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們別無去處,在皇城外就地住下,本是盛夏時節(jié),但周圍卻寸草不生,空氣中彌漫著腐臭苦澀的味道。
這個熟悉的氣息一下就揭開了謝傾慈塵封已久的回憶。許多年前,他還不是中州王子,只是一個流落在外的可憐蟲。之前的記憶是一片模糊,他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腦子的最清晰的大概就是前一天吃了什么。
當然,不會是什么好東西,有時候運氣好,會有好心的姑娘隨手把吃不完的包子饅頭給她,運氣不好,就只能去垃圾堆里找點殘羹。
當時還有許多和他一樣的小孩,大家每天一起流浪,一起撿垃圾,倒也不覺得有多苦,只是后來,那些孩子都因為吃壞肚子死掉了,謝傾慈有時吃完后也會難受,但無論有多難,哪怕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第二天就又會活蹦亂跳。
如此,到最后,一群孩子死得只剩下他一個,他吃著撿來的發(fā)霉饅頭,呆呆地望著天空,肚子里難受,心里更難受。
第22章喜歡
謝傾慈是在八歲那年被接回宮的,也是因為這樣一場饑荒。
中州城外,當年的場景痛如今一樣,餓殍遍地,哀嚎震天。謝傾慈跟隨逃荒的人一起來到了那座莊嚴恢宏的高大建筑前,仰望著城墻上方那個身著黃色龍袍,頭戴冠冕的男人。他的旁邊還站著他最寵愛的妃子——安樂王妃。
謝傾慈還不知道他們就是自己的父母,只是覺得他們實在太好看,就像是廟里的神仙一樣,只是眉頭蹙著,似乎是在考慮究竟要不要開城門救濟難民。
一天中午,謝傾慈正蜷縮在角落里睡覺,忽然渾身一輕,晃動聲將他吵醒,意識到自己正被人抱著往前跑,他心臟猛地一顫,帶看清前面等著自己的是一口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大鍋時,恐懼一瞬間遍布全身,血液逆流,或許從小生命力就比較頑強,即便餓了這些天,還是奮力從那人手上掙脫,邊跑邊喊叫著救命。
然后城門大開,他冷不防撞進了一個溫暖香甜的懷抱。仰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到窒息的臉。
那就是他的母親安樂王妃了。
或許是母親的直覺,安樂王妃在城樓上望著下面跑向自己的謝傾慈,心里就有一股強烈的預(yù)感,預(yù)感他就是自己丟失多年的孩子,這種預(yù)感像蠱一樣控制著她命令士兵打開城門,驅(qū)使她不顧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神,緊緊擁抱住奔向自己的孩子。
幸運的是,謝傾慈后頸上那朵鮮紅欲滴的梅花證實了她的預(yù)感。
而那些趁著城門大開沖進去的難民們也很快被安撫下來,并沒有造成多大的混亂。
此情此請,和當年當真是如出一轍 。
謝傾慈走在前面,忽地停下腳步。
天宮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男子躺在一顆枯死的樹干上,手里拿著一個發(fā)干發(fā)硬的餅子,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被人抱走,他卻無動于衷,只一個勁兒地啃咬自己的餅子,周圍已經(jīng)有人蠢蠢欲動,他不得不弓著身子把餅護在懷里,加快了啃咬的速度。
孩子虛弱無力的哭喊聲漸漸消失,謝傾慈一個箭步上前,迅捷如雷霆,一把將人從一個男子手中的孩子搶了過來。
“你干什么?”男子也是餓極了,面對精神氣十足的謝傾慈也沒有半點膽怯,“ 想吃肉,自己換去,搶我的做什么,快還給老子!
此時天宮玄剛好趕來,聽到這話,心臟猛地一顫,身形都有些不穩(wěn),一貫沒有表情的臉上震驚不已。
謝傾慈把手中的孩子遞到他懷里,天宮玄下意識接住,孩子干干瘦瘦,沒多少重量,甚至還有些咯得慌。
隨后,謝傾慈就從懷里掏出一個饅頭,扔給對方: “還你,孩子我?guī)ё吡。?br />
見到饅頭,周圍的人瞬間兩眼放光,若不是見到天宮玄和謝傾慈還在,或許已經(jīng)沖上來哄搶了。
對方得了饅頭,自知不是對手,也就作罷了。
謝傾慈又掏出一個饅頭,遞給天宮玄懷中的幼童,幼童一拿到饅頭,顫顫巍巍地接過來護入懷里。
“你為何不吃?”
天宮玄好奇問道。
幼童半晌才虛弱的說: “給我爹留著,這樣他就不會再賣我了!
聞言,兩人俱是一愣。
謝傾慈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格外溫柔:“ 吃吧,哥哥這兒還有,也不會再讓你爹賣你了!
這時,忽然有人一把抱住了天宮玄的小腿,聲音虛。骸 道長給口吃的吧,給口吃的吧。”
天宮玄身體一僵,臉上閃過一絲不知所措。
謝傾城又將懷中僅剩的饅頭給了她,這才讓天宮玄得以脫身。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舉動,一下子就引來了更多的人。
紛紛往這邊趕來,皆是有氣無力的,有些甚至是踉蹌著爬過來的,這景象和惡鬼橫行也沒什么兩樣。
謝傾慈可沒有再多的饅頭了,他是見識過餓殍的可怕之處的,拉過天宮玄的手就往外面跑去。
“宮玄兄,快走!
天宮玄大腦出現(xiàn)短暫的空白,下意識跟著他跑。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三兩下就甩開了。
回到城中,他們就先帶著孩子去了一家飯店,店家一見到幼童,就如同看見了什么妖魔鬼怪,將他們驅(qū)趕出店。
謝傾慈也不跟他們計較,隨即來到一家餛飩攤,餛飩攤位于一偏僻處,人煙較少,攤主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婦,見到天宮玄懷里衣衫襤褸臟兮兮的幼童也只是多瞧了一眼,隨后就端上了三碗餛飩,四處觀望著,小心提醒道:“ 客官,你們吃完就快給這孩子洗漱換身干凈衣裳吧,否則會有殺身之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