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鈞強(qiáng)忍著不適,對沈玥道:“我身上的傷口早已經(jīng)好了,你先出去吧!
沈玥卻沒有動,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樣。
她既沒有出去也沒有再準(zhǔn)備查看他的傷口,而是俯身將原本散落在地上的水果一一撿了起來。
然后隨手剝了一個橘子出來,將她白皙小巧的指尖上面都染了黃。
這橘子氣味清甜,淡淡的橘香溢滿了船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橘子的味道,謝長鈞終于感覺到好了一點(diǎn)。
莫非她知道這橘子能緩解他的痛苦?
他一邊想著,一邊等著她把橘子送過來。
沒想到下一秒,她只是把橘皮放在他鼻前讓他嗅了嗅,耐心解釋道:“師父是不是暈船?橘皮可以緩解暈船的癥狀!
這是民間的土方子,上船之前她看到渡口邊不少賣水果的,聽到有人說自己買了不吃,而是防止暈船的。
謝長鈞:“………………”
哪里收徒弟嗎?!他便宜賣了。!
雖然但是,好像確實(shí)不那么暈了。
上船之前,他也沒想到自己反應(yīng)會那么大,原本想通過靈力調(diào)整一下,沒想到坐下之后,靈力翻滾,那一瞬間,體內(nèi)的靈力似乎要比外面的海浪還要翻騰,差點(diǎn)讓他吐了。
然后就碰上了進(jìn)來的沈玥。
不知道此刻是因為橘皮的作用還是剛剛運(yùn)轉(zhuǎn)靈力有了效果,現(xiàn)在倒是能站起來了。
沈玥見他起身,趕緊噠噠噠跑過來準(zhǔn)備扶他。
謝長鈞:“……”
下次誰敢讓他再坐這玩意過海,他一定直接要了他小命。
沈玥見他臉色終于好了一些,放下橘子,準(zhǔn)備拿些水過來,沒想到剛一推開門,迎面就看到一個身影上來,好巧不巧,恰好和沈玥撞了個滿懷。
走廊里此刻沒有其他人,只有撞在一起的兩個人。
“抱歉抱歉,實(shí)在是抱歉,是我不小心,沒有嚇到您——”對方一臉的歉意,順勢將地上的沈玥扶了起來。
沈玥本來還想回一句,“沒事沒事”,但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宿雪的手不偏不倚,剛好握在了沈玥手腕的脈上,也就在那一瞬間,宿雪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了起來。
沈玥站起身來,飛快地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而宿雪的臉色恢復(fù)地飛快,剛剛的難看一掃而過,語氣里立刻多了幾分驚訝和驚喜,一雙濕漉漉的鹿眼看著沈玥,小聲道,“師姐!”
沈玥:“……”
仙曲班子什么時候還要招人,這么好的演技,用來修仙實(shí)在是浪費(fèi)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正在和封宴談戀愛的原因,她的聲音更加嬌俏明媚,“之前師姐不辭而別,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師姐了,沒想到這么有緣,不僅見面了,還搭在了同一條船上!
沈玥一秒都不想多待,轉(zhuǎn)身就走,但宿雪卻跟在她身后窮追不舍,看沈玥不愿理她,直接用一句話破了沈玥最后的心理防線。
“師姐,你知道嗎?師父這次……也來了。”
“師姐,你走之后,他不讓我們提起關(guān)于你的任何事情,上次在留仙客棧門口,我本來想直接給師姐打招呼的,但是師命難違,而且有其他門派的弟子在,我才不得不……在這里先給師姐道一聲抱歉!
聽到這,沈玥停住了腳步。
宿雪見她態(tài)度回轉(zhuǎn),又走近了一步,到她身后。
“師姐,師父恐怕還沒有消你的氣,你暫時還是先躲著他吧,我怕他不高興……”
聽到這,沈玥終于回過頭,看了宿雪一眼。
她那雙眼睛里不再帶著平日里的溫柔和暖意,而是又冷又冽。
她看著宿雪,平靜道:“他不高興,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因為他是沒頭腦嗎?
宿雪一怔。
沈玥冷冷地盯著她:“我早已脫離了長仙門,現(xiàn)在想什么,做什么,都和長仙門沒有關(guān)系,更和他長凌沒有關(guān)系。”
說完,還不夠,又補(bǔ)了一句,“要躲,也是他躲著我!
宿雪徹底楞住了,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沈玥,她想起沈玥離開仙門的那天,雖然目光里和語氣都帶著決絕,但那種留戀和不甘卻是隱藏不住的。
但這一次,卻像換了個人似的。
宿雪的語氣里帶著微微的顫音:“師姐……”
沈玥沒再理他,轉(zhuǎn)過身,徑直走了。
這一走便沒了方向,直到來到一個無人經(jīng)過的角落,才終于停了下來。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雖然極力平復(fù)著心情,但是終于還是沒有忍住,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她找了個角落坐下,雙手抱住小腿,將頭埋在膝蓋里,纖小的肩膀微微顫抖,只是還沒哭多久,耳邊便傳來一個熟悉而冷靜的聲音。
“為什么哭了?”
謝長鈞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劃破時間的清晰感,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好像所有的業(yè)障都在此刻土崩瓦解,天地之間,只此兩人。
小姑娘愣了一下,飛快地將眼淚抹干,因為帶著哭腔,她的聲音有些甕甕的,,“師父……”
謝長鈞又問了一遍:“為什么哭?”
沈玥這才回答:“剛才碰到小師妹宿雪了……”
謝長鈞清冷的聲線種帶著一絲難以逾越的威嚴(yán):“你現(xiàn)在是我謝長鈞的弟子,何來的師妹?”
那字字句句的意思很清晰,你是我的人,又何須再和他們沾染?
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堅定的語氣震懾住了她,她不再哭了。
但是眼下還帶著淚痕,因為哭過,眼睛還是紅紅的,看上去讓人分外心疼。
她的聲音帶著哭后的鼻音,眼睛里滿是委屈,模樣卻比從前更軟更乖:“她還提到到了……長凌,無論怎么說,他都是我曾經(jīng)的師父,我還不能將他全部忘記,就,挺沒用的……”
說完,她自責(zé)地低下頭去。
謝長鈞卻突然笑了一下:“你剛剛回復(fù)宿雪的時候,不是挺勇的嗎?”
沈玥無奈道:“……我那是裝的!
謝長鈞:“如果這樣‘裝’有用的話,那就一直裝下去!
沈玥:“?”
謝長鈞:“誰還沒點(diǎn)陰影了?”
謝長鈞:“你可以怕他、埋怨他、甚至恨他,但是你不能把圈住自己,從來天無絕人之路,只有畫地為牢罷了。”
“為他”,說著,他丟了個凈身咒在她身上,她裙擺處的淚漬一下子干凈了,“不值得!
沈玥徹底不哭了。
謝長鈞看到她不再哭了,心里徹底松了一口氣,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冷靜,“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那些代價和傷害,不該你承擔(dān),總該有人承擔(dān)!
因為逆光,沈玥看不清謝長鈞的表情,只覺得落在地上的那個高大的影子,給了她足夠多的安全感。
這一番話,直掃的她靈臺清明,她終于慢慢站起身來,小聲“嗯”了一句。
從前無論是懦弱也好,善良也好,她都不覺得后悔,只是接下來,她要換一條路走走了。
就像謝長鈞說的那樣,“裝”也要“裝”到真相大白那一天。
*
船艙那一邊,宿雪搖搖晃晃地走到自己房門口,一種無感的恐懼感蔓延上心頭,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樣的沈玥,讓她恐懼。
她的心跳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快過,就是沈玥靈丹被剖的那天,她因為疼痛發(fā)出的凄厲哭喊聲,也沒有讓她這樣害怕。
她沒想到沈玥能活了下來,更沒想到她又再次修道了,而且竟然這樣快地突破到和她一樣的元神期。
她得了沈玥的靈丹,還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進(jìn)入元神初期,這樣的造詣本就算是他們這批弟子中的巔峰了,但沒想到,沈玥竟然比她還快。
還是在那樣的條件之下……
想到這,宿雪做了十幾次深呼吸,才終于平復(fù)了一點(diǎn)心情。
獨(dú)自思考了一會之后,她終于還是推開了沁蘭的房門。
沁蘭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什么風(fēng)把小師妹刮來了?不和你的封宴師兄去賞海上美景,來我這里做什么?我修為低,能力差,怕是入不了小師妹的眼!
聽到這,宿雪勉強(qiáng)笑了一下,極力掩飾自己眼中的尷尬。
她不是不知道沁蘭生氣的原因。
沁蘭是大師姐,她雖然天資不算高,但是因為進(jìn)入門派的時間早,無論是修為還是能力,都是一眾同門中最強(qiáng)的,后來雖然來了個天賦極強(qiáng)的沈玥,但是她年紀(jì)小,還一直壓著自己的能力不突破,從來不在人前招眼,沁蘭倒是容忍了她幾年,到最后沈玥被趕出師門,她才覺得心里明快了不少,畢竟短期時間內(nèi)再沒有人能超過她了。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得了沈玥靈丹的宿雪卻進(jìn)步飛快,不僅在短時間內(nèi)從靈丹突破到元神期,還在天門學(xué)宮的大考中拿了第二,甚至和封宴搞了一腿,學(xué)業(yè)和愛情兩豐收。
就連長凌也對她更加寵愛,稱贊她前途無量,號召其余的師弟師妹向她學(xué)習(xí)。
自此之后,她便備受打擊,每天都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練功,發(fā)誓下一次,一定要在宿雪之前突破。
她自己賭氣就算了,沒想到生氣這段時間內(nèi),這個小師妹,竟然一次也沒有來看過她,還是西周來過幾次,讓她注意休息,不要因為過度修煉而走火入魔。
宿雪又笑了一下,比之剛才,眼睛里多了幾分歉意,只聽她柔聲道,“是宿雪不好,讓師姐生氣了,本來想等師姐氣消了再來找?guī)熃愕模珶o奈最近事情實(shí)在太多,抽不出身來,宿雪在這里給師姐賠不是了!
這普普通通幾句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沒什么,但是在經(jīng)宿雪一說,就帶了無比真誠的愧疚和自責(zé),任誰聽了都有幾分不忍。
更何況此時,她眼睛里又像噙了水一樣,越發(fā)瀲滟不可方物,讓人不得不心動。
沁蘭雖然面子上還端著,但聽到宿雪服軟,心下的氣霎時消了不少。
她這個人,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城府卻沒有那么深,喜怒哀樂全部寫在了臉上,聽到宿雪這番話,覺得其實(shí)她并沒有做錯什么,還這樣低聲下氣地和她說話,自己若是再生氣,就是有些過了。
宿雪見沁蘭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點(diǎn),立刻上前,輕輕拽了拽沁蘭的衣袖,撒嬌道,“師姐不要生氣了好嗎?”說完,低下頭,滿眼都是落寞,“師姐這段時間都不理宿雪,宿雪一個人,很孤獨(dú)的!
這一句話出來,沁蘭再想端著,也忍不住了。
她淺淺笑了一下,算是和解。
宿雪看到沁蘭笑了,也彎起一個笑,甜甜道,“師姐最好了!
夸完之后還不算完,立刻開始拍沁蘭的彩虹屁,“我覺得這幾天不見,師姐的修為又進(jìn)了不少,過不了多久,肯定要突破了。”
“但是師姐,你知道嗎?我今天看到沈玥師姐了,她竟然也到元神初期了!
聽到這,沁蘭被驚得不輕,右手扶著桌子一角,不可思議道:“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