便讓她留在觀中!比鹩翊鸬馈
實則她帶著這些弟子離開時,聶青遙還鬧了好幾通,非要跟著來,卻到底還是被師父善微給關(guān)進(jìn)了屋子里。
“哦……”
辛嬋想了想,這里也的確挺危險的,小卷毛不來也好。
“如今鎮(zhèn)上的居民不肯讓這些村民去鎮(zhèn)上居住,這外頭也沒有什么可以住的地方,不知幻蟾宮要如何安排他們?”封月臣將一碗水遞給靠在墻角的老者,便回身問姜宜春。
那胖乎乎的左護(hù)法沉戟也不知道從哪兒給姜宜春搬來了一把太師椅,擦拭得锃光瓦亮,才讓姜宜春就在外頭坐下。
“我也不知這瘴氣是有毒的,原本父親是要讓我安排他們在鎮(zhèn)上住下,可如今鎮(zhèn)上的居民又鬧成這樣……”姜宜春手里握著一方錦帕,掩在口鼻間。
“那這可如何是好?”任君堯撓了撓后腦勺。
辛嬋還在吃林豐從背后的布包里掏出來的梅子干,她隨手遞給一旁的程非蘊(yùn),倒將正在思考的程非蘊(yùn)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在看辛嬋,誰也不太知道,她和她那位朋友林豐身上的布包里,到底還裝著多少吃食。
“那就只能自己建房子!毙翄瓤创蠹叶荚诳此,她也有點(diǎn)不太好意思起來,就開口說了一句。
封月臣垂眸,這似乎的確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要建一間足夠?qū)挸ê唵蔚拿┎菸輹壕,他們這些人手也是足夠的。
趙錦毓從未想過,自己手中的這把馴龍劍有一日竟會用來砍樹。
他正瞅著眼前的這棵樹發(fā)呆,卻忽然感覺地面震顫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偏頭,就看見辛嬋已經(jīng)用她手里的那柄千疊雪砍掉了一棵足有人兩臂環(huán)抱都無法抱住的大樹。
……?
辛嬋嘴里還在吃果干,也許是察覺到趙錦毓的目光,她便偏頭看向他。
“是不是我這棵有點(diǎn)大了?”辛嬋又去看倒在地上的那棵樹。
“不大不大,辛姐姐,你在把它劈成小的就好了!绷重S在旁邊說。
辛嬋覺得他說得有理,便也不再糾結(jié),直接去找下一棵樹了。
雖說茅草屋簡單,但他們這一幫人都是仙宗子弟,平日里只顧修煉,哪里懂得怎么修房造屋。
木材是夠了,可要怎么做呢?
幸好有那些村民在,他們在山上定居,基本也是互相幫著建的房屋,向他們請教之后,大家也算是掌握了一些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