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木合死亡的消息,最后還是孟珙從北邊獲得,然后傳入了蜀中,那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
跟信使幾乎同時到來的還有朱子柳與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
經(jīng)過介紹,柯鎮(zhèn)惡才知道這人竟是大理皇帝段智祥的兒子段祥興,也就是一燈大師的孫子。
原來大理滅國的消息終究傳到了桃源。
得到消息后,饒是一燈大師的心性,仍舊忍不住悲傷,遂同三位弟子一同回了一趟大理。
那時霍都主力在樂山,四人設法救出了被軟禁的大理皇帝段智祥、段祥興父子藏身于天龍寺中。
段智祥的妃嬪被蒙古人糟蹋,段智祥自覺無顏見人,直接剃度出家。一燈大師便在寺中寬慰他。
漁耕讀三人見蒙古人占據(jù)大理之后,不知教化,肆意掠奪,大理百姓民不聊生,便想要擁立段祥興登基,招攬舊部,將蒙古人趕出大理,順便也為樵夫古青山報仇。
不過這個想法卻被一燈大師否定了:“家國覆滅,是段氏失德,已經(jīng)不配再當大理的主人,以后段氏子孫還是本本份份做普通人吧!”
段祥興有些不甘心,道:“就算不當皇帝,母后的仇也是要報的!”
“冤冤相報何時了!”一燈大師嘆了口氣,見孫子眼神執(zhí)著,便不再阻止,“也罷,既然你想做,便去做吧!”
于是四人便分頭行事。
漁夫原本是大理的水軍都督,農(nóng)夫是禁軍總管,便分頭往各地招攬舊部。
朱子柳則陪著段祥興來到蜀中,尋求援助。
如今蜀中共有兵力十二萬,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磨合整編,眾將皆有心出蜀追殺蒙古人。
特別是原蜀中將領,好多好友親朋死在了蒙古人的屠刀之下,都想要報仇雪恨。
入境蒙古人雖退出蜀中,但從大理到蜀中這一路上還有許多據(jù)點被蒙古人占領,若不拔出,日后蒙古大軍卷土重來,這些都將是他們沿途有力的補給點。
如今大理國前來求援,眾將皆覺得時機已至。
于是商議后決定,留四萬大軍防守蜀中,余下八萬大軍齊出,前往大理。
霍都征大理,自己本部兵馬五萬,藏地諸部共出兵三萬,術赤麾下又有五萬,共計十三萬大軍。
在攻打大理以及后續(xù)征伐周邊各部落時陸續(xù)折損兩萬多,但是因為大理投降,所以又補充了四五萬人,加上收編了周邊少數(shù)民族武裝勢力,人馬共計十六萬,是華軍的兩倍。
不過好在精銳的蒙古戰(zhàn)士只有七萬多,不到八萬了,其余大理和烏斯藏貴族士兵戰(zhàn)力都一般,又豈是大理降兵,戰(zhàn)意極端底下,只比蒙古人抓捕的大理奴隸稍強一點。
因為蒙古人對待占領之地多以掠奪鎮(zhèn)壓為主,各地叛亂不斷,又豈是在漁夫和農(nóng)夫開始招募舊部之后,各地義軍紛紛聚集,就連歸降蒙古的大理士卒也開始紛紛倒戈。
所以蒙古真正能派得上用場的只有蒙古本部兵馬和烏斯藏貴族兵,以及幾個少時民族部落武裝,加起來剛十萬出頭。
更關鍵的是,霍都在回去繼承汗位的時候又帶走了一萬親衛(wèi),留在這邊的蒙古主力只剩下了六萬,總兵力不足十萬。
至此從兵力上看,蒙古軍已經(jīng)不占優(yōu)勢了。
只是霍都征伐大理,乃是想要以之為跳板,圖謀中原,否則最好的選擇是大軍撤出大理,返回烏斯藏。
霍都也明白,自己帶走一萬親軍,大理這邊的局勢可能會受挫,所以臨走前下令,蒙古士兵收縮兵力,主力駐守在大理城,憑借著龍首關和龍尾關應該能夠支撐到他即位后歸來。
那時候他繼承了汗位,能夠指揮的人馬更多,必定能夠打入蜀中,威懾中原。
只是他到底還是小看了華軍。
這次柯鎮(zhèn)惡帶入蜀地的都是他親自訓練,精通山地特種作戰(zhàn)的精銳,而南希仁統(tǒng)帥的五萬大軍中有五千重甲步兵,五千火器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又有朱子柳、段祥興親自帶路,一路收復失地,一個月不到便殺到了大理城。
大理境內各城紛紛響應,漁夫農(nóng)夫二人也帶著招募的五萬大理義軍與華國援軍會師。
開元三九二五年,一月,柯鎮(zhèn)惡趁著夜色潛入龍首關,打開關門。
龍首關被破,十三萬大軍攻占大理城。
蒙古大軍死傷慘重,最后只有三萬蒙古兵以及少數(shù)烏斯藏兵逃出了大理。
潰兵在拔都的指揮下退回瀾滄江以西,據(jù)地利而守。
大理全境皆復。
朱子柳等人準備擁立段祥興登基,柯崇風卻私下里對段祥興說:“你如果當了大理國皇帝,我們華國大軍自然會撤回蜀中。大理經(jīng)歷戰(zhàn)亂,人口銳減,總兵力不過五六萬,蒙古人這次吃了大虧,等霍都繼承汗位,必然帥大軍復仇,到時候蜀中的軍隊恐怕來不及支援。”
段祥興自然能夠聽出話中威脅的意思。
華國立國不過四年,但野心已經(jīng)完全顯露出來。荊湖、漢中、蜀中,華軍所過之處,基本都會并入華國版圖。
若是柯崇云在此,考慮到與一燈大師的關系,多半不會生出取大理的心思,但是柯崇風卻沒有這個顧慮。
大不了回去被大哥罵一頓,況且這話本就是離開錦官城時,馮蘅偷偷示意他說的。
他相信以父親柯鎮(zhèn)惡的本事,多半也是知道這回事的,他既然沒有來阻止,便說明,柯鎮(zhèn)惡自己也是同意這么做的。
事實正如柯崇風所想,柯鎮(zhèn)惡的確是同意將整個彩云之南并入華國版圖的,在別人眼中,這是侵占他人國土,而在柯鎮(zhèn)惡眼里,這其實是統(tǒng)一。
不過礙于與一燈大師的關系,他不方便開口,馮蘅也了解自己丈夫,所以便讓兒子出這個頭。
段祥興將此事與一燈大師和朱子柳等人說了。漁夫和樵夫自然義憤填膺,朱子柳心中雖然不喜,但總歸沒有說什么。
一燈大師卻道:“大理段氏統(tǒng)治大理數(shù)百年,享受百姓供奉,卻沒能保護好他們,從這個位置上退下來也好,我觀華國之政,善待百姓,這也是百姓之福!
一燈大師篤信佛法,待人真誠和善,講義氣,從為人上來看是個好人,但作為皇帝卻不是一個好皇帝,他在位時常因為閉關練功,長時間懈怠朝政,使得大理國的國力日漸衰落,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對皇權皇位全無興趣,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奇怪。
段祥興見自己的爺爺也不支持自己,只能放棄大理的皇位,同意將大理國并入華國。
到了這個時候,柯鎮(zhèn)惡終于開口,道:“既然如此,便設彩云自治省,段公子暫時擔任這第一屆高官吧!”
段祥興問道:“何為自治省,何為高官?”
柯鎮(zhèn)惡道簡單解釋了一番,段祥興才恍然道:“所以我這高官只有執(zhí)政之權,卻無兵權,那何人領兵?”
柯鎮(zhèn)惡道:“暫時由我四弟南希仁統(tǒng)領,待徹底解決蒙古之患,再做調整便好?”
段祥興又問道:“高官可世襲否?”
柯鎮(zhèn)惡搖頭道:“不可世襲,不過自治省的高官由治下百姓選舉,若段氏有才德兼?zhèn)涞耐磔,未嘗沒有再當高官的機會,段公子任滿之后,若政績拔擢,也可入京城執(zhí)宰天下。”
段祥興雖然知道這多半是安撫之詞,但想一想,雖然段氏沒有了世襲之權,卻也多了去中原為官的機會,無法登臨皇位的不滿也緩解了不少。
接下來四個多月時間,在段祥興和華軍的共同努力下,大理國的民生漸漸開始恢復起來,春種也都已經(jīng)完成。
到了五月,霍都果然又增兵十五萬,再征彩云行省。
此時大理早已經(jīng)做好準備。
南希仁帶來的工匠,直接就地開采銅礦,鑄造火炮數(shù)百門,分布在各大險關城池之中,蒙古大軍雖然勇猛,但在山區(qū)之中,騎兵本來就無法發(fā)揮全部機動和實力,又被火器碾壓。
霍都一直堅持到第二年三月,這才終于無奈的發(fā)現(xiàn),自己攻打大理的戰(zhàn)略徹底失敗了,無奈撤軍。
這次大理之戰(zhàn),是他即位以來,第一次大戰(zhàn),卻草草收場,這對于他的威信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為了重新豎立威望,他不得不再次發(fā)動新的戰(zhàn)爭。
此時,他對于中原之地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信心,于是便將矛頭轉向西方,發(fā)起了蒙古第二次西征之戰(zhàn)。
開元三九二六年,七月,柯崇云宣布設立川蜀行省、和彩云自治省,并設西南戰(zhàn)區(qū),以南希仁為司令,駐守彩云,柯崇風為副,駐守蜀中。
八月,中原豐收,柯崇云認為蒙古大軍西征,北方暫時沒有戰(zhàn)事,正是南征的最佳時機。
八月底,柯崇云昭告天下,以南宋背盟,一面請求華國救援蜀中,一面私底下授意蜀中將領投降蒙古,首鼠兩端為由,興兵二十萬,大舉攻宋。
從前,每逢戰(zhàn)事,趙宋便會將岳飛抬出來,以鼓舞人心。
這一次同樣如此,且效果斐然。
只是,讓趙竑目瞪口呆的是,這一次的效果卻是完全相反的。
原來這些年,岳飛在宋人心目中已經(jīng)被神話了,市井中傳說,岳飛乃是佛祖大鵬金翅雕轉世,所以字鵬舉。
而這兩年,明教在南方傳教,柯崇云金翅大鵬明王的傳說早已街頭巷尾盡知。
在有心人的煽動下,柯崇云就是岳飛轉世,因為趙構當年冤殺了岳飛,所以明王轉世之后先滅了金國,如今要來找趙家皇帝討回公道了。
如此一來,大宋境內的百姓非但沒能如前幾次一樣同仇敵愾,踴躍參軍,反而各地義軍群起響應。
華軍三路齊出,勢如破竹,大軍過處,百姓夾道相迎,士紳豪強,有作奸犯科者,奪其土地,分與貧苦百姓。
一路雖不停有士族大戶帶兵反抗,但卻擋不住民心向背。
開元三九二六年,十月,柯崇云率軍攻入臨安,趙皇帝一路南逃。
開元三九二七年,五月,華軍追到廣州,趙宋皇室貴族欲乘船出海,洪水旗在海上攔截,遇風暴,宋帝攜大臣逃往海外,柯崇云發(fā)現(xiàn)中華海軍比之南方海軍差了不止一籌,于是下令艦隊放棄追殺,同時下令招募船工,組建渤海、東海兩支艦隊。
至此中原、江南、川蜀、云貴皆入中華。
柯崇云在開封之外,設東西南北四京為陪都,分別是:bj燕京府,南京江州府,東京金陵府,西京長安府。
這一年七月,黃藥師來到了開封。
黃藥師信守承諾,花了五年時間,走遍黃河流域,終于想出了治理黃河的方略。
“我遍觀黃河水道,斷定五年之內,黃河必將再次決口,我有三策,可解黃河水患,皇帝自行斟酌!秉S藥師臉上多了一層滄桑之色,但身姿依舊挺拔孤傲。
柯崇云聽說竟然有三策,忙躬身請教。
黃藥師道:“第一策,建壩修湖,束水攻沙;第二策,引水分流,循環(huán)往復;第三策,以木克土,正本清源!
柯崇云心中默念,若有所思。
第一策很容易理解,自古治理水患便就有修建堤壩,造湖蓄水的先例,秦時李冰父子修都江堰,便有束水攻沙之效,使蜀中成為沃野。
第二策柯崇云能理解一半,古來治水,堵不如疏,相傳當年大禹治水,便是劈開了久坐大山,將洪水導入了大海。所以引水分流的意思,柯崇云能明白,只是后半句循環(huán)往復是什么意思,柯崇云便有些疑惑了。
而第三策,以木克土聽起來與治水毫無關系,著便讓柯崇云一頭霧水了。
他也沒有擺皇帝架子,當下恭謙詢問道:“具體何解,還請黃島主教我!
黃藥師人稱黃老邪,你對他尊敬有加,他反而對你不假顏色,你若對他不卑不亢,他反而能高看你一眼。
眼下柯崇云的態(tài)度,顯然正是他不喜歡的。
不過他也知道事關重大,還是要說清楚為好,否則自己花費五年心血,走遍大河上下,翻閱經(jīng)典,苦思冥想出來的治河妙法變成惡法,丟得卻是他黃藥師的臉面了。
于是黃藥師便很不耐煩的解釋起來:“自古治河,有堵、疏二策,堵而不疏,禍在當代,疏而不堵,殃及子孫,喂有堵疏并用,才能得幾百年安穩(wěn),然大河之患在土不在水,無論堵還是疏皆為治標之法,唯有正本清源,大河復清,才是千年之計!
柯崇云忙問如何正本清源。
黃藥師道:“我觀典籍,一千多年前,黃河其實名為大河,河水并不渾濁,自春秋之后,河水逐漸便濁,老夫在上游走訪三年,終于明白癥結所在,該是春秋戰(zhàn)國,上游伐木開墾嚴重,五行木克土,無木束土,沙土便隨水入和,土又克水,上游時水急,危害不顯,落入下游,泥土淤積,水不能過,是以泛濫!
若是柯鎮(zhèn)惡在此,定然會對黃藥師狠狠得豎起大拇指,能在這個時代便搞清楚水土流失的危害,黃藥師不愧是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
柯崇云雖不知道什么是水土流失,但是黃河中下游泥沙淤積的問題他還是清楚的,也明白黃藥師的策略是要徹底從治理河中泥沙入手。
這倒是一條前所未有的方略,只是實施起來恐怕會有些難度,所以柯崇云先放到一邊,又問什么是循環(huán)往復。
黃藥師道:“黃河之所以改道,是因為中下游河床抬高,幾乎成為地上懸河,清理下游河道,降低河床是必須要做一件事情,所以應該先使黃河改道,清淤之后,再導回去。再河水復清之前,泥沙淤積的情況是無法消除的,所以下游需要開三條入海河道,每隔十數(shù)年,便要輪流人工疏浚一次!
黃藥師接著又詳述起了具體的執(zhí)行方略。
這治河的三策每一策都可單獨使用,但只有三策同使,才能標本兼治。
“不知需要多久?”
黃藥師道:“先通淮河,少則五年,多則十年,再建湖修壩,又要三十年,之后每隔十數(shù)年,更易疏浚下游河道,便是常例。至于正本清源之法,不用工匠,卻需要更改上游百姓生存結構,或許百年都不會見到成果!
“好,朕相信島主,便是耗盡一生,也要將這大河之患徹底根除。”柯崇云下定決心,隨即又補充道:“只是治河事大,也需循序漸進,切不可步隋煬運河之后塵。”
黃藥師聞言不由又高看了這個年輕的皇帝一眼,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陣惋惜,大好的一個兒郎,卻是個皇帝,否則當是蓉兒的良配。
柯崇云可不知黃藥師心中所想,琢磨了一陣之后,便召集了行政院、御史臺和軍機處的大臣開始商議具體的方略。
南北一統(tǒng)之后,這治理黃河之事,便成了華國第一等的大事。這里需要移民、需要工匠、需要錢糧,還需要軍隊維持秩序,否則萬一被有心人來一出“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戲碼,那所有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所以治理黃河的工程在一開始就進行的十分緩慢。
到了第三年,黃河下游流向淮河的支流才疏通了一半。
而這一年,西征的霍都,攜大勝之師返回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