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逐漸暈上燒紅霞光，瓦勒莉才向后方高聲呼喝了幾句，幾個身強力壯的人類青年立即得令，驅(qū)趕著那些俘虜前往他們的關(guān)押地。
第57章 真言與信任
雖遭押挾，但他們均神情呆滯，不見頹唐驚惶，更沒有絲毫的反抗。仔細看去，他們身上的皮甲也損毀嚴(yán)重，早已失去了應(yīng)有的光澤，還散發(fā)出陣陣惡臭。
事出反常，瓦勒莉神色凝重，因為外來者的突然闖入，讓她尚且無暇顧及這些細節(jié)，此刻疑竇頓生，畢竟狄斯塔爾的反叛勢力頗成規(guī)模，決計不會像是如今所看到的強弩之末。
饒是如此，她也沒有在啟面前表現(xiàn)出過多的憂喃楓慮，除卻防備外還有釋然的因素，自從后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秩序被打破、戰(zhàn)神隕落，苦苦維持狄斯塔爾現(xiàn)狀的她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總有一天，這樣的過渡期會迎來它的轉(zhuǎn)變，考量得再悲觀一點，或許自從身側(cè)的二者穿越屏障來到狄斯塔爾，這里的平靜便已經(jīng)被打破了。
綠洲的范圍還在不斷縮小，對這些脆弱的血肉之軀而言，這里已然是最后的容身之處。很多時候，即使人們沒有在她面前刻意表露，她也能知曉他們內(nèi)心深處的不安。
因為求生不再是他們的渴望，而是在漫長的顛沛流離生活中產(chǎn)生的執(zhí)念。
但無論如何，她都會守護住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靈，這是她與戰(zhàn)神特里芬的約定。
于是為了活躍氛圍，烈日剛剛西沉，宏偉的高臺前便燃起了篝火，白象帶領(lǐng)著其余灰象前去覓食，除了看守者之外，人們幾乎都席地圍坐于火塘邊緣，在火焰的跳動間低聲吟唱。
而未等瓦勒莉邀請，啟便主動在其身側(cè)坐下，以示自己并無其他心思，可以坦然接受監(jiān)視。只是原本如影隨形跟在他身旁的埃弗摩斯突然不見了蹤影，啟完全可以運用二者神魂之間的聯(lián)系來探得對方的具體位置，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引發(fā)彼此神魂的共鳴呼喚。
白日留守在駐地的女性們身穿厚實的毛皮，那些多來源于狩獵所得，她們?yōu)榍叭ヲ?qū)逐外敵的戰(zhàn)士們端來了新鮮的羊乳和沸煮過后的肉干。
阿黛拉也在其列，正艱難地將一個闊口松木碗高高舉過頭頂，瘦削的她身裹的衣物有些過于繁重，讓她只能緩慢地在人群中挪移。
見啟的目光一直落在阿黛拉身上，瓦勒莉抿唇一笑，“難道你是想去幫幫她嗎？”
“嗯�！眴⒌恼菩囊呀�(jīng)生出光點，這也是他難得坦誠的時刻。
瓦勒莉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地面畫圈，“她不會接受你的幫助。狄斯塔爾的人們早就知道如何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下堅韌地活著，所以他們都異常獨立�！�
吐露出這番話語的她語氣稀松平常，細聽之下又不乏苦澀和麻木。
篝火底部燃燒著的松木枝不時發(fā)出“噼啪”聲響，躍動的火焰和瓦勒莉的赤發(fā)相得益彰，恍惚間她的面容似乎也更加具有虛幻的美感。
啟的沉默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一貫以旁觀者自居的存在，不會去貿(mào)然評說新接觸到的事物。
而阿黛拉也終于挪移至二者身前，她的視線來回逡巡，仿佛在做出一個艱難的抉擇，最后，她還是將舉起的松木碗遞給了瓦勒莉，卻不住用手指向啟，看向瓦勒莉的眼神也愈加急切。
這逼得瓦勒莉只能無措撇嘴，佯作不情愿地將其轉(zhuǎn)遞給了啟，啟盯著那盛裝著乳白色液體的松木碗，神情瞬間泛上幾分莫名，因為這些液體還在散發(fā)著淡淡的膻腥氣息。
所以他只能怔愣抬眸，將自己的疑惑返還給瓦勒莉。
“這是一種用動物乳汁制作而成的佳釀，喝下它后可以治療思慮過重。阿黛拉特意要用它來款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在啟無動于衷的注視下，她收手仰頭，淺嘗了一口酒液，示意對方完全可以放心，還細心地掏出巾帕將碗沿擦拭干凈，這才重新遞還與他。
啟從她手中接過后，鼻尖輕嗅，最終仿照她的模樣淺嘗輒止。
一股醇厚的乳味席卷了口腔，卻在舌尖上留下了辛辣的刺激感，待這些感覺都盡數(shù)褪去之后，就只剩下了迷蒙的醉意。
“滋味如何？”
啟緩緩放下木碗，不知是否出于火光映照的作用，他原本冷白的膚色上浮起紅潤，這點尤其體現(xiàn)在他的雙頰。
“......確實可以消除愁思�！彼F(xiàn)在只覺神魂都處于放空狀態(tài)。
瓦勒莉意外地沒有因他的反應(yīng)加以嘲弄，而是以頗為懷念的語氣說道：“我第一次嘗試時，也如你這般無法適應(yīng)。”
“是嗎？想來那已經(jīng)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啟的戒備心理和神魂的清醒程度一起降低了。
阿黛拉聽不懂二者之間的對話，于是她只能怯怯地在篝火邊坐下，和其他人類一道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瓦勒莉緊接著自嘲道：“對于我們這樣的存在來說，時間的流逝可算不得什么�！�
啟并不喜歡對方這種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在這種狀態(tài)下卻又實在想不出反駁的措辭，“算的，我在這個世界上所度過的每一息都令我無比絕望�！�
瓦勒莉知道醉意會讓飲用者吐露真言，于是她輕聲問道：“是因為邪神卡克斯在這片土地上的惡行嗎？”
與她相對而坐的啟竟然真的開始思忖這個問題，良久后才終于作出了回答，“不止是他，雖然我在后土上度過的時光很短暫，但我遇到了很多——神明、眷屬，以及......人類。他們，大多數(shù)都不值得我交付信任，而且還會使用各種手段，因為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