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戎到的時候,秦滿身形隱在還不算太凋零的樹下,眼神陰鷙地盯著他。院子里零零散散坐著,或者站著的人,有很多。
他只是瞥過去一眼就收了回來——那些人衣服上閃過銀線流動的光澤,虎的形狀極其顯眼。
是周家人。
陸昭戎在秦滿身邊安靜了一會兒,平靜地開口:“我是陸云回!
正交談的、沉思的、喝茶的吃東西的,忽然間都抬起了頭。
那些人目光凌厲,在夜色中折射著冰冷的寒光。
他慢慢抬眼,靜靜地掃過去。
霎時間所有人從原地消失,整齊劃一地排列好隊形,一人出列,語氣恭敬:“請陸公子指教!
陸昭戎笑了笑,“我沒什么要說的,按照你們的習慣,開始吧!
出列的人應“是”,然后用著他們習慣表達的手勢,很快就清空了整個院落。
他回身一抱拳,陸昭戎朝他略一點頭,轉(zhuǎn)身坐下了。
秦南川靠在樹上,凝視著最后一個人離開,然后轉(zhuǎn)頭道:“來個人給陸公子倒杯茶!
身后悄然落下一個人。陸昭戎朝后瞥了瞥。
寂靜中茶水叮咚的響聲清脆悅耳,他沒打算喝,垂眸思索片刻,問:“你說……黎府有幾個女公子?”
秦南川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黎府有兩個姨娘,長姐黎紅木是嫡出,今歲一十九,底下有兩個庶妹,不過十一二的年紀,二姨娘有一個小公子,九歲。姐妹幾個感情很好!
陸昭戎抬手握住茶杯,打聽得這么仔細,秦滿這個人……
“我那塊玉你拿著嗎?”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借你兩個人如何?”
秦滿回頭看了他一眼,朝他身后的人抬了抬下巴。
身后的人悄然離去。
說來也奇怪,秦滿這般乖戾的人,竟然同他這般一站一坐直等到了月上中天,兩個人安靜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陸昭戎心生警惕,直等到那些人提溜著幾個娃娃回來。
秦滿幾乎是和他同一時間站直了身體,滿院的血腥味絲絲縷縷地彌漫開,兩個小姑娘擁著一個小孩兒,瑟瑟發(fā)抖地往一起縮。
他對上那個男孩兒瞪大的眼睛,烏黑發(fā)亮,眼睛里透著恐懼和寂靜的恨意,直看得他心底發(fā)涼。
秦南川迅速下令,“去幾個人到黎府,收拾干凈。打水來仔細照顧著,還有一個呢?”
“回公子,未曾見過!
秦滿眼神一冷,提高了聲音:“廢物!還不快追!還在這兒干什么!”
陸昭戎安靜地看著,并不出聲。
秦滿轉(zhuǎn)而看向周家的領頭人:“確認一個沒留嗎?”
“確認。”
周圍人瞬間都松了口氣。
陸昭戎輕聲道:“可以了!
秦滿隨手揮了揮,院子里的人瞬間寥寥無幾,安靜得有些嚇人。
“我回去了!标懻讶挚戳丝刺焐,已經(jīng)快翻白了,“秦滿,不要牽扯到長玉。”
那個神仙,見不得這些東西。
秦南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沒理,回去一頓洗洗換換,天就亮了。
在錦城的人來之前,他想和小神仙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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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如黛,近水含煙,薄霧輕遮初陽淡,繁花新葉逐香塵,裊裊清幽撩人面。
出處《踏莎行》江南
第31章 關于祈福
陸昭戎有些泄氣。
他和于長玉之間總是他在主動,小神仙好像從來沒有過什么表達。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于長玉對他的觸碰并不抗拒。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牽手,緩慢過渡到了擁抱。
于長玉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溫度,不灼熱,也不冰涼?赡芤驗槌D暝谏缴献L玉的腰很軟,好像沒有骨頭似的,攬著很舒服。
陸昭戎覺得培養(yǎng)感情這件事好像是單方面的。只有他越來越喜歡圍在于長玉身邊,而于長玉好像不勝其煩。
不過也不抗拒就是了,偶爾他不在,還會問一問身邊的婢女,他今天怎么不在,但也不是太糾葛。整一個清心寡欲愛怎么怎么地的樣子,他很不滿意。
可是不滿意也沒有辦法,半個月過去了,眼看著錦城的人就要來了,秦府的事情全是秦南川一個人在下手,過不幾日多半就要開始了。
今天是下元節(jié),據(jù)說琴川這邊有一個祈福的小島,很早很早以前,琴川的人都住在島上。有一日海上起風暴,整座島幾乎沒有生存的可能。災難性的事情總是有催人淚下的場面。不過終究是傳說,他其實感受不到里面的緊張。
讓他在意的是,后面說從天而降一位神明,手掀巨浪三千丈,風停雨止,數(shù)萬百姓轉(zhuǎn)瞬之間移到了內(nèi)陸,自此后,島上便出現(xiàn)了一座天官府,再沒有起過風浪。
那個場景,那個神明的樣子,他聽起來像極了于長玉。
據(jù)說只要出海時朝那個方向拜一拜,什么狀況都不會發(fā)生。從海面上船只爭行的盛況來看,這個天官府很受人尊崇。
他聽著船只間相和的歌聲,心底有些不安定。等他回過神,于長玉已經(jīng)不見了。
嘈雜熱鬧里,他忽然覺得周身異常安靜。
于長玉很少表現(xiàn)出對什么感興趣。他是通常喜歡什么,就看著什么,但那只是看看,并不會有什么行動,除非你要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