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只是虛弱地咳了一下,并沒有理會她。以她的行事作風(fēng),遇見此刻狼狽不堪的我,定要言語壓制一番。
“……你怎么樣?”
她腳步踟躕著往前挪了挪。
我抬起頭冷淡地掃了眼她的腳尖。
于鈴止住動作,氣氛就這么凝了一陣。
半晌,她忽然突兀地笑了一聲,滿帶疑惑地彎下腰,上下打量觀察我,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盈盈道:“不容易,上一回這般見你,還是在琴川島上。”
我哂笑一聲,于鈴果然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討厭。
大概我此刻看起來威脅性確實不高,她半點不在意我的態(tài)度,嘩啦啦帶起一片鈴鐺聲,笑道:“瞧瞧,這邊有句什么話來著?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墻不回頭。于小魚當(dāng)初求我的時候想必沒有料到你會搞這么糟,這怎么算,他的分量也不太夠啊!
我沉默了。
于鈴確實說過是小魚求她來的,原本我用不上于鈴什么,也便無甚在意。憑于小魚同她折騰出花來也不過是欠一欠情分,如今……我扶著樹干緩慢沉穩(wěn)地站起身,淡淡道:“條件!
于鈴粲然一笑,道:“不急。我覺著,你還有得欠!
我靜默了會,沒有反駁。
神舍建成后我一直沒有在這邊住過。我會從后院轉(zhuǎn)到我和陸昭戎的宅子里,旁人不知道,便以為我是住在這里。是于鈴住在這里,假裝我在,向錦城證明了這瓦舍確實是我的地方。
除了南術(shù)那一遭,她并不曾露過面,不論何事都愿意配合。
我沒有什么能反駁的。
于鈴道:“別緊張,上一回在山上替你瞞人的事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只是隨口一說!
我側(cè)目看她,“所以?”
“我們也是有許多年情分的啊……”她故作惆悵地嘆惜一聲,輕輕揮了揮衣袖,笑了一聲,建議道,“先過去瓦舍里住著吧?”
……是嗎。
我又有些出神。
她招手帶我移到神舍的住屋,轉(zhuǎn)頭出去找了些日用物回來。
屋子里陳設(shè)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一只椅,幾盞燭。她揮袖點亮燭火,叫我坐床上去。
然后自己拎著椅子坐到桌邊研究了一番,招待客人的一套物品齊齊全全擺放了整齊。
她回頭看了我一會,沒說話。
我沒理她,半靠在床頭發(fā)愣。
“唉!
我聞聲思緒回攏了一瞬,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離開了。
半晌,我怔怔地扯了扯衣服,背過身去撈床榻上的被褥,手腳不靈地鋪床。
扯住被沿蒙上眼睛,昏昏沉沉。
先睡吧,我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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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緣起相逢時,花開風(fēng)雨間
于長玉為他開了一城的花。
陸昭戎有日晨起練劍,起身時從窗子外面透進(jìn)的清香叫他愣了一愣。顧及到于長玉還睡著,他推了半扇窗往外瞧了瞧。
他不知道于長玉是怎么想的,紛繁的落花被風(fēng)搖著鋪了一整條街道,這不合時宜的景象,于他而言是沒有時間去放肆欣賞的。
樓下的花在還不算太亮堂的時辰里暈成一片片陰影,他怔怔地往下看著,忽記起那日神仙遞來的一支桃花。
當(dāng)時……便就放在了窗邊的燭臺上。
陸昭戎下意識看向燭臺。
好像……他不記得那花枝被怎樣處理了。
也許,早便被于長玉丟了。
或者順著風(fēng)落在了外面。
他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望著于長玉睡熟的方向出了會兒神,靜靜擱下佩劍,輕手輕腳地下樓去。
他沒有特別喜歡花,那只是隨口找的理由。
便像那支桃花,于長玉隨手折來遞他,又隨手放下。但那原本是于長玉喜歡的東西,卻對于長玉來說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但還好,他如今大抵可以摸清長玉的脾氣。
陸昭戎在客棧門前的桃樹下站著,靜悄悄看著寧靜的街道,漫天輕緩悄然地浮動著落花。
他抬手摸了下眉尾的劍傷,很細(xì),幾乎不怎么明顯,所以于長玉沒有很輕易注意到。
花瓣落滿了南術(shù)城。
他靜靜地在街上走著,為了這一城的花,他一個人走了三四條街,沒有練劍。
“你這兩日同桑兒走得近?”他翻了一頁書,“我這里也沒什么事,你若是無聊,不妨去尋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不必顧及我。”
于長玉似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仿佛一瞬便將他的心思瞧了個通透,寫了一會兒字條才說:“沈桑想同你提瓦舍的事,你這兩日總不出門,她尋不到機會!
陸昭戎靜了靜,瓦舍?近來沈桑倒喜歡上聽曲兒了?所以他們能聊些什么?
……日日傳書?
于長玉擺弄著沈桑寫給他的小字條,忽地輕笑一聲,仿佛瞧見了有趣的描述。
“瓦舍怎么了?”陸昭戎脫口而出。
氣氛安靜了一瞬。
他……本來該問,沈桑為什么要跟他提瓦舍的事。
陸昭戎抬了抬眼,瞧見他仔細(xì)觀察了一遍自己寫的信紙,不太滿意地皺了下眉,然后才仔仔細(xì)細(xì)地折好,小心遞給了立侍一旁的黎紅木。
黎紅木抬眸看了于長玉一眼,然后很快低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