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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浩接觸過不少宗門里的人,比如聶云,比如于勝玨,比如常柏峰上的那些人,給他的印象就是宗門里的修士不論修為高低在處事上自覺不自覺的都帶著一縷出塵的味道,沒有市井味兒。

  可眼前這位至少玄海境三重的霧山真人卻給沈浩一種菜市場里小販的既視感,言語犀利得很接地氣。

  不,還應(yīng)該加一個詞:很狡猾。

  先借沈浩的自稱故意迫沈浩自己先提出對于“記名弟子”這一身份的看法,并且解釋,讓沈浩自己應(yīng)下當(dāng)初受聶云的幫助,變相利用桂山修院的名頭庇護(hù)躲過危機(jī)的這一段淵源。同時也試探出了沈浩如今對“記名弟子”這一身份的態(tài)度。最后在沈浩說出解決方法之后又越過這個“身份”話題,將話頭扯到了沈浩這次找來的原本來意上去。

  這一進(jìn)一退自由寫意,將毫無防備的沈浩直接饒了進(jìn)去。等沈浩將來意說出來之后,林大山就露出了笑容。或許在看到那些五糧液的時候表情有些意外之喜的意思,但最后香濃的酒香依舊不足以打亂這位大佬的思路。

  “說不清楚的話你還是讓你那兩為大哥聽天由命去吧。”這是林大山的原話。

  什么叫“說清楚”?說什么?

  其實(shí)意思都很直白了,就是在逼迫沈浩表態(tài)。言下之意:這個忙對我們來說很簡單。但你得給我們一個幫你的理由,光是用“行賄”的方式可行不通。

  這種說話的方式比官場里的直白很多,但也兇得多,二選一,不會給你半點(diǎn)騰挪的余地。而言語里的關(guān)鍵就在于兩個字:身份。

  關(guān)于“記名弟子”身份這個問題上沈浩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似乎都想反了;蛟S是受了當(dāng)初桂山修院那場招募盛典上那些少年天才的影響,他一直以來都以“不入流”或者“矮子”來自覺自己的修行天賦。卻忽略他身上的黑獸紋身,更沒有想到他在黑獸紋身的幫助下取得的成績已經(jīng)讓高高在上的宗門大佬們驚訝得不得不側(cè)目。

  所以,就桂山修院的意思,沈浩的“記名弟子”身份已經(jīng)不算一種應(yīng)急的虛名,或者說他們不想繼續(xù)再讓這種虛名持續(xù)下去,而是要把這個虛名給坐實(shí)!

  這些彎彎繞繞看起來復(fù)雜可在有前面的那么些話作為鋪墊的情況下很容易想明白。沈浩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口水,心里頗為復(fù)雜。

  “真人。小子一介俗人,還是行事兇厲的玄清衛(wèi),紅塵打滾混出來的名聲也不善,不會給修院抹黑吧?”

  沈浩明白自己這次算是送上門來了,有種羊入虎口的荒謬。所以事情還不能直接就選,得先問清楚一些大概,別漏了什么最后自己把自己給坑死。

  “世人百態(tài),你是販夫走卒,還是高門勛貴,又或者身在修界宗門,誰不是塵世中人?真就覺得山上修座殿宇住進(jìn)去就出塵脫俗了?笑話嘛。修不到造化,逆不了天,誰敢說不是世事洪流中的一葉扁舟?

  你的名聲不好能比得上天蟾宗的那些家伙混?而且玄清衛(wèi)乃是靖舊朝設(shè)立的,這么多年下來總體還是利大于弊,兇一些也有兇一些的好處。這些跟抹黑沾不上邊的!

  林大山的這番言語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很接地氣。修士和普通人,都是世事洪流中打滾,哪來的出塵和世俗之分?

  這個觀念和沈浩一直以來心底的想法一樣,但卻是第一次聽人這么直接的總結(jié)出來。頓時對這位霧山真人又有了新的認(rèn)識。是個實(shí)在人。

  “如此的話,若是真人不棄,小子今后就拿桂山修院的名頭給自己臉上貼金了?”說著沈浩便再次躬身拱手一禮。

  林大山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端著自己的獸角酒杯,走到沈浩面前,很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很好。不過你目前聚神境八重,而且看樣子離九重已經(jīng)遠(yuǎn)。這份修為繼續(xù)領(lǐng)記名弟子不太合適。不過你是聶云領(lǐng)進(jìn)山門的,如今對外又是擺明的老樹峰的跟腳,所以后面如何更改還得要李師弟說了才算。

  只是正式入門如今這里也沒有條件,所以一切要等之后回了山門再細(xì)作安排!

  林大山指了指沈浩進(jìn)靖英府之后一直別在腰上的那只銀色小葫蘆又道:“這個你平時不用收起來了,就這么帶著,無需顧忌。”

  “是真人,不,四長老。”

  “嗯。這么就好辦了。你那兩位大哥算起來也就與我們桂山修院有了關(guān)系,許些小忙自然需要顧及到的。之后道行總管衙門那邊只要遣我們一脈出關(guān)南下,我會知會下去重點(diǎn)照顧你那兩位大哥的。

  對了,那些酒你可以直接送到我這里來,不算賄賂,算是你對宗門長輩問候!闭f完將獸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沒了中間的隔閡,事情就露出了本質(zhì),說起來就極其簡單。林大山不可能做出“保住誰誰誰一命”的承諾,戰(zhàn)爭本就沒有定數(shù),他只能說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給與張謙和甘霖更多的便利和照顧。

  不是看在那一百壇五糧液的份兒上,而是因?yàn)楹蜕蚝普酱_定“記名弟子”的身份之后行的方便。

  “弟子多謝四長老!鄙蚝埔膊怀C情,直接就以“弟子”自居了。事情發(fā)展跟他來之前預(yù)料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可結(jié)果還算不壞。

  堂堂桂山修院弟子的身份不算辱沒他,相反算是添彩?捎幸稽c(diǎn)他沒有問,而林大山也沒有提。那就是這件事之外,靖舊朝和宗門之間的固有默契會不會被他這一顆小石頭給掀起未知漣漪?

  甚至沈浩覺得或許林大山還有什么別的考量在里面?

  正事說完,沈浩抓起酒壇給重新盤膝坐下的林大山斟滿酒。而此時的林大山根本瞧不出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個子老頭的模樣。

  “四長老,這次不知聶執(zhí)事會不會來?”許久沒有見到聶云也不知近況,沈浩隨口就問了出來。

  林大山喝酒的動作微微頓了頓,臉上笑意也有所收斂,嘆了口氣道:“不會來的。那混賬小子跑到東面去了,什么時候能回來沒個準(zhǔn)信。人吶,心里執(zhí)念所在,誰也攔不住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