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行的姓名欄里,預(yù)想中的【坎納莉亞斯·奧布里亞】被另一個名字取代了。
【坎蒂絲·奈默】(candice·nemo)
女孩小小的反抗被身后的老者看在眼里。
心中默念這個名字,一貫不茍言笑的人面上有了些松動。
第13章 幸運 雪原小屋5
坎蒂絲是被壓醒的。
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像是有什么東西扣在咽喉處,擠壓氣管,讓她喘不過氣。
猛地睜開雙眼,一只帶著護腕的胳膊正橫亙在她的脖子上,正好壓住自己的喉嚨……
眼角順著看去,手臂的主人以一種四仰八叉的形態(tài)睡的正香。微張的嘴里還傳出一點呼嚕聲,顯然這兩天是累到了。
其實艾伯對自己奔放的睡姿是有數(shù)的。
為了不打擾彼此的睡眠,他特地用頭頂正對著跟坎蒂絲的身體,以為這樣就不會在半夜踢醒對方。
只可惜他沒想到,自己的胳膊在睡眠時也格外逍遙。
坎蒂絲陰沉著臉,在掐胳膊和揪頭發(fā)兩個選項里猶豫不決。
心中的天使和惡魔經(jīng)歷了一番交鋒,最終在她的圣母光環(huán)下雙雙陣亡。
坎蒂絲決定做一個好人,選擇原諒他。
嫌棄地移開這條胳膊,她抓了兩把頭發(fā)醒神,然后掏出懷表。
四點五十八分。
她的生物鐘在進入北地后就徹底報廢,包括平時的一些小習(xí)慣。比如每天早上必喝的紅茶。
可現(xiàn)在別說是茶,有點熱水她都會感謝神明的眷顧。
“吱呀”一聲,地板上的暗格被掀開,一個黑色的腦袋探了出來。
對方看到坎蒂絲醒了,也嚇了一跳,小聲道:“我把你吵醒了?”
坎蒂絲立馬搖頭,躡手躡腳地繞過艾伯,伸手接過巴哈澤手里的柴火。
過了一晚,壁爐里的火早已熄滅。還好地下室里存儲了不少物資,起碼不會讓他們凍死。
“你怎么這早就起了?”巴哈澤一邊生火架鍋,一邊詢問,“這火下半夜就滅了,你有沒有被凍到?”
坎蒂絲發(fā)現(xiàn)這個小屋的空間利用率非常高。在壁爐邊放一個鐵架,就能用里面的火做飯。
“沒有,我睡得很好!
她看了眼艾伯。只見他根本沒被煮粥的聲音影響,翻了個身繼續(xù)睡,不禁有些羨慕。
巴哈澤在做最簡單的雜糧粥,燕麥里加了把干豌豆和掰碎的干面包,攪拌幾下就放在那里煮著。
他錘了錘自己的老腰,坐到椅子上休息。
雖然看著還年輕,但他的年紀確實也不小了。
混血兒聽起來高端,可他們的身體生長速度并不穩(wěn)定,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長壽。
他們的壽命跟外表沒有太大關(guān)系。
坎蒂絲覺得這種做飯方式有點新奇,坐回壁爐邊,盯著那口小鍋看。
“……如果昨天我說了什么冒犯的話,還請你不要介意。”
坎蒂絲意外地扭過頭,對上他的視線后急忙擺手:“不不……不是因為你。昨天是我失禮了。”
她有些局促地摸出自己的項鏈:“這是我現(xiàn)在的養(yǎng)父給我的……”
艾伯警告過她,這些帶金屬的飾品不能貼身放。所以她一直戴在衣服外面。
巴哈澤恍然:“你跟他關(guān)系不好?”
“也……不能說不好?他是個很嚴肅的人,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其他人都是一個態(tài)度!笨驳俳z將劉海向后翻去,讓自己更清醒點,“我也說不上來,我們的關(guān)系不太像父女!
她時常覺得奧布里亞看人的眼神不太對,像是在觀察一件件物品,仿佛他們和周邊的草木蟲魚沒有什么區(qū)別。
“我們有時候需要一些青蛙做實驗?晌蚁胧∠履枪P錢,就自己養(yǎng)了幾只。”她放開項鏈,兩手比劃出一個盒子的形狀,“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對他來說,就跟那些青蛙一樣……”
給它投食,給它生存的環(huán)境……
可唯獨不讓它跳出盒子。
巴哈澤一直在觀察她。這位年輕的姑娘可能自己都沒察覺到,在說出這些話時眼里充滿了落寞。
“唔……倒也不能這么說!
坎蒂絲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
“你那個項鏈的寓意很好,不是我瞎說的。”巴哈澤雙手抱臂,向后靠上椅背,“三片葉子的植物,在南大陸的一些地區(qū)算是一種護身符,一般是父親送給孩子的第一件禮物!
見坎蒂絲一臉震驚的表情,巴哈澤笑著走到鍋旁,用木勺翻動里面煮的粥:“三片葉子,代表幸運、平安和愛。這樣的護身符,父親會在孩子出生前找人打造好!
鍋里開始咕嚕嚕地冒泡泡,巴哈澤繼續(xù)握著木勺攪拌。
“一般是金銀做的,也有鐵的。如果實在太窮,就去山上采一根,用細繩穿好。在孩子誕生后,就將它帶到孩子的脖子上,可以保佑他們能平安長大!彼闷鹑煌螅瑢⒅嘁灰皇⒑,“很可惜,我的那枚在流亡的時候被人搶走了!
“有的男人不愿意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不代表他不重視你!
巴哈澤將一碗粥遞到她面前,老頑童似的擠了下眼:“我可不覺得一個人會對他的‘青蛙’這么重視!
坎蒂絲有些愣地接過碗,喃喃道:“我并不知道它還有這層含義……”
她對南大陸的了解只有短短五年,每天還一直被關(guān)在孤兒院里,自然不知道這種習(xí)俗。
胡慕斯學(xué)院的對外招生非常嚴格,且必須是莫丹人。如果是平民必須有推薦信或擔(dān)保人。
南大陸出來的大多是小偷、強盜甚至是亡命之徒,他們當(dāng)然不會收。
突然知道這條項鏈的另一層含義后,坎蒂絲心里亂糟糟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還沒等她感喟太久,身后傳來一陣窸窣聲。
艾伯用一種半醒不醒地聲音嘀咕道:“這么早就吃飯了?”
坎蒂絲冷漠地看他像只聞到肉味的大狗,沒有一點形象地接過碗,也沒拿勺子,閉著眼進食。
這位在人多的店里舉止還很得體,像個體面的貴公子。
可現(xiàn)在這吃相……簡直是狼到哈士奇的完美蛻變。
原本有些惆悵的心情隨著身旁“吸溜溜”的喝粥聲,一起進了艾伯的肚子……
青年吃飽后放下碗,整個人也清醒了。
一轉(zhuǎn)頭,就注意到坎蒂絲那種奇怪的眼神,還以為是她昨晚那股莫名其妙的郁氣還沒消,第一時間護住自己的碗:“你……你要干嘛?”
坎蒂絲認真看了他數(shù)秒,真情實意地答道:“我剛剛得到一個啟發(fā)。”
艾伯看看她,又打開自己的懷表看了眼:五點半,這人怕不是還沒睡醒。
坎蒂絲雙手端起碗:“吃飯,使人快樂!
說罷,也沒用勺子,學(xué)著艾伯的樣子“吸溜溜”一口悶。
巴哈澤圍觀全程,再看向艾伯時眼里充滿嫌棄。
好好一個孩子,都被身邊的人帶壞了!
三人快速解決完早飯,收拾好行李就往集市趕。
走出小屋,外面的天已經(jīng)大亮。蔚藍的天空襯得雪地格外潔白,寬廣得看不到盡頭。
他們運氣不錯,連續(xù)幾天都是大晴天,沒有遇到難纏的暴風(fēng)雪。
集市地點不近不遠。在巴哈澤的帶領(lǐng)下,三人兩匹馬走了兩個小時,終于看到了屬于集市的標志——一頂高高的尖頂帳篷。
路上的時間很充足,坎蒂絲順便提了下她想要去的具體地點,并把自己做好標記的地圖遞給巴哈澤看。
巴哈澤聽到那三個村名,沒等他展開地圖,皮帽下的眉頭皺得死緊:“這三個村子不能去。你們只有兩個人,太危險了!
坎蒂絲看向艾伯,艾伯無奈聳肩:“都跟你說了。那是協(xié)會匯集各方情報得出的結(jié)論,這三個村子不安全!
雖然他也不認同“罪犯的孩子也會是罪犯”這種理論,只是對他來說,協(xié)會的推測要比這些陌生人更可信。
“可我們要搜索這里,就必須在這三個村里臨時落腳。”坎蒂絲指著她根據(jù)勇者日記推測的地點,“它就在三個村子的中間,那附近又沒有別的村子。別的不說,我們總不能一直不補給吧?”
艾伯也沒話說,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那倒未必!
兩人齊齊看向巴哈澤。
“這里究竟有多少集聚地,沒人知道具體的數(shù)量?傆腥穗x開,也總有新人進來,地圖上的只是參考!彼麑⒌貓D卷好,遞還給坎蒂絲,“我不能離開安全站太遠,你說的那個地方我沒有去過?晌矣袀老朋友,經(jīng)常在北地的各個集市做生意,他也許會知道些什么。”
這一路上的心情真是一波三折?驳俳z也不敢太期待他那位老友,就怕對方什么都不知道。
希望落空的感覺比原本就沒希望的感覺難受多了。
所幸,這次命運站在了她這邊。
巴哈澤的老友名叫厄爾?瓷先ツ昙o也不小了,胡子和頭發(fā)都已花白,還瞎了一只眼。但從他的身形和走路姿勢上看,是個還算健壯的小老頭。
兩人是在監(jiān)獄里認識的,算是獄友。
南大陸是不太太平?勺鳛槟と说闹饕奂,東西弗朗斯大陸也只是比它好上一點。
他們倒是有監(jiān)獄,可監(jiān)獄里不一定都是壞人,要根據(jù)具體領(lǐng)主的品德而定。
也是因此,經(jīng)常會產(chǎn)生一些比較魔幻的故事。
很不巧,這位老人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就有個不靠譜的領(lǐng)主。
那位領(lǐng)主年紀輕輕就繼承了老爹的位子。沒有足夠的能力,也沒有一個具體的道德底線。
上位后,居然聽從了弄臣的建議,要征收領(lǐng)地中所有姑娘的“初夜權(quán)”。
老人早年喪妻,唯一的女兒就這么被帶走,再也沒回來。
而這并不是個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