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血泡被利器刺破，隨著山包的坍塌，一股股腥臭連同不明液體涌出。
一個不算意外的意外——那個小山包居然是空的。
因?yàn)槁肺鞫鞯木珳?zhǔn)打擊，山包變成破了一半的“雞蛋”。
除了血色的蛋殼還半罩在上方，里面包裹的東西已經(jīng)開始迫不及待地往外涌。
坎蒂絲捂住想要干嘔的胃，一只手扶住路西恩的腦袋，強(qiáng)逼著自己往下看。
這么一看，還真讓她看出些特別的東西。
那些惡心的、裹挾著不明液體往外流的“肉塊”并不是被動流出來的……它們居然是有意識的活物！
“得救了……我們…得救了！”
黑紅的“肉塊”拼命往外爬動，血肉模糊的臉上掙扎出兩小一大的三個洞。
它抬起頭，微暖的金光從上方灑下。
光明的盡頭站著二人，其中一個便是……
“啊啊……這是……我們…等到了…………”
兩個空蕩蕩的眼洞流出黑色的眼淚，向坎蒂絲伸出森白的手臂。
“世界的希望……可以救世的晨星……終于出現(xiàn)了！”
第241章 漆黑的權(quán)杖 琉璃權(quán)杖13
坎蒂絲猛地捂住嘴, 條件反射般轉(zhuǎn)過頭。
還好封印之書并不是真書，即使此時松開手也不會掉下去。
如果掉到下面這一灘灘東西里……坎蒂絲覺得自己會沒有勇氣把它撿回來。
黑色的污泥逐漸脫落，慢慢露出那人的真面目……如果它真的還能被稱之為人的話。
森白的骨頭和漆黑的泥漿形成強(qiáng)烈對比, 在金色的光芒的映照下異常顯眼。
那是一具只剩下上半身的骨架。
可比起它的“同伴”, 這位已經(jīng)算是相對完整的家伙了……起碼它的兩只手臂都還在。
“是真的…真的出現(xiàn)了……”另一顆骷髏奮力鉆出黑泥，把住松動的下顎骨向上看去，“我們做到了……我們做到了！”
“是晨星！真正的晨星！我們成功了��！”
“有救了……終于有救了……”
有人只露出半個腦袋，有人用僅剩的一條手臂往前爬動。
即使身上的骨頭掉了也沒人沒有低下頭顱，一只只可怖的空洞盯著漂浮在半空的二人，像是在凝視它們的希望。
“教主大人……吾主……我們做到了��！”
最開始發(fā)聲的骨架哭喊著, 雙手不斷向坎蒂絲的方向爬行。骨骼碰撞在一起, 發(fā)出一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
縱使坎蒂絲覺得這半年已經(jīng)擴(kuò)充了很多見識, 卻還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場景, 全身都在無法克制地發(fā)抖。
“活著的亡靈？”路西恩不嫌事大地吹了聲口哨, 雙手若無其事地環(huán)住懷中的少女，輕輕拍拍她的后背，“連死亡的權(quán)利都要剝奪……真是個殘忍的家伙�！�
坎蒂絲順勢將頭埋近他的頸窩，大口大口地喘息。
發(fā)麻的腦子讓她暫時回避對外界的感知，唯一能做的就是調(diào)整好自己的呼吸。
身后那有節(jié)奏的拍打讓心跳逐漸回歸正常。眼睫微微顫動，輕輕掃過裸露的脖頸。
搶在視覺前恢復(fù)的，是嗅覺。
鼻尖捕捉到一股特別的味道。
很淡, 一種無法描述氣味……卻莫名讓人安心。
路西恩感覺到她的動作，慢慢停止拍背的動作, 聲音依舊帶著笑意：“緩過來了？”
“嗯�！�
坎蒂絲的視線不自然地往右下瞥, 僵直著身子向后仰了仰：“……多謝�！�
有種莫名的心虛感，不敢看他的眼睛。
其實(shí)不用看也知道，這家伙彎起的眼睛里肯定帶著一如既往的揶揄……說不定還在為她解鎖了新表情而開心。
坎蒂絲偏過頭, 用處理正事掩蓋心中泛起的異樣，自然沒注意到淺灰眼瞳中那一閃而過的失落和迷茫。
當(dāng)兩人再次將視線投向海島，下面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
骷髏們聚成一團(tuán)，用空洞的胸腔發(fā)出或哭或笑的聲音。粘連著淤泥的指骨不停向上，似乎想要觸碰兩人周身的金光。
“救救我！請您救救我們�。 庇腥颂^激動，以至于連下顎骨都掉了，“我們的晨星……我們的救世主……請寬恕我們…………”
它似乎已經(jīng)到達(dá)某個臨界點(diǎn)，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崩潰地伏在地上大哭。
一種細(xì)細(xì)密密的不適從心頭竄起，沿著胸骨爬上脊椎，最后狠狠扼住她的咽喉。
坎蒂絲艱難咽下一口唾液，這才勉強(qiáng)發(fā)出聲音。
“你們是誰？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閉閉眼，強(qiáng)忍著不適地再次睜開，“你們，跟晨星教團(tuán)有什么關(guān)系？”
好不容易問出口，可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它們會向她跪拜，稱她為“救世主”。姿態(tài)之低，讓坎蒂絲毫不懷疑如果他們飛得再低一點(diǎn)，這些骷髏一定會上前輕吻她的鞋尖。
但沒有一個人能為“救世主”解惑。
它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幾近狂熱的狀態(tài)并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打破的。
這樣不行，這些人一定跟晨星教團(tuán)有什么關(guān)系，說不定就是曾經(jīng)隸屬于晨星教團(tuán)的信徒。
得在它們把骨頭架子晃散前問出點(diǎn)什么！
就在坎蒂絲絞盡腦汁想辦法時，異變突生。被路西恩打破的“蛋殼”終于有了動作。
黑紅色的淤泥像是有了生命，緩慢且從容不迫地包裹住那些骨架，將它們重新推向“蛋殼”內(nèi)部。
“不……不————！！”
骷髏們的動作變得激烈，不顧自己會完全散架也要掙脫那些黑泥。
“放開……快放開我！”
“不要！我不要再回去了��！”
“你這個玷污圣物的罪人！晨星不會放過你的��！”
說罷，那人還向二人的方向伸出手：“救救我們！快讓那個瘋子住手啊————��！”
坎蒂絲只是愣怔了幾秒，黑泥就已經(jīng)卷走好幾個骷髏。粘稠的流體將它們包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連聒噪的聲音都慢慢變小。
噗————！
路西恩的指尖揮出一道光，將其中一個鼓包打碎。勾勾手指，一顆骷髏頭便帶著些許爛泥，滴滴答答地飄到兩人面前。
“哈……哈…………”
明明只剩下一個圓滾滾的腦袋，骷髏頭依然像是活著般喘著粗氣，仿佛一個剛被撈上岸的溺水者。
“我……我就知道……吾主不會騙我們……真的出現(xiàn)了…………”
坎蒂絲辨不清它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只能看清它確實(shí)抖得厲害，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還帶著一點(diǎn)……癡迷？
顯然路西恩也發(fā)現(xiàn)了，立刻厭惡地皺起眉。
“我不管你是什么東西，話我只說一遍�！甭肺鞫髂托母骟溃渎暣驍嗨巧窠�(jīng)質(zhì)般的呢喃，“我問你答。敢說一句廢話我就把你捏成粉末，扔回那堆泥里�！�
骷髏的聲音明顯卡頓了一下，下頜骨發(fā)出一陣讓人牙酸的“咯咯”聲。
“您……請說……”
很好，終于能正常溝通了。
坎蒂絲松了口氣，贊賞地看了眼路西恩，轉(zhuǎn)向骷髏時又嚴(yán)肅地板起臉。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跟晨星教會有什么關(guān)系？”
也許是因?yàn)槭ヌ嗌眢w，骷髏的反應(yīng)有些遲鈍，等了十幾秒才緩緩開口。
“我們…是……晨星教團(tuán)……第…隊(duì)……”上下兩鄂張合著，有些不太靈敏的樣子，“我們收到…消息……我們要…回收「權(quán)杖」……”
它的聲音有些卡頓，但還能勉強(qiáng)分辨出一些關(guān)鍵詞。
就是太慢了，慢到坎蒂絲恨不得抓住這個光禿禿的腦袋使勁晃晃，把有用的信息都晃出來。
“「權(quán)杖」原本不在這里，衛(wèi)伽王子明明待在無盡之海的邊界……是你們把他帶到這兒的？”坎蒂絲急急問道，“是什么時候？三十年前？這里又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
骷髏聽到“衛(wèi)伽”這個名字時明顯震了下，隨后發(fā)出“啊啊”地尖叫。
“他……罪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骷髏說話的速度都快了不少，“都是因?yàn)樗髅魇羌榔贰榔贰鸵小榔返臉幼�！�?br />
“能…成為圣物的一部分……如此高…的榮譽(yù)……不知感恩！”
“罪人……玷污圣物的…罪人……��！”
“殺了……他…………將他剝離圣物……殺了他！”骷髏用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睛“看”向坎蒂絲，“再去找……其他…填補(bǔ)…………”
坎蒂絲被它氣得氣息不穩(wěn)：“你簡直……”
啪————！
“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道黑光從兩人面前穿過，直接將半空中的骷髏劈成碎片，刺耳的尖叫隨之響徹天空。
坎蒂絲一把抓住漂浮的封印之書，往黑光發(fā)出的方向看去。
但那道黑光顯然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似乎只是單純閃了一下就縮回半塌的山包里。
“嘖�！�
路西恩揚(yáng)揚(yáng)下巴，示意她往下看：“讓它能說話的時候不快點(diǎn)，現(xiàn)在想叫都叫不出來了�！�
被擊碎的頭骨灑落到地上，被流動的污泥一一粘起，一塊不剩地帶回山包內(nèi)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