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xiàn)在很困,非常困。
腦子里還是一片混沌,連思考都做不到。從爬起身后就一動不動地站在旁邊發(fā)呆。
昨晚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好像還做了個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噩夢。
但等她想要回憶夢的具體內(nèi)容,卻又死活想不起來……
那種強迫癥沒得到滿足的感覺太難受了。
也是因為這份難受,讓少女沒能及時察覺到背后傳來的異樣。
艾伯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路西恩這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掛在坎蒂絲的背上,還不要臉地將下巴擱到對方頭頂。
“噗,你們這是什么姿勢?”他忍不住笑出聲,還上去試圖將頂著兩枚黑眼圈、看上去還很迷糊的坎蒂絲撈出來,“你別壓了,要是坎蒂絲被你壓矮了怎么辦?”
路西恩立刻帶著臂彎里的人躲過,轉(zhuǎn)而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別找理由了,大侄子。我明白你是在嫉妒!
艾伯:…………
艾伯捏緊拳頭,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他們的聲音終于把坎蒂絲吵清醒了。
少女掩嘴打了個哈欠,迷離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
她狠狠給身后人來了一記肘擊,趁機矮身從對方的手臂里鉆出來。
動作非常流暢,完全沒有留手。
“都到這里了,不如先跟我們?nèi)ニ_圖姆·拉庫斯看看!
擺脫身后的掛件,少女對年輕矮人發(fā)出邀請:“騎馬的話今天就能到,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還能在城里買點禮物給你的祖母們帶回去……你覺得怎么樣?”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坎蒂絲不太放心他一個人回去。
一路上他們有露比在,現(xiàn)在又有了路西恩,即使遇到劫匪也不用擔(dān)心。
但他們肯定也沒時間把對方送回阿卡瓦港,可就這么讓葛路什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子回去,誰都不會放心。
薩圖姆·拉庫斯里有冒險者協(xié)會,坎蒂絲打算在那里雇個人護送葛路什回家。
不管這里的協(xié)會是否和黑星有關(guān)系,他們也不至于為難葛路什這樣一個普通的矮人。
葛路什聞言,圓圓的眼睛立刻亮起,急忙點起頭。
年輕人都喜歡到城里玩,尤其之前法基先生他們就快把薩圖姆·拉庫斯夸成一朵花了,他對這座城感興趣也很正常。
幾人商量好,立刻簡單吃了兩口干糧便出發(fā)了。
坎蒂絲的腳還需要好好養(yǎng)一下,不能自己騎馬了。
路西恩倒是很自覺地跨上屬于她的那匹棕馬,并向立在馬側(cè)的少女伸出手。
看著那只伸到面前的手,坎蒂絲足足愣怔了好幾秒,這才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自從從光團變回人形,路西恩的變化也挺多的。
他變得更粘人了,字面意思的那種。
坎蒂絲甚至懷疑路西恩是得了什么后遺癥,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已經(jīng)變回人形了。
不過,連她都無法將“人形的路西恩”和“球形的路西恩”畫上等號,那路西恩本人也有可能出現(xiàn)了這種情況。
這才過去一夜,說不定在他的自我意識里還覺得自己是個球,黏在她身上撒嬌賣萌都很正常的那種……
坎蒂絲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原本有些亂的心跳也漸漸平穩(wěn)。
這就……沒辦法了,只能靠時間慢慢適應(yīng)。
她輕輕嘆口氣,重新將視線挪到前方的路上。
正如她所想,薩圖姆·拉庫斯離他們很近。
六人騎著馬全速前進,剛過晌午便到了。
也許這里也受了莫丹文化的影響,薩圖姆·拉庫斯是他們在東大陸遇到過的第一個擁有護城河和城墻的城鎮(zhèn)。
看著那眼熟的高墻,艾伯都有種回到弗朗斯大陸上的錯覺。
薩圖姆·拉庫斯是個開放的城市,比起矮人族的規(guī)矩,它其實更像一個莫丹人的城市。
現(xiàn)在城內(nèi)又沒有什么需要限流的特別活動,幾人進城便不需要出示什么身份證明。
守衛(wèi)在城門口的衛(wèi)兵只是掃了他們一眼,便再次目視前方。
沒有阻攔也沒有出聲詢問,似乎這個隊伍很平常,并不需要施舍多余的眼神。
他們到達(dá)東大陸已經(jīng)有一個月了,這次是唯一一次走在大街上,卻沒有被人明里暗里打量。
創(chuàng)世節(jié)在即,城中的氣氛要比平時歡快很多,還有人正在往街道上的欄桿掛裝飾。
六人走入商業(yè)街,立刻被各式各樣的小攤吸引了注意,紛紛在自己感興趣的攤前停住。
連露比都覺得這里的環(huán)境很舒適。
一直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與其余幾人一樣在街邊的小攤前逗留。
她看到一對星星形狀的耳墜,金屬掛件上還各鑲了一顆小小的紅色寶石,樣式非常精致。
露比喜歡紅色,也很喜歡這個耳墜的款式。
沒等老板多做介紹,立刻將它買了下來。
坎蒂絲看到她終于不再黑臉,也跟著停下看向這個小攤子。
那是個賣首飾的攤鋪,各式各樣的小飾品都不太一樣,但樣式都很好看。
“這位小姐想要點什么?”老板是個體型微胖的中年矮人,笑起來很和氣,“如果這里的都不滿意,您也可以說說您喜歡什么樣式的圖案,我也可以為您定做!
坎蒂絲有些驚訝:“這都是您做的?”
“沒錯,我可是薩圖姆·拉庫斯里最厲害的銀匠!”中年矮人拍拍自己的胸脯,自夸道,“不管是什么樣式,只要您說得出來,我就能給您做!
為了證明自己,還指向攤子后的涼棚,里面擺放著一些制作銀飾的工具。
鬼使神差的,坎蒂絲低頭在小腰包里翻找了一通,拿出一條帶著金屬墜的項鏈。
“麻煩您看一下,這里的空缺能修補好嗎?”
她將三葉草形狀的項鏈遞過去,聲音有些不自在:“就這么光禿禿的不太好看……”
老板雙手接過那條極細(xì)的項鏈,從衣兜里掏出眼鏡戴好,這才仔細(xì)觀察起來。
“南大陸那邊的護身符啊……做得還挺細(xì)致的!彼麑⒀坨R推到頭頂,把項鏈還回去,“可以用其他寶石做填補。不過我這里現(xiàn)在沒有合適形狀的,需要找原石打磨。您需要的話,是要提前付一筆定金,畢竟打磨好的寶石不好做別的用途……”
坎蒂絲聽到價格,這才如同清醒般搖搖頭。
取回項鏈,與露比并肩離開小攤。
露比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突然開口道:“我這里有不少寶石,平時也沒什么用。”
坎蒂絲慢了半拍才明白她的意思,笑著擺擺手:“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不愛戴首飾!
露比長長“哦”了聲:“不愛帶卻還留著……那就是很重要的東西咯?”
坎蒂絲捏著項鏈,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沉默數(shù)秒,她也只是微微偏開視線,看向周邊其他小攤。
“過去是的,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
在丹薩森林與奧布里亞交鋒后,她便明白他們兩人已經(jīng)完全站到彼此的對立面。
她也曾想過將這條項鏈丟掉。
可幾次猶豫后,它還是靜靜躺在自己的腰包底部。
坎蒂絲停下腳步,看著手里的項鏈。
現(xiàn)在也許就是個契機。
她將它從腰包里拿出來了……也許現(xiàn)在正是徹底拋下它的時候。
事到如今,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黑星站到同一邊。
那么,她也必須切斷與他的一切關(guān)聯(lián)。
少女突然轉(zhuǎn)過身,大步走向不遠(yuǎn)處的墻角,那里蹲著不少流浪漢。
她正要將項鏈扔下,身側(cè)突然伸出一條手臂制止了她的動作。
路西恩臉上難得沒帶上笑,淺灰的眼眸靜靜凝視著坎蒂絲的眼睛。
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牽著她的手將人拉到一邊。
坎蒂絲直到被拉到小巷口也不明白他的用意:“怎么了?”
路西恩將她緊握成拳頭一點點扒開,看清那個金屬吊墜,這才抬眼重新看向她:“要扔掉?”
不等她回答,他再次開口:“但你并不想!
坎蒂絲咬了下下唇:“……必須扔掉!
他們已經(jīng)是敵對的關(guān)系了,她不能再對奧布里亞抱有任何期待。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與她有關(guān)的人,如果下次遇到,她都不能再有任何猶豫……
掙扎、遲疑、悲傷……她的神情都落在那只淺灰的眼睛里。
路西恩輕闔眼瞼,再次睜開時里面帶上笑意。
“那就給我吧!
他沒有給坎蒂絲拒絕的機會,從她手里拿過那條項鏈。
拇指和食指拎起細(xì)鏈,帶著三個坑洞的三葉草在半空搖擺。
“三葉草的含義,‘祝你擁有幸運、平安和愛’……”
另一只手的食指自上往下劃過,原本帶著點銹跡的細(xì)鏈變得煥然一新。
路西恩欣賞著少女吃驚的表情,最后在底部的吊墜上一彈。
白色的光塵匯聚到一起,轉(zhuǎn)瞬間,三個小坑分別被三塊清透的寶石填滿。
“寓意還是不錯的,不需要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