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一直這樣熱烈又溫柔,看上去輕佻,可卻比誰都真摯,她愛一個人,便希望他過得好,喜他所喜,憂他所憂。
縱身躍下死生之界時,她說“還好你沒喜歡我”;
如今她所有謊言隱瞞,亦只是因為那份在意喜歡。
這份溫柔澆在他心上,一層一層帶著疼,他看著她落的眼淚,眼中血色慢慢退卻,他突然便覺得,自己一切堅持,都沒有了意義。
她所求為他所求,她所想為他所想。
她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給。
哪怕是遺忘。
他低下頭,伸手抹開她的眼淚。
“莫哭了。”
花向晚停不下來,她也不知道是對著誰,只低低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答應(yīng)你!
謝長寂將她扶起來,溫柔擁入懷中:“我會忘了你,回死生之界,重悟最后一劍。”
花向晚聽著他的話,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哭得更厲害了些。
“但你別怕,”謝長寂沙啞開口,“不管忘記多少次,我再見到你,一定會再愛上你。”
“謝長寂……”
“等到時候,你復(fù)活合歡宮,記得找我,如果我不懂事,又亂說話,”謝長寂眼眶微澀,“你別放棄我!
“我知道!
花向晚哭出聲,她伸手死死抱住面前人:“我不會,不管怎樣,不管你記不記得,只要我們再見面,我一定不會放手,我一定會纏著你,一定把你綁回合歡宮,我再也不會信你說的鬼話。我知道你喜歡我,我知道的!
謝長寂不出聲,他聽著面前人的話,感覺面前人的擁抱,他突然覺得,內(nèi)心格外溫柔。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空蕩蕩的長廊,想起最后那個夢境。
她說她要喝酒,他不允。
她說她想逛街,他和沈逸塵賭氣,也沒答應(yīng)。
他想了想,回過頭來,低頭看懷中慢慢冷靜下來的姑娘,溫和道:“是不是入夜了?”
花向晚抽噎著,茫然抬頭:“啊?”
“我陪你去逛街吧。”
聽到這話,花向晚有些緩不過神,直到謝長寂站起來,她才意識到他在說什么。
“你……你身體……”
“我無礙!敝x長寂握住她的手,垂眸看她,“今夜我會服藥,明日啟程回云萊,你不用擔(dān)心。”
花向晚聞言,茫然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謝長寂扶著她起身,溫和道:“去換套衣服吧!
花向晚哭得有些懵,聽著他的話走出地宮,兩人各自沐浴換了衣服,她被他拉著,走到街上,才后知后覺意識他們在做什么。
她有些茫然回頭,看著走在旁邊的青年,疑惑出聲:“你帶我出來做什么?”
“我在幻境里想起你第一個生日,”謝長寂語氣帶了幾分溫和,“你讓我陪你喝酒,我不喝,你想讓我陪你逛街,我也不逛,你挽我的手,本來我想甩開,但你說若我甩開,你就討厭我,我便停下了。”
聽他說這些,花向晚便想起來,她忍不住笑起來:“所以我就想,你肯定是喜歡我!
“的確如此。”
謝長寂轉(zhuǎn)眸,平和出聲。
花向晚一愣,就聽謝長寂道:“那一日,是我特意從師門提前趕回來的。”
“我……不曾聽你說過!
“那時候有許多話,我以為不必說。”
“還好沒說,”花向晚笑起來,“你若說了,我當時怕是舍不得。”
若是舍不得,他又怎么修得最后一劍,怎么救天劍宗,屠盡一界,無意救下蒼生?
只是這個話題明顯不適合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說出來,兩人默不作聲轉(zhuǎn)過頭去,花向晚由他牽著,走在合歡宮主城闌珊燈火間,她內(nèi)心一點一點平定下來,她轉(zhuǎn)頭看了看旁邊的青年,猶豫片刻,忍不住伸出手,像少年時一樣挽住他的手臂。
謝長寂察覺她的動作,轉(zhuǎn)眸看她,花向晚頭一次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
看她害羞,謝長寂突然淺淺勾了嘴角,他低下頭,在她額間輕輕一吻,只道:“挽著吧,我心里歡喜!
兩人行走在長街上,沒有目的隨意走著。
花向晚隨意看過小攤,他就在一旁候著,仿佛一對尋常人間夫妻,再普通不過。
行至一家酒館,謝長寂主動拉著她上了樓,兩人一進店,店里的掌柜便認出來,高興道:“呀,少主,您來了?”
花向晚一愣,她一時有些想不起來,她上下一打量,見掌柜是個筑基期的老者,對方笑瞇瞇道:“少主,兩百年前您經(jīng)常來我這兒喝酒,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您忘了嗎?”
“哦!
經(jīng)得這么一提醒,花向晚猛地想起來,點頭道:“記得,不過時間太久了,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您上座,”對方招呼著,高興道,“我給您上酒!
花向晚點點頭,看著掌柜親自去取酒,謝長寂靜靜看著她,花向晚頗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以前經(jīng)常在城里喝酒。”
“后來怎么不喝了?”
“合歡宮出事后,”花向晚神色淡了下來,“能不喝,就不喝了!
說著,她有些奇怪:“你一說我到想起來,你倒是學(xué)會喝酒了?”
“你走后,便學(xué)會了!
謝長寂聲音平和:“想著,當做一個討你家人喜歡的人。”
花向晚一愣,隨后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都是我唬你的,我娘最喜歡的還是你這樣的,小時候她和我爹總罵我不夠端莊!
“那你喜歡,總是好的。”說著,謝長寂抬眼看她,“日后你想要人作陪,我便能陪到底了。”
花向晚看著對方不避不讓的眼睛,她想了想,低頭一笑:“你今晚話倒是多!
“是過去太少!
“倒也是,”花向晚想想,“那我們今夜當多說一些。我看從哪里開始,你當年——”
花向晚挑眉,不懷好意:“你給我上藥的時候,說給其他仙子也上過,都有誰。俊
“你記錯了,”謝長寂糾正她,“我說的是,其他人,不是其他仙子。”
這話讓花向晚睜大眼,謝長寂神色平靜,解釋著:“我怕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那你沒給其他女仙上過藥?”
“沒有。”
“你沒抱過她們?”
“沒有?”
“那守夜呢?”
花向晚盯著他:“總守過吧?”
聽著這話,謝長寂似是覺得好笑,溫和道:“守過許多,每次都很多人。”
花向晚聽著,莫名有些開心,嘀咕著:“不早說。”
“那沈逸塵呢?”
謝長寂見她問了這么多,反問出聲,花向晚一僵,就聽他道:“他這張臉,到底怎么來的?”
“你……不該猜到嗎?”
花向晚嘀咕,謝長寂垂眸:“我想聽你說!
花向晚緩了片刻,終于道:“他是鮫人,他走的那天,剛成年!
“為什么變成我的樣子?”
“他說,希望能成為我最喜歡的樣子!
“所以,當年你最喜歡的,是我。”
謝長寂說了結(jié)語,花向晚這才意識到,他等來等去,無非是為這一句。
她本想說他,可想了片刻,又忍不住笑:“我都不知道,你這么計較。”
“我向來計較,只是你不知道。”
“這么計較,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
酒端上來,謝長寂給花向晚倒酒,花向晚湊到他面前,笑瞇瞇道:“我如今最喜歡的,也是你。”
謝長寂聽著,笑著沒說話。
兩人喝了一會兒酒,半醉半醒,笑著又離了酒館。
花向晚喝酒有些上頭,路上明顯情緒高昂許多,謝長寂到一直是一個樣子,走在她身旁,任由她打鬧。
兩人跌跌撞撞來到河邊,人少了許多,花向晚仰起頭,看向不遠處懸在半空的一群明燈。
這些燈都被綁在一個形狀奇怪的架子上,每個燈下都懸著一根小管。
最外面的燈懸著的管子最粗,最里面的燈下懸著的管子,似乎只有頭發(fā)絲一般細。
“那是什么?”
謝長寂跟著她的目光,遙遙看著。
“長明燈!
花向晚看著那些在高空中似乎隨時都會飛走的燈籠,解釋給謝長寂聽:“民間的小玩意兒,如果能操縱靈氣穿過燈下懸掛的管子,就可放走一盞燈。你別小看這個,外面的管子還好,越到里面好看的燈,它下面懸掛的管子越細,對靈力控制能精準到什么程度,看他能放走那一盞燈就知道了。我年少試過,”花向晚比劃著,“最多也就到里層第二圈,最里面的燈,我也是沒辦法的!
“放走那些燈能做什么?”
謝長寂疑惑,花向晚笑了笑:“就是一些陳詞濫調(diào),說一盞燈,可以實現(xiàn)一個愿望。”
“真的能實現(xià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