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水緩緩飄起，站在了凡妮莎神像向前伸出的雙手前。

  直視偉大的母神，夜水沉思良久，輕聲說：“正如我所說的……無論怎么樣，凡妮莎永遠是我們的母神。”

  “我現(xiàn)在能做的，就只有依靠自己，將我們身為蘑菇人的天賦找回來，開發(fā)出適合藍水一族使用的魔法，再以六階魔法師的身份推廣開�！�

  “你遲早要面對來自信仰凡妮莎的人的阻礙。”路禹提醒。

  夜水燦然一笑：“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路禹，如果可以，也幫幫我思考這個問題吧，你很聰明不是嗎？”

  面對這個近乎無解的矛盾，路禹也是不知如何下手。

  “我暫且沒有好的辦法，但是我愿意幫你這個忙，如果以后我想到了合適的方法，我會回來找你的�！�

  “這是個約定嗎？”夜水飄了下來，目光灼灼。

  路禹伸出手：“是承諾�！�

  夜水無視了路禹伸出的手，一把摟住了他。

  第173章 藍水，必須消失

  營帳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了，所有人一言不發(fā)地注視著伊扎雷比。

  最后到場的歐爾庫斯就這么靜靜地坐在角落，別人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最壞的情況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他曾經(jīng)不斷地提醒其他人，在敵人腹地活動應當力求穩(wěn)妥，而不是貪功冒進，但是沒人聽得進去。

  身為塞列爾帝國的七杖，歐爾庫斯本該為這場失利痛心疾首，為那些死去的士兵感到不值，然后再次重復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但是他沒有。

  帝國頂層戰(zhàn)力很難說得上關系和睦，象征著武者勢力的將軍們向來和魔法師玩不到一塊，魔法師與魔法師，武者與武者之間也有著自己的立場與利益。

  歐爾庫斯不想卷入這些人掀起的漩渦當中，他只希望完成自己的使命，繼續(xù)研究召喚術，去尋找血肉戰(zhàn)車的秘密。

  這樣的沉默被將軍羅沓這個名義上的第七軍最高統(tǒng)帥打破了。

  “六百勇士尸骨無存，一千五百匹重要的戰(zhàn)馬葬身火海，這就是你給塞列爾帶回來的驚喜嗎！”

  “塞列爾開戰(zhàn)至今，東線，西線，新開辟的中部戰(zhàn)場尚無大敗，只有你，只有你！”

  羅沓終于壓抑不住火氣，伸出手，指向了與夜水大戰(zhàn)之后，被熏得烏黑的伊扎雷比。

  “伊扎雷比，你的失利會讓整個第七軍因此蒙羞，連帶著我們都會被塞列爾民眾鄙夷，我們將成為整個塞列爾的笑話，被無數(shù)人日日夜夜地恥笑，我們的家族都會因此抬不起頭！”

  “要知道，你輸?shù)目墒撬{水，是那個曾經(jīng)打了塞列爾臉，而且始終譏笑著我們的異族！”

  羅沓的話如同一柄尖刀，扎進了在場每個人的心里。

  肩負陛下期望的第七軍，在各線節(jié)節(jié)勝利的時候為他添堵……唯一的一場大敗好似白絹布上的黑點，顯得那么的顯眼。

  這個消息必然隱瞞不住，國內錯綜復雜的勢力總會得到風聲，恐怕就算他們完美執(zhí)行了陛下的戰(zhàn)略部署，回國之后迎接他們的也不是鮮花與掌聲，而是紛至而來的嘲笑。

  歐爾庫斯對于羅沓的話毫無反應，一個因為沉迷召喚實驗把女兒和老婆都氣走的人，什么家族責備，民眾恥笑都是小菜。

  回到家把門一閉，地下室一蹲，召喚陣一開，這世界就被拋在腦后了。

  伊扎雷比被羅沓的話刺激到了，他羞憤難耐地辯解：“我回來時候就解釋過了，藍水有很厲害的人在指揮，打了我們一個出其不意，這才導致了大敗�！�

  “正面對敵，他們的六階魔法師夜水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不是現(xiàn)場局勢惡化，我必須掩護騎兵撤退，我完全有機會解決他！”

  羅沓沉聲說道：“失敗者總會拔高對手的實力，并把一切推脫為自己大意�！�

  “羅沓，你什么意思，你是覺得我在說謊嗎？”

  被質疑的伊扎雷比火氣上來了，他不顧身邊人的阻攔沖到羅沓面前，怒視他。

  “如果不是那個不知名的指揮者設下圈套，占盡了優(yōu)勢，正面對敵，我的火焰足以讓那些該死的蘑菇人葬身火海！”

  一旁的肯尼薩哼了一聲：“戰(zhàn)場本就是如此，中計只能說明你實力不濟，換做我，我在拿不到想要的信息就會立刻返程，而不會貪戀那點功勛在藍水境內逗留�！�

  歐爾庫斯覺得這一幕格外的有趣，外人看來高高在上的七杖以及水晶級的武者，因為戰(zhàn)爭失利丟了面子的緣故，開始了各種馬后炮式的演出。

  所謂的“要是我來，就不會這么做”不過是得知了結局后說的風涼話罷了，以自己之前告誡他們不要小看各族抵抗力量時一個個不屑，輕蔑的態(tài)度來看，換個人也是伊扎雷比的下場。

  在給嘴唇涂抹唇彩的素那法漫不經(jīng)心地提醒：“我覺得大家還是想一下怎么挽救吧，隨軍的書記官是陛下的親信，他們應該早已經(jīng)把這次事情稟報回去了。”

  素那法環(huán)視了一圈愁眉不展的同伴，視線落在了角落里，她輕輕擦拭掉唇角畫歪的唇彩，笑著說：“今天有個人格外沉默呢�！�

  視線紛紛聚集到了歐爾庫斯身上。

  歐爾庫斯倒也沒有坐視局勢惡化的意思，責任感促使著他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按兵不動，等待中部或者西線戰(zhàn)場的好消息。”

  羅沓不滿地瞪著伊扎雷比：“如此一來，我們第七軍就沒有辦法建立更大的功勛了�！�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素那法問。

  “我們在這里主要依仗騎兵的侵略性威懾周邊諸族，而且驅趕難民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要做的就是等而已�！�

  “等到難民催化出的矛盾在各大種族中蔓延開，讓他們的聯(lián)盟變得脆弱，勝利唾手可得，功績也能輕而易舉地到手�！睔W爾庫斯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這就是我的提案，我還有一場實驗要進行，剩下的你們自行決定即可。”

  歐爾庫斯說罷，起身離開了營帳。

  素那法若有所思地望著歐爾庫斯離去的背影，內心暗笑：“真的是實驗嗎？”

  歐爾庫斯回到自己的帳篷后，發(fā)現(xiàn)面包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便無情地晃醒了她，把剛從軍需官那里拿到的一籃子土豆塞給了她。

  餓了快一天的面包二話沒說就啃了起來。

  “吃飽了就幫我看著點，還是老規(guī)矩，誰都不要放進來�！�

  面包已經(jīng)習慣了歐爾庫斯的叮囑，知道他又要對著一堆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開始忙碌，因此迅速從籃子里拿出兩個土豆塞進衣服里，快步走了出去。

  四周安靜下來之后，歐爾庫斯在營帳中再次布置好了召喚儀式，正式開始前他照例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召喚前的準備。

  對于血肉戰(zhàn)車的追求已經(jīng)持續(xù)了許久，然而歐爾庫斯等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此前召喚血肉戰(zhàn)車會什么都無法召喚出來，而現(xiàn)在……

  歐爾庫斯看著眼前那輛拼合了史萊姆和馬車的奇怪召喚物，郁悶地揮手驅散了它。

  “為什么……”

  歐爾庫斯痛苦地捶地，因為太過用力，他的表情十分扭曲。

  明明窺探到了隱秘的知識，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更進一步接觸，這種感覺讓歐爾庫斯煩躁，憤怒，心癢難耐！

  他希望那個曾經(jīng)回蕩在他腦海里的聲音再次指引他，然而無論是醉酒，吃藥都無法再度聆聽到。

  發(fā)泄似地猛捶了幾拳地面，直到疼痛一點點蔓延開，鮮血從拳頭上滲出，他才大喘著氣，晃悠著站起身。

  歐爾庫斯撤去了召喚法陣，對著受傷的手施加了一個治愈的法術，又戴上了一個手套，這才換上一副冷漠的表情走出營帳。

  他需要散散心，再這樣糾結下去，歐爾庫斯覺得自己會發(fā)瘋。

  研究召喚術這么多年，他從沒有覺得瘋狂距離自己如此接近，那種觸之不及，如水中撈月般的虛幻感無時無刻都在折磨他，血肉戰(zhàn)車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一種執(zhí)念。

  歐爾庫斯的思緒被周邊此起彼伏的呻吟聲打斷了，他抬頭四顧，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來到了救治傷兵的地方。

  伊扎雷比帶回來三千多名士兵，有近一千名留下了永久性的殘疾。

  因為一路急于撤退，醫(yī)療能力有限，他們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流膿，發(fā)臭，不少人基本是強撐著一口氣回到了駐地。

  根據(jù)隨隊療愈師的說法，這些人基本失去了戰(zhàn)斗能力。

  歐爾庫斯想起了伊扎雷比為自己辯解時說的話，眉間隱有“川”字浮現(xiàn)。

  藍水的統(tǒng)帥的確是個不可小覷的角色。

  深處敵后的第七軍現(xiàn)階段無法把傷員轉運出去，只能就地治療，而這些已經(jīng)失去戰(zhàn)斗力的傷員卻要分走正常士兵的大量口糧。

  盡管傷兵休息的地方距離其他士兵很遠，但是依舊阻止不了傷兵間蔓延的悲觀氣息傳染開。

  “從一開始就是瞄準了這一點啊，如果他真的下死手，帝國長戟估計會死更多人吧�！�

  想到這里，歐爾庫斯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自己的女兒卡蘭妮身為帝國長戟的一員，可以說是撿回了一條命。

  本想找卡蘭妮說點什么，歐爾庫斯卻忽然被傳令官找到，要求他迅速回到統(tǒng)帥營帳。

  最后一個返回的歐爾庫斯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身著寬大白色長袍，袍上繡滿金絲邊云彩圖案的帝國使者。

  這些直屬于皇帝陛下的宮廷信使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站在歐爾庫斯身邊的素那法給了他答案。

  “中部戰(zhàn)場，巨人一族潰敗了，如今正在撤向鳶尾魔狐的領地，與鳶尾魔狐，半獸人一起重新組織起陣線�！�

  歐爾庫斯用幾秒消化了這個信息，然后眼睛偷偷瞟了其他人一眼。

  伊扎雷比如喪考妣，羅沓面色鐵青，肯尼薩滿臉陰沉……明明是帝國值得稱贊，具有紀念意義的大勝，但是這里的氣氛卻顯得格外的壓抑。

  各處高奏凱歌，唯有第七軍坐擁六位六階頂尖戰(zhàn)力，各軍抽調的精銳騎兵，卻吃了帝國最大的一場敗仗。

  第七軍“星光閃耀！”

  宮廷信使肯定了第七軍在敵后孤軍奮戰(zhàn)的功績，對于第七軍成功執(zhí)行戰(zhàn)略部署，分化敵方聯(lián)盟的行為皇室上下十分滿意。

  陛下同時也贊揚了伊扎雷比統(tǒng)帥的帝國長戟震懾諸族的戰(zhàn)績，并對于英勇奮戰(zhàn)，力竭而亡的將士致以最高的敬意，皇室對這些勇士的嘉獎不日將至。

  這是一份耐人尋味的信息，敗得如此丟人的伊扎雷比沒有被責備，反而其所在的家族還得到了皇室的接見。

  什么震懾諸族，那完全就是伊扎雷比自己輕敵，貪功冒進一路莽過去吧，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帝國長戟才會大敗。

  整體行文歐爾庫斯聞不到一絲一毫追責的味道，好似以弱勝強的不是藍水，而是伊扎雷比領導的帝國長戟。

  震驚中的歐爾庫斯逐漸回過味了。

  第七軍深入敵后的戰(zhàn)略部署本就是陛下和大貴族們制訂的，這種本就帶有冒險性質的行動不是沒被人勸諫過，奈何陛下的意志不容輕易更改。

  陛下想證明自己微操如神，英明神武，強化自己的威權。

  如今第七軍成為全塞列爾最閃耀的那顆星，為了面子，陛下也只能如此粉飾這場失利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了歐爾庫斯心頭，他在信使誦讀完陛下的“嘉獎”之后，急忙追問。

  “中部戰(zhàn)場突破之后，第九，第十一，第十二軍應該會與第七軍匯合吧，我們什么時候對鳶尾魔狐發(fā)動攻擊？”

  信使深知眼前這群六階強者對于塞列爾的重要性，他笑意盈盈地回答：“您說的這三軍正在中部戰(zhàn)場掃蕩殘敵，塞列爾國內的糧草也需要轉運時間，因此至少要到秋收之后才能發(fā)動大型攻勢�！�

  歐爾庫斯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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