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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宴陽 > 第146章 真漫長,真辛苦
  王寧打電話叫小朱買來一打江小白。

  白震大怒:你就拿這個考驗干部?

  他痛心疾首,自己這是為了全人類旳未來犧牲自己的健康,全世界的存亡都系于我一人身上,居然就用這工業(yè)酒精來敷衍我?莪連兩瓶飛天茅臺都配不上?

  老王從包里掏出75%濃度的醫(yī)用酒精放在茶幾上,你挑一個。

  白震說那我挑工業(yè)酒精。

  他一把將江小白摟進(jìn)懷里,然后把老王趕了出去,一路趕出了梅花山莊。

  “我需要離這么遠(yuǎn)?”王寧被他推出梅花山莊小區(qū)大門,有點詫異,“老白,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把密鑰送過去。”白震轉(zhuǎn)身回去,順手從外套口袋里掏出江小白的玻璃瓶,擰開蓋子悶了一口。

  “那我呢?”王寧沖著他的背影喊。

  “你愛干啥干啥去!”白震打了一個嗝,揚(yáng)起手臂揮了揮,“今天晚上八點之前不許回來,也跟老趙和我兒子他們這么說,從現(xiàn)在開始到晚上八點,派人封鎖梅花山莊的出入口,不允許任何人進(jìn)出!”

  王寧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綠化帶后面,撓撓頭,這廝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白震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面對空無一人的雜亂客廳,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這間屋子很久沒這么安靜過,自從南京指揮部成立以來, 老白家的房子幾乎變成了一個公共場合, 趙博文和王寧在這兒常駐就不說了,另外還有各個項目團(tuán)隊的負(fù)責(zé)人、行政職能部門的辦事員、軍方都經(jīng)常上門,于是客廳里的文件材料堆得越來越多,飯桌上擺的電話機(jī)也越來越多, 五顏六色亂七八糟的線纜在地板上盤成一圈又一圈, 走路得看著腳下以免絆倒。

  此時客廳突然空了,白震反倒覺得陌生。

  這里是自己家, 還是南京指揮部?

  以往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 指揮部的人們下班回家,白震也會下意識地跟著起身, 仿佛他來這兒是上班, 除此之外南京市里還有一個家在等著他。

  老白默默地坐在那里,又喝了一口白酒。

  真難得。

  看來只有世界毀滅,他才有機(jī)會喝酒。

  可是世界毀滅又算什么?

  俗話說, 這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咱們集中力量辦大事,南京指揮部集中力量辦大事,人類的潛能是無限的,人類的主觀能動性才能決定歷史走向, 人民!人民才是決定歷史走向的唯一因素!大眼睛是什么?

  反動分子!也膽敢妄圖阻擋廣大人民的腳步!

  ——酒勁上來了。

  白震估摸著差不多了, 起身拉開電視柜的抽屜,取出工具盒,轉(zhuǎn)身進(jìn)入白楊的臥室。

  那臺傳奇的icom725業(yè)余短波電臺就擺在書架上,置身于一大卷雜亂的線纜之中, 過去幾個月他們給這臺老古董設(shè)計了足夠多的外設(shè),以滿足多種數(shù)據(jù)傳輸?shù)囊? 老白把它們都拔掉,將電臺小心翼翼地端出來。

  時光慢遞第一定律規(guī)定, 站在發(fā)件方的角度上,發(fā)件與收件兩件事發(fā)生的順序不可顛倒, 也就是說先讓女孩收到密鑰, 白震再送是做不到的,沒有任何人能保證密鑰的運(yùn)送百分之百成功, 2019年的南京無論用什么方法,都無法形成“對方接收到密鑰”這個既定事實。

  但有另外一個既定事實可以利用。

  那就是“對方接收到icom725業(yè)余短波電臺”。

  這是一個既定事實, 被命運(yùn)牢牢地釘死在時間軸上,icom725是通聯(lián)現(xiàn)在與未來的通訊工具, 是時間慢遞三定律得以成立的基礎(chǔ)條件, 也是唯一確保可以送到那女孩手里的東西,如果你想針對答案來設(shè)計考題,那么它將是你唯一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時光慢遞三定律不僅僅是行為準(zhǔn)則和框架,它同時也是方法和手段。

  學(xué)會利用時間。

  白震從工具盒里取出螺絲刀。

  他的大腦通透又清醒,這是喝多了的癥狀,酒精是神經(jīng)的潤滑劑,大腦里被充分潤滑的齒輪在瘋狂轉(zhuǎn)動, 都能磨出火星子來, 喝多的白震能輕松地拆開老電視機(jī),古董短波電臺就是小菜一碟。

  他不擔(dān)心拆壞, 這東西已經(jīng)被拆過兩次,20年后這座電臺仍然在正常運(yùn)轉(zhuǎn),就說明他此刻的行為不會造成任何破壞。

  從未有過這樣一刻, 老白能清晰地感覺到時間的存在,他知道它從何而來,也知道它往何處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演繹命中注定的故事。

  所見所想,所作所為,皆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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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晚八點,聚在梅花山莊小區(qū)大門口的一群人終于得到了放行指令,老趙老王一行人爬上八樓,打開門蜂擁而入,發(fā)現(xiàn)白震正趴在沙發(fā)上大吐特吐,茶幾上全部都是空的玻璃酒瓶子。

  “臥槽!”趙博文嚇一跳, “這么喝,不要命了!”

  白震被連夜送進(jìn)醫(yī)院,一診斷酒精中毒。

  在醫(yī)院里催吐洗胃打吊瓶, 一大群人全程陪護(hù), 醫(yī)生把他們?nèi)慨?dāng)成了酒肉朋友,說每年元旦放假這陣子都有人酒精中毒送醫(yī)院的,你們這喝法,不死也要喝出肝損傷。

  老白神智稍稍清醒,看到病床從左到右圍著一大圈人。

  “成了么?”王寧坐到病床床頭,問,“搞定了嗎?”

  “什么?”白震半躺在病床上在打點滴,迷迷糊糊的,“成了什么?”

  王寧扭頭朝趙博文點點頭:“成了!

  老趙過來拍拍白震的肩膀,“接下來交給我們,你好好休息!

  后者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腕,脫口而出:“要快!

  說完他自己都目光茫然,不知道這句話是從哪兒蹦出來的,趙博文深深地看他一眼,點點頭帶著人走了,病房里空下來,只有老媽在邊上擰毛巾。

  “喝得太狠太急,差點重度酒精中毒!崩蠇尠衙硗差^一扔,嘆了口氣,“我一天不在你就搞出這種事來!

  “形勢所迫,逼不得已!卑渍鹦捏@膽戰(zhàn)地笑笑。

  “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老媽搬來一張椅子,往那兒一坐,不怒自威。

  “坦白不了,斷片了,一回憶就頭疼得厲害。”老白按住額頭,皺著眉毛倒吸涼氣,“你知道我有這個毛病,喝酒必斷片,喝得越多斷片越嚴(yán)重!

  “是很要緊的事?”

  “非常要緊!卑渍鹫f,“事關(guān)重大!

  他沒有撒謊,白震確實想不起來自己今天下午做了什么。

  他仍然模糊地記得那個想法和計劃,把密鑰藏在什么地方,可是具體細(xì)節(jié)已經(jīng)回憶不起來,也不記得自己是否真的那么去做了,斷片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體驗,失憶期間仿佛都是另外一個人在行動,今天下午那個白震為了保證雙盲,不要命地給自己灌酒,結(jié)果灌成酒精中毒。

  老白頭疼欲裂,暗罵兩個小時之前的自己真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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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震肯定不記得自己跟半夏都說了些什么。

  他猜測自己只是簡短地報了個位置,實際上他拉著女孩大著舌頭不著調(diào)地扯了一個鐘頭。

  “哎呀,那個時候還在抓計劃生育嘛,吃公糧的,當(dāng)然要以身作則,要不然我也想要個閨女,嘿嘿!

  “只生一個好啊,只生一個好。”

  “我是老司機(jī)么,天天開車在市區(qū)里轉(zhuǎn)的,你要是來啊,我?guī)闾焯燹D(zhuǎn),天天轉(zhuǎn),不說假話,整個南京市,從浦口到鼓樓到建鄴到江寧,每一條巷子我都曉得,說到哪兒就到哪兒,不開導(dǎo)航的!

  “你橫著走!你盡管橫著走,我們罩著你呢!”

  “全南京市,省委書記一大,市委書記二大,我老三!

  “哎?密鑰?是是是是,密鑰!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密鑰已經(jīng)送過去了,我現(xiàn)在告訴你,在哪兒可以找到密鑰……”

  半夏呆呆地摘下耳機(jī)。

  黑暗中她深呼吸,再咬住嘴唇,用兩只手端住電臺的兩側(cè),將它半抬離桌面,輕輕地晃一晃。

  隱隱約約似有似無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

  半夏再湊近了一些,又晃了晃。

  叮叮當(dāng)當(dāng)。

  她很熟悉這聲音,從半夏拿到這座電臺時這聲音就存在,她以為是老化的零件脫落,以至于她不敢隨意挪動拐兩五。

  女孩又晃晃。

  叮叮當(dāng)當(dāng)。

  叮叮當(dāng)當(dāng)。

  真清脆。

  半夏抬手擦掉臉上的淚水,她慢慢地埋下頭去,額頭輕輕靠在電臺上,閉上眼睛。

  原來你一直在這里。

  真漫長。

  真辛苦。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