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戎看著遮天蔽日的陰云和浪頭,想到當(dāng)時(shí)看見峽谷下方波光粼粼的河面,一陣對(duì)比鮮明的眩暈。
他明白,再也不會(huì)有一個(gè)人,如披光而來的神,從萬丈懸崖上撲下去,陪著他一路滾下懸崖。
巨浪沖向他腳下不算小的船身,一陣動(dòng)蕩,海浪翻滾,電閃雷鳴。
他在那一刻平靜地抬頭仰望,道,原來這就是暗潮。
昏暗到燈火已排不上太大的用處,一道天光沒入腳下,他看見藏在層層陰云里,隱約透出亮光的地方。
陸昭戎平靜的心底生出一絲希冀,想,如果荒謬至海外有仙山,那一定是生的希望。
浪濤吞天蓋日,他仰頭看著,心潮隨之涌起。
如果他沒能死去,那一定就是他的契機(jī)。
凝聚陳郕,那是哥哥的夢(mèng)想。
那么,他的夢(mèng)想是什么?
……
耳邊一陣嗡鳴,海水浸入口鼻耳的感覺幾乎要把身體撐炸。
……
過了不知多久。
陸昭戎睜開眼,看見窗邊清淡的天光和霧氣。
一個(gè)人,一只貓。
像……披著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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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陸昭戎篇·邂逅(二)
所謂接風(fēng)洗塵,不過是借著觥籌交錯(cuò)的幌子,給各路妖魔鬼怪一個(gè)挨個(gè)兒瘋一遍的機(jī)會(huì),陸昭戎習(xí)慣了。
不過,他晚飯想回去吃。
“聽聞你在海上得了個(gè)美人?”沈桓眼神里閃著揶揄好奇的光芒,帶著久別重逢的姿態(tài),“怎么不帶過來?”
秋日的午后泛著溫柔,不冷不熱的風(fēng)躥過院子,沈桑亮晶晶的目光如初夏透亮的太陽,斬過一地的敗菊。
陸昭戎聞言一頓,心底里劃過一道似輕羽掠過般的癢,推辭道:“他……他怕生!
沈桓了然一瞬,刻意加重了語氣調(diào)侃道:“怕生啊?我還以為有些人,故意藏著不給人看呢。”
陸昭戎便垂眸,面上不自覺帶起一抹不自在,不再開口說話。
沈桑眼睛一瞬間瞪大,緊跟著便湊上前來仔細(xì)地看,新奇地評(píng)論道:“陸云回……你居然臉紅了?”
陸昭戎聞言下意識(shí)撇開頭,說:“……沒。”
“喲喲喲——”
沈桓和一眾人發(fā)出一陣不能言明的語調(diào),甚至吹起了口哨,久久不能平息。
陸昭戎瞬息之間覺出羞臊,從脖頸一路滾燙到臉上,許久不能言語。
這股不正之風(fēng)縈繞在宴席之間,一直到了晚上,還有人在試圖隱晦地詢問,這美人究竟有何過人之處,竟勾得他似乎動(dòng)了真心。
陸昭戎連連躲避,早早與沈桓做了辭別。
沈桓問:“走這般早?我想著你直接宿在我這里!
陸昭戎便答:“府內(nèi)有人掛念,不能晚歸。”
“哦……”
沈桓吃味道:“有了意中人,便要與我生分了。”
陸昭戎輕咳一聲,卻不留情面道:“生分是早晚的事,你少拿喬!
沈桓便不忿地打上來,卻又一瞬之間低落下去,轉(zhuǎn)身提了兩壺酒,招呼沈桑一同來送。
“你把他送回去,別半路掉坑里了,人府里的那個(gè)不愿意!鄙蚧傅Φ,“我在這兒送送其余客人!
沈桑笑盈盈地點(diǎn)頭,攙著陸昭戎往外走。
沈桓跟著走到門口,立住不動(dòng),問他:“你想好了?與周鄂!
陸昭戎沒再說話,只是回頭看著他。
沈桓也不吱聲,趁著月色,提著酒壺晃了晃。
陸昭戎抬手接過,轉(zhuǎn)身往回走。
沈舟山沉默片刻,忽揚(yáng)了一個(gè)笑,說道:“祝你……百年好合?”
他聞言笑了笑,腳步略停,擺了擺手,道:“多謝!
沈桓沒再出聲。
沈桑道:“快快快,讓我去見見你的那個(gè)誰,我快著急死了!”
陸昭戎拍了拍她的腦袋,與她講了一路長玉的事,人已有七分醉。
回了府,先去見了母親,不冷不熱地說了幾句話——主要也是無話可說,接著去陸公的書房里坐了一會(huì)兒。
思來想去,陸昭戎忽然覺得這家里沒什么歸屬感,見了大哥也是徒增煩憂,便直接去了與爾苑。
沈桑眼睛亮亮地,嘀嘀咕咕地說著:“沒想到你居然喜歡這樣子的人……還以為是嫂嫂。那我待會(huì)兒怎么稱呼呢?”
陸昭戎笑了一下,暈乎乎地沒能說出話來。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屋檐上一道人影在月光下,如披月而待,靜候已久。
他臉上頓時(shí)泛起柔情的笑意,一步一步蹣跚向他走去。
于長玉正盤腿坐在屋檐上看天,瞧見他過來,輕飄飄落下地來,靜謐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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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渝州的一天
記:于長玉從西部回渝州,和陸昭戎吵架,和好以后的一天夜晚。
陸昭戎穿著清涼,披散著頭發(fā)倚靠在床上,手指似有若無地掃過于長玉手背,心情寧和。
不知道于長玉在想什么,目光散漫地落在他頭發(fā)上,久未言語。
陸昭戎情緒寧和地等了一陣,打斷他問道:“你怎么總是這么看著我?”
于長玉聞聲怔了一下,不知想了些什么情景,忽然笑了一聲,回過神仔細(xì)觀察他的神情。
陸昭戎被他觀察得不自在,迅速搜羅著要說些什么,然后打亂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