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兩個時辰都快天亮了,”云睿誠知道宴春的一貫作風,接話道:“衡玨派的事情多著呢,我們仙姑來一趟也要抽時間,勞煩莫宗主帶路吧。”
云睿誠平時再怎么騷氣,關鍵的時候都是非?孔V的。他和這位莫宗主說話也不怎么客氣,都是脫凡境,他的修為可是實打實斬妖除魔刷出來的,他自覺不會比這個莫宗主差的。
莫澤年歲絕不會小,但是卻生了一張娃娃臉,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很是給人一種“嘴巴沒毛辦事不牢”的感覺。
云睿誠說完,莫澤聞言面皮抽搐了一下,開口正要說什么,便聽宴春開口,輕飄飄道:“那便勞煩莫宗主安排屋舍!
莫澤挑了下眉,看著宴春正在直勾勾看著站在他身側的二皇子。
二皇子也是一錯不錯看著宴春,他面上帶著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視線十分赤裸的自宴春的頭臉一路看到鞋面。再重新轉回來,如此反復,十分輕!
跟著宴春來的云睿誠包括善影他們全都發(fā)現(xiàn)了,頓時皺起眉,敢對宴春這般無理的,只有在宴春未曾使用湮靈之前,才有那不長眼的修士在除邪祟碰見的時候,調戲過宴春。
宴春現(xiàn)在雖然修為在修真界算不上多高,可她的湮靈卻是前所未有,因此她的地位卓然,這凡塵的什么狗屁二皇子,竟然也敢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云睿誠頓時便蕩開威壓,要不是他們這一行人外出講究的是效率而不是排場,脫凡境修者的威壓在一進門,那什么狗屁二皇子便已經(jīng)跪下了!
云睿誠表情冷得很,這會兒像條護主的惡犬,不過他的威壓沒能如愿將那個二皇子輾地跪在地上,被莫澤以靈力震開了。
莫澤賠笑,一張娃娃臉太容易討人好感了,尤其是他眉心還有一點朱砂痣,笑起來簡直像畫上的人活了,好看的帶著點妖異。
“道友,切莫動怒,凡人不比修士,二皇子在尹荷宗傷不得!
云睿誠再欲說什么,他身后的孫黎和善影包括懷余白三人,表情也都冷下來。
結果宴春抬起手,拍了下云睿誠的肩膀,說:“算了!
她看著這個二皇子,總覺得他身上有古怪。但她這就要步入脫凡境巔峰的眼睛,也看不出什么。
宴春很少被冒犯,也根本不在意,她想起來之前友臣說尹荷宗里面的一個皇子,一回皇宮里就無法自控的事兒,微微瞇了下眼。
“諸位道友隨我來吧!
莫澤又說:“早就收拾好了房間,明日定然帶仙姑和諸位道友去看尸體,如何?也沒剩兩個時辰了!
幾人看向宴春,宴春收回視線,點了點頭。
幾個人跟著莫澤穿過前廳,帶著眾人到后面休息,還派了兩個身上沒修為的凡人婢女給他們支使。
他們被安置在一個小院子,院子里幾間屋子,除了他們幾個和使喚的婢女,沒有其他人。
云睿誠他們不需要凡人伺候,但是打發(fā)那兩個婢女離開,那兩個婢女卻似聽不懂趕人的話一般,站在廊下,抬頭眼神空洞地問:“仙人有何吩咐?”
宴春他們幾個都聚在宴春的屋子里,云睿誠率先開口道:“這個宗門好古怪!”
“對,”懷余白說:“我的靈寵十分活躍,它只有在邪祟靠近的時候才會活躍!
“我并未在這院子里面感覺到任何的邪氣,”孫黎說:“我靈盾上的靈獸也聞不到魔氣和妖氣!
“好怪!鄙朴罢f,“那個尹荷宗的宗主未免太年輕了,怎么可能有人在十幾歲駐顏?”
宴春一直沒有說話,她在想那個二皇子。
聽到善影這么說,宴春心里回答道:“當然可能有人在十幾歲駐顏,尹玉宸便是!
宴春看了他一部分記憶,知道他是靠著某種邪術駐顏,或者說長大。但是……到底是什么,那部分記憶宴春也沒有,她只有尹玉宸半魄天魄。
“都散了吧,既然他想讓我們休息,就都暫時去休息一下,”宴春說:“明日見了尸體再說!
幾個人聞言散了,宴春端坐在殿中的軟墊上,閉上了眼睛,又去例行窺視她靈臺的半魄天魄。
不知道為什么,這天魄之前一直都在靈臺之中忽明忽暗,但是此刻卻似蒙塵的明珠被拂去了上面的灰塵一般,亮的近乎奪目起來。
宴春正不解,便感覺到有人靠近她的屋子,她還未動,院內的其他人便先要動,宴春很快在通信玉上面制止了他們。
那人來到了她的后窗,宴春轉頭,不需要開窗戶,便知道來的是那個奇奇怪怪的二皇子。
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宴春隔著窗戶,散開神識在他周身都巡視了一遍,感覺不出他有什么妖魔氣。
只是他留下了東西。
宴春起身到窗邊,推開窗子,然后看到了窗沿上擺著一個小碗,里面是一朵開得正盛的碗蓮。
云睿誠他們湊過來一看,先是笑了,而后說:“我去幫你教教他做人吧,這些皇室的紈绔,以為自己是皇子便多尊貴了,主意都打到你的頭上來了。”
宴春看著碗蓮,表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側頭問:“怎么,不能有人愛慕我嗎?”
云睿誠和善影都是表情微微一變,其實他們都還覺得……宴春從未忘記過尹玉宸,上次那個小沙彌,不就因為和尹玉宸長得像,才被點撥么?
而且這個整個人都不規(guī)矩的二皇子,可跟尹玉宸一點也不像。
孫黎皺眉說:“凡事講究個‘門當戶對’,同師叔求愛之人,起碼也要是個仙界翹楚,最次也得能做你爐鼎,他一個凡夫俗子朝生暮死,不是良配!
宴春聞言輕笑出聲,孫黎正是這南嘉國皇都的氏族孫家嫡長孫,雖然在修真界被欺負成了挑大糞的,但若非入道求仙,現(xiàn)如今說不定是孫家家主,權勢滔天。
他是個真正的世家公子哥出身,卻不像宴春從前以為的那樣溫潤風度。
他固執(zhí),死板、觀念陳舊,一肚子的固守理論,都脫凡境中期了,還講究凡間那一套“門當戶對”呢。
不過好處是宴春帶他從挑糞的變成藍陽的傳人,他現(xiàn)在奉宴春為“君”,他為“臣”,為她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從無半點遲疑。
“行了小老頭,把你的理論收收,我萬一就想春風一度呢,分什么仙凡有別?”
眾人聞言心思各異,宴春把碗蓮端進了屋子里,坐下之后自窺靈臺,發(fā)現(xiàn)那天魄又淡了一些。
宴春的心中莫名的開始亂起來。
她打坐入定,其他的人也回自己的屋子,天色很快亮了,那兩個婢女來請他們,叫他們去前廳。
“宗主為各位準備了靈獸珍饈,請各位移步春麗院!
修真者大多不食凡物,到了脫凡境之后,連靈獸也沒什么作用了。
尹荷宗的這個宗主答應天亮之后帶他們去看尸體,現(xiàn)在又弄這一遭,云睿誠都不耐煩了,看向宴春。
宴春竟然又沒說什么,對著那個婢女點了點頭,就起身了。
這太怪異了,平時驅魔除祟,就屬宴春最性急,到地方就打,殺完就走,從不耽擱。
可是這一次來了尹荷宗,她的性子似乎瞬間好了。
被個凡人給冒犯了,也沒見生氣,還收了人家碗蓮,而且現(xiàn)在還真打算去吃東西,這十幾年了,云睿誠也沒見她吃過東西啊……
幾個人一腦門子疑問,可是宴春在他們這個小團隊里面就是王,她只要去,別說是吃飯,就是火海刀山,云睿誠他們也是眼都不眨就跟的。
不過走在半路上的時候,云睿誠還是忍不住湊近宴春說:“這宗門有古怪,那兩個婢女在門外姿勢不變站了半夜,然后今早上突然就來請人了,也沒見她們拿出玉牌和誰通信,她們怎么知道莫宗主叫我們去吃飯?”
宴春其實昨晚上就看出怎么回事兒了,那倆婢女不是人,都是活傀儡。
她看不見絲線,卻在邪書之中知道傀儡的樣子分很多種,能窺見絲線的是一種,蠱蟲驅動的是一種,還有干脆生下來便是傀儡的傀儡娃娃,和主人心意相通。
宴春沒細究這兩個傀儡是怎么回事,她總會弄清楚一切,包括尹玉宸曾經(jīng)在這里都經(jīng)歷了什么,才落得那一身經(jīng)脈盡碎的可怖瘢痕。
她從昨天開始就表現(xiàn)異樣,確實是對這個地方有著超多的耐心。這感覺像是掀開一道經(jīng)年惦念的垂簾,她倒要看看尹玉宸藏著掖著不敢給她看的都是什么。
幾個人跟著兩個走路距離都一模一樣的婢女,到了婢女說的春麗院。
莫澤已經(jīng)等在門口,看著幾個人笑瞇瞇地說:“我知道諸位道友早就辟谷,脫離了低級的口舌之欲!
“但今天的靈物非比尋常,乃是一頭有近二百年修為的飛鹿,不僅靈力不俗,味道更是鮮美異常。”
“雜質廚房已經(jīng)滌蕩過很多遍了,諸位道友可以嘗一嘗,既然來了人間,便嘗嘗人間滋味,倒也算入鄉(xiāng)隨俗!
莫澤好聲好氣的說話,蠱惑性十分強,尤其是他長得太過無害,提起這二百年修為的飛鹿肉,還舔了舔嘴唇,像個嘴饞的小少年。
懷余白不爭氣地咽了口口水,心想乖乖,二百年修為,那不是都開靈智了吧?
她平時吃的都是邪魔,靈獸飯?zhí)美锩嬉捕际庆`力低微的,還真沒吃過修為這么高深的靈獸……肯定好吃!
云睿誠聞言皺眉,孫黎更是面色青黑,倒是莫澤知道他們想什么似的,連忙說:“諸位道友可不要誤會,飛鹿乃是蠢物,這一頭尤其蠢笨,恰巧生在了靈力茂盛之處,四周沒有人煙居住,與世隔絕,根本未來得及生出靈智便被捕捉到了!
“我素日也吃不到這等好東西,”莫澤說著,看向了宴春,說道:“是借了仙姑的運,這飛鹿乃是今早二皇子自皇宮命人送來烹制的!
話音一落,眾人都是一陣牙酸,宴春環(huán)視了一圈,沒有在桌邊看到二皇子。
落座之后,婢女很快開始上菜,一頭炙烤的香氣撲鼻的鹿排就擺在桌子正中間。鹿頭和鹿角都處理過了,也擺在盤子上,看上去十分夸張。
而除此之外,鹿肉做成了各種燉,煮、炒、炸、等等多種口味。
莫澤笑瞇瞇看著宴春說:“二皇子說,這是南嘉皇城權貴之中最流行的全獸宴。一定要仙姑嘗嘗!
宴春面無表情,心中怪異。
并沒動手,而是環(huán)視了一圈,問:“他人呢?”
昨夜他接近,靈臺天魄活躍,走后便暗淡。那碗蓮,若宴春沒看錯,乃是書中記載的北松天池圣物,名喚重生蓮。
蓮如其名,可以殘魂孕養(yǎng)出蓮身,承載魂魄甚至修為再世為人。
是宴春一直想要去一趟北松山天元劍派看看的原因,據(jù)說天元劍派正是因為有重生蓮,苦修劍道的大能才能不懼天雷,靈合歸天的尊長相較其他的門派多了一倍不止。
宴春猜想,這個看不出異常卻無法自控的二皇子,說不定是被什么人控制了,送她重生蓮這等世間難尋的金貴之物……宴春也好奇他身后到底是誰。
且她腦中半魄天魄是尹玉宸的,宴春猜測操縱二皇子的……應當也是個魔修。
魔與魔之間,是有感應的。
“道友不要客氣動筷吧!蹦獫赡闷鹂曜泳烷_始大口大口吃,說道:“他去梳妝打扮臭美了。”
莫澤簡直沒一點一宗之主的樣子,像個不羈的浪蕩子。得虧是臉長得嫩,否則能把人膈應出一身疙瘩。
宴春還是沒動,她不動,其他人自然也不動。
傀儡婢女上菜還沒停下,眾人都有些難以想象,鹿肉而已,有這么多種做法?
宴春見懷余白口水要泛濫成災了,這才示意眾人吃吧,友臣都說尹荷宗懂規(guī)矩,得友臣好話的這世間也沒幾個。尹荷宗的宗主不至于他們一來,就殺了個開智生靈來招待他們。
眾人陸續(xù)開始動了,實在是這些鹿肉靈氣濃郁肉眼可見,且色香味俱全,擺盤更是精致無雙。
出身世家最挑剔古板的孫黎都覺得這全鹿宴能入眼,亦能入口。
而再最后的甜點也上來之后,據(jù)說梳妝打扮的二皇子總算姍姍來遲。
懷余白側頭看了一眼,肉從嘴邊“吧嗒”掉在了盤子里。
這二皇子……昨個初見的時候還端得一副尊貴無匹的皇家子嗣樣貌,今天為了討宴春歡心,這是和花魁借的衣裳嗎?
他竟是散了長發(fā),著了一身粉紗袍緩緩走了進來。
說真的騷到道心為饕餮的修士都能掉了嘴邊的肉,足可見其殺傷力何等巨大。
莫澤抬頭看一眼,噗地沖旁邊笑得嗆了。
云睿誠在這二皇子的面前乍然失色,孫黎皺眉深覺不堪入目,善影……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