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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隨身帶著一畝田 > 一爐香 第79節(jié)
  秦禾對他沒脾氣:“我知道。”

  嘴上如是說,下一刻捏住腰上的手,一個翻擰,用弦絲將唐起的雙手捆了:“等我收拾了那個傀影師,就把你放了!

  “腿也捆上……”唐起話沒說完,膝蓋就朝秦禾的小腹頂出去。

  秦禾閃得快,縱身一躍,一步八臺階,旋風(fēng)般踢向傀影師。后者反應(yīng)不及,被身后的年輕人猛地推開,一把攥住秦禾的腳腕,狠狠掰擰,秦禾順其力道一個空翻,單腳落地時劈了個叉。

  年輕人沖她笑了一下,順嘴夸道:“功夫真好!

  秦禾挑眉,壓根兒不跟他糾纏,直沖一旁的傀影師。

  傀影師驚退:“南斗!

  秦禾只覺眼前一晃,因為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看清,那個年輕人光速般擋到面前,形同虛影,又突兀地出現(xiàn)在自己左右兩側(cè)。

  等秦禾反應(yīng)過來,她似乎被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困住,圍三闕一,只留了一條退路,秦禾雙肋和心窩已經(jīng)感受到掌風(fēng)摧骨,只得后退。

  剎那,年輕人三合歸一體,身姿如劍地立在兩米開外,秦禾只看清他最后那個右腿落地的收勢。

  一彈指間,秦禾便在這人身上見識了什么叫作行如風(fēng),站如松。

  這一招有點東西,絕對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

  此刻,耳邊傳來石磨般鈍重的聲音,幾人回頭,就見祭壇四角的石獸突然動了。

  羅秀華此時站在其中一角,手腕割破了血管,繞著那尊窮奇走完最后一圈。

  方才趁亂中,羅秀華已經(jīng)用自己的鮮血在四只石獸的周圍畫了個圓。

  鮮血浸進底座,仿佛打開了某種機關(guān),原本面朝四方的石獸緩緩轉(zhuǎn)向儺神山。

  “她想干什么?”秦禾來不及細思,整個人已經(jīng)朝祭壇沖上去,她只知道要阻止羅秀華,在羅秀華拖著鮮血往儺神山的口中跳時,秦禾猛地一拽,扯掉了對方那只黑線手套。

  那是一只沒有血肉的骨手,只剩下被剔得干干凈凈的骨頭,森森慘白,不是任何鋼鋁做成的假肢,而是一只活生生長在羅秀華肩膀上的手骨。

  秦禾震驚地抓住那只骨手:“怎么會……”

  怎么會有人的手骨上沒有血肉。

  儺神山張開的大口像一個無盡的深淵,要把人吞噬進去。

  秦禾把她從深淵邊上拉回來:“你的手……”

  這短暫數(shù)秒,羅秀華的目光從迷惘到清醒再到怨毒,狠狠瞪住秦禾,恨到雙目充血:“要不是因為你!我怎會落到如斯田地!”

  秦禾被她恨得莫名其妙:“關(guān)我什么事?!”

  羅秀華目露兇光,近乎咬牙切齒:“都是因為接生了你,我這一生都毀了!”她站起來,這三十多年,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加清醒,她恨不得撲上去咬死秦禾,“你就是只古尸生出來的地邪!你憑什么能活成一個人樣兒,卻把我害得不人不鬼!

  “因為你這只鬼東西!”羅秀華的胸口劇烈起伏,“出生那日破開地陰,從那古尸身下泄出的怨氣,全部擔在了我的身上。”

  秦禾愣住了。

  在場眾人,無一不驚。

  “你敢說跟你沒關(guān)系?!”羅秀華嘶聲道,“我有今天,跟你脫不了干系!”

  她致死也忘不掉,把嬰兒從棺材里面抱出來的同時,一股陰冷怨氣鉆入七竅,自此以后,她無一夜不在噩夢中度過,如同深陷無間,聽無數(shù)人在耳邊聲嘶力竭的哭喊。

  然后眼睜睜看著自己接生過秦禾的胳膊一天天腐爛,腐肉一塊一塊剝落,卻無藥可醫(yī),最后化成森森白骨。

  后來某個機緣巧合下,遇見皮影門的一位老師父告訴她,這叫陰陽手。

  一陰一陽,是因為她有半條命丟在了龍脊尸瘞。

  所以她有個使命。

  什么使命呢?她問老師父。

  老師父說:就在你夢里。

  那個無間噩夢嗎?

  夢的前提便是要她找到那個古尸誕下的嬰兒。

  她必須要去執(zhí)行,否者這只陰陽手,就會伸向她的下一代,下下代,任何與她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人來繼承,無休無止……

  羅秀華查閱資料,遍訪奇門,循著種種蛛絲馬跡,抽絲剝繭,才知道這一切的源頭都起始于貞觀輿圖。

  羅秀華也妄想擺脫苦難,不受外邪侵蝕的精神控制,便以為只要找到貞觀輿圖,會是條足以救贖的路。

  后來她逐漸發(fā)現(xiàn),尋找貞觀輿圖,更是一條不歸路,因為她除了賠進去一條胳膊,還要搭進去自己的血肉之軀。

  其實她心知肚明,也曾親眼所見,因為秦禾的出世,撼動了整個秦嶺的龍脊地脈,大陣被撐開一罅,貞觀輿圖便像個惡咒般壓在了剛出世的秦禾身上,頓時皮開肉綻。

  也許這就是一道惡咒,即便如此,羅秀華仍然決定放手一搏,跋山涉水找到了貞觀另一處埋祟之地。貞觀輿圖作符,融入山川地脈,在劫難逃般落在了打它歪注意的人身上。

  厄運一茬接著一茬,從來沒有放過她。

  什么叫偏逢屋漏連夜雨,禍不單行,也怪她自己作,但也作出了另一條路子,那就是:

  “我才終于知道,所謂的貞觀輿圖,是要用人命來獻祭的!

  唐起猛地一怔,想起那座爛尾樓,還有壓在龔倩月身上的符紙,符頭上寫著“人牲”二字。

  “龔倩月是被你們害的!”

  羅秀華對這個名字麻木不仁:“三個月遭受一次皮開肉綻的折磨,實在太痛苦了,我受不住。”

  一旦這副老朽的身軀受不住,她若死了,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的兒子。

  秦禾心緒翻涌:“所以你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不是顯而易見嗎?”羅秀華似乎想到什么,“你是想問我怎么做的吧?畢竟你也受了這么多年貞觀輿圖的折磨,那日子絕對不是人過的,我可以把法子告訴你,你要去找一個人來祭圖嗎?”

  秦禾只覺手腳冰冷,指尖微微發(fā)顫:“我沒你這么心狠手毒,還要去牽連無辜!

  “無辜?”羅秀華瞪著她,血絲布滿整個眼眶,“我就是被你牽連的那個無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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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祭壇上的四大兇獸轉(zhuǎn)過一輪,把首尾掉了個向。

  秦禾呼吸困難,目光漸漸有些渙散。

  羅秀華的手腕一直在滴血,鮮血順著祭臺往下淌,緩緩浸進瘞坎深處。

  瘞坎本是古代行祭地禮時用以埋牲、玉帛的坑穴,而這里頭埋的,卻是數(shù)萬疫鬼的骨殖,是絕疫之祭那把燎原之火焚燒不盡的余骨。

  “死在絕疫之祭的人無不無辜?死后被鎮(zhèn)在這里難道是他們罪有應(yīng)得嗎?”

  “你想做什么?”

  羅秀華的血淋在這些骨殖上,如久旱逢甘霖,地氣翻涌,骨殖上升騰起粘稠的黑瘴。

  黒瘴浮于地表,升騰不足毫厘,就被一字金色的梵文壓了下去。

  那是一道封住瘞坎的禁制,也是用以鎮(zhèn)壓疫鬼骨殖的祭文。祭文被觸動的瞬間,烙在秦禾腕頸內(nèi)側(cè)的一個梵文也同時亮起,遙相呼應(yīng)。

  秦禾抬手,有些發(fā)怔地看著自己的手腕,突然有些明白了。

  只是還沒等她完全明白過來,羅秀華厲鬼般朝她猛撲而來。

  這老太婆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巨石一般撞過來,把秦禾往儺神山的獠牙大嘴里推。

  這股力氣讓秦禾心驚,因為這是一股毅然赴死的決心,確切來說,是要拉著她同歸于盡。

  秦禾幾個趔趄,腳下便是一空,和羅秀華雙雙墜入深淵黑洞。

  唐起瞠目,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掙開傀影線的束縛撲上前,一把攥緊秦禾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勾住儺神嘴里的一顆獠牙,支撐住重量:“秦禾!”

  秦禾沒防備,腿上還吊著羅秀華,她簡直想一腳把人蹬下去,免得一言不合就要取她性命,秦禾火大道:“你找死別他媽的拽上我!

  羅秀華死死吊住秦禾的腿,尖刻道:“你就是個禍害,你必須死!”

  怎么?她還沒去做一件傷天害理的惡事,就被批成禍害了?

  按照羅秀華的邏輯,她從出生就是一場災(zāi)難,一場落在羅秀華頭上的無妄之災(zāi)。

  秦禾心里很混亂,因為現(xiàn)在這個被她“禍害”過的無辜找上門,要索她的命,她能怎么辦呢?

  難不成真要賠命嗎?

  命就這么一條,賠了她拿什么活?

  唐起憑一己之力硬是撐住兩個人的重量,手臂上青筋爆突,因為過于用力,幾乎崩到極限,整張臉漲得通紅發(fā)紫,連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唐起快撐不住的瞬間,一條胳膊伸過來,試圖搭把手。

  “羅老,您這是鬧哪出?”年輕人想把兩個人一起拽上來,“您死這兒,我欠皮影門的人情可就說不清了!

  與此同時,羅秀華扒住秦禾的腿往上一攀,身輕如燕地纏在秦禾背上,用那只骨手抵住秦禾的咽喉,指甲尖利如刀刃,輕輕一劃,就割開秦禾頸間的皮肉,沖來施救的一干人厲喝:“全部退開,松手!”

  年輕人驚呆了:“您瘋了嗎,真想死啊!

  被羅秀華這一頓拉扯,唐起聽到肩膀咔嚓一聲,胳膊差點吃不住重力被卸了。

  秦禾另一只手不得不攀住石壁,以減輕唐起的負擔。

  “老太婆!”旁邊戴面具的男人沖上前,見羅秀華這么作死的舉止,魂都差點嚇沒了,“你干什么!這女人背上有貞觀輿圖,我們必須把人帶回去!

  羅秀華冷笑一聲:“別想了,她要給我墊背!

  面具男怒道:“別忘了,你兒子葉忠青還在我們手上,你要是膽敢……”

  “你以為,進了這里,誰還能活著出去?所有人都要給我墊背!”大家一塊兒葬身在此,外頭人誰會知道?她有什么好忌憚的,羅秀華根本不懼,更沒有后顧之憂,因為她本來就是個祭品,到這把歲數(shù),也活到頭了。從三十二年前踏入古墓,便被疫鬼奴役至今,“這里是困住萬鬼的龍脊尸瘞,而我是它們的陰陽契人。”

  眾人聞言怔。骸笆裁?!”

  那幾個戴面具的人是真沒聽懂。

  簽了陰陽契,得了一雙陰陽手。這種契約根本無需征得羅秀華本人同意,卻又是一種她必須履行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