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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頂必龜蒙頂矮了七八十丈,相距不過二三里。

  對于柯崇云來說,屬于仰飛。

  全金發(fā)催促得急,他自然全力飛行。

  數息之后,呼呼風聲之中便傳來了明教弟子被郭咬兒屠殺之時的慘叫之聲,接著便是郭咬兒神神叨叨的自語。

  這個時候,柯崇云距離龜蒙山頂還有百余丈遠。

  已經可以看到郭咬兒舉槍朝著一座石室方向投擲。

  柯崇云還不確定這人的身份,但看那槍尖尤自滴落的血珠,便知此人就是剛剛殺人自語的家伙。

  他之所以當先飛來,便是來保護走火入魔的楊妙真的,而那人無論什么身份,露出這副殺人的姿態(tài),他必是要阻止的。

  于是他猛得爆發(fā)內力,將橫空挪移的功夫使到了極致,原本他的速度就已經極快了,這一加速,不過瞬息,便將距離縮短到了二十丈之內。

  見那人長槍即將脫手,連忙使了一招飛龍在天。

  可惜饒是他用盡了全力,還是晚了一瞬,長槍已經飛出。

  他無暇感嘆,借著飛龍在天的反推之力,直接改變方向,朝著室內竄去,想要追上長槍,但哪里能夠追得到。

  好在那一招飛龍在天也并非毫無作用。

  因為槍尾被風壓向下壓低了三尺,長槍在飛行中抖起波紋,槍尖上翹,貼著楊妙真左耳插入了對面的石墻中。

  幾縷秀發(fā)隨風飄落。

  見長槍刺偏,柯崇云并沒有多么開心,因為他的速度太快,即將撞向楊妙真的后背。

  他原本飛行的速度就極快,后來又全力催動內力,使用橫空挪移,使得俯沖的速度又增加了一大截,雖然飛龍在天打在地面上,將下落改成了橫向平移,但速度并未有太多減少,門口到楊妙真的后背也不過三丈距離,自是瞬間的事情。

  他現在能做的不過是拼盡全力,再次用處橫空挪移,讓自己的身體向右側再移一尺,然后轟得一聲撞在石墻之上。

  那石墻乃是花崗巖與糯米灰汁砌成,足有三尺后,被他直接撞出了一個巨大窟窿,半邊身子都嵌在了墻壁里。

  饒是他曾在激流下與飛石搏擊的體魄,這一撞也讓他五臟俱震,噴出一大口血來。

  好在他內力深厚,緩了一口氣,這才用力一撐,將自己從墻上擠了出來。

  一抬頭,正看到楊妙真意味莫名的眼神。

  柯崇云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抱拳躬身道:“柯崇云見過六嬸!”

  楊妙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原來是你啊,都這么大了,兩個月前就知道你要來,剛才多虧你了!”

  柯崇云笑笑,一邊走到長槍邊,抬手抽出長槍,一邊道:“還是慢了一點,讓嬸嬸受驚了!”

  楊妙真道:“這一槍未必能直接殺死我,反倒是你這一撞,差點嚇死我!”

  這話倒是不假,她現在體內外真氣流轉不定,雖然抵擋不了長槍穿刺,但很大概率能夠將槍勢帶偏,只要不是貫穿心臟,哪怕是窗胸而過,她也不會立即便死,最多本來還能堅持兩個時辰,變成只能堅持半個時辰。

  前提是郭咬兒不來補刀。

  柯崇云還不清楚楊妙真此刻的窘境,以為她還有自保之力,便道:“六叔得知嬸嬸練功走火,十分擔憂,讓我先行一步,他們隨后就到!

  這時郭咬兒已經從地上爬起。

  剛才那一下飛龍在天,柯崇云是要阻止投槍,所以掌力正中乃是郭咬兒投槍的右手。他自己的功力,加上本就極快的速度,讓這一掌的威力倍增,直接將郭咬兒整條手臂骨骼打得粉碎。

  掌風余威也壓得他五內震動,肋骨也被地面硌斷了數根。

  石室昏暗,從門口看屋內,只能看到一個大致輪廓,但從里向外看,卻看得清楚。

  見郭咬兒起身,柯崇云便問道:“嬸嬸,那人要如何處置?”

  楊妙真聽到郭咬兒在外面殺人,但她動彈不了,自然不知道具體是怎么殺的,就連柯崇云剛才是如何進來的也不甚清楚,只聽到一聲巨響,然后長槍和柯崇云就向后飛至,從她左右兩邊飛過,嵌到了墻內,隨意她還以為柯崇云是被打飛進來的,便道:“他叫郭咬兒,是郭左使的義子,三年前在濟南策劃招募了一股義軍,發(fā)動起義,替咱們根據地牽制了金人的大軍,所以升任護法,武功十分不錯,你要小心些,拖延時間等你六叔過來就好!”

  柯崇云知道她有些誤會,也不解釋,緩步走到門口,長槍倒持,以槍尾點在郭咬兒胸口,直接封了他的穴道,然后將長槍插在地上,提著郭咬兒走到了室內,直接丟到了楊妙真的前面。

  楊妙真瞥了一眼郭咬兒的慘狀,頗為驚訝的又看了一眼柯崇云,道:“你的那些師兄弟們可沒你這么厲害!闭f話時,氣息有些不穩(wěn)。

  柯崇云此時已經察覺楊妙真的不妥,問道:“嬸嬸,你這是行功岔氣,不能動彈了么?”

  楊妙真道:“差不多吧!”

  柯崇云奇怪道:“六叔難道沒有傳你解穴大法么?”

  楊妙真道:“鍛體功順天應命,閉氣虛神,自然能夠重歸原始,但乾坤大挪移卻是逆天而行,若無心神引導,只能閉目待死而已,我現在體內真氣紊亂,陰陽失衡,解穴大法便不好使了!

  柯崇云瞬間明白了其中道理,俯身道:“我來幫你。”

  還沒等楊妙真拒絕,便已經將左手按到了楊妙真的背上,一縷九陽真氣便注進了楊妙真的督脈之中,忽然一股反力自她背后生出,侵入到了柯崇云體內,直接將他的手狠狠彈了開去。

  而楊妙真也噗的一口,又吐出一口鮮血出來。

  柯崇云大驚,忙繞到她前面,問道:“怎么會如此?”

  楊妙真面露痛苦之色,卻強忍著,斷斷續(xù)續(xù)道:“我體內本就內力鼓漲,隨時有沖破經脈的危險,他人內力若在進來,那不是火上澆油么?”

  柯崇云面路愧色,忙問:“那該怎么辦?”忽然又想到新領悟的吸功法門,道:“是不是只要將你的內力吸走,便可以了?”

  楊妙真一愣,旋即搖頭道:“怕是不行的!

  乾坤大挪移本身就有吸攝對手內力轉移到別處的法門,若是此法可行的話,先代數位因為修練此功而死的教主豈不是太冤枉了些。

  柯崇云又道:“我用一陽指替你疏通經脈?”

  楊妙真搖了搖頭,道:“我非是經脈堵塞,而是內力不受拘束,你剛才注入我體內的那縷內力至陽無比,想來便是一陽指的內力吧,可惜我體內陰陽二氣正把我的經脈當作戰(zhàn)場,你的內力一來,反讓戰(zhàn)斗更加激烈了,還好只是一點,否則督脈直接就廢了。”

  柯崇云更加不安,道歉道:“都怪我,太魯莽了!”

  楊妙真擺了擺手,安慰道:“沒關系,你的內力也不是毫無作用,你看,方才我還不能動,此刻卻已經能夠能動彈了。只是又要少活半個時辰了!

  后面一句當然只是心中想想,并沒有說出來。

  見柯崇云還是滿臉愧疚不安,楊妙真苦笑一聲,看向郭咬兒,問道:“你是點了他的啞穴了吧,解開吧,乘著還有時間,我問他些問題!

  柯崇云自然照辦。

  啞穴一解,郭咬兒連忙求饒道:“教主饒命,我這一切都是我義父指使的,我也不愿如此的。”

  楊妙真道:“郭左使雖然有些魯莽,但心胸坦蕩,重情重義,不可能指使你來殺我!”

  郭咬兒眼珠亂轉:“對對對,他沒讓我刺殺教主,只讓我守住龜蒙頂,等他殺了全右使奪走五行令,便帶兵起事,只是還沒結果,張三……圣子便沖下了山,我知道這事情瞞不住了,到時定會嚴懲我義父,我也是救父心切,才出此下策,起了對您不利之心,請教主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饒我一命,我甘愿辭去護法之職,甘心為一馬前卒,為教主沖鋒陷陣!”

  楊妙真冷笑一聲,道:“你倒是好孝心,若不是一上來就往郭左使身上潑臟水,我差點就信了!”

  郭咬兒忙狡辯道:“我只是懾于教主雌威,才不敢隱瞞,請教主明鑒!”

  楊妙真道:“你有什么不敢的,趁我不能動彈,想要用內力碎我后腦,被我內力迫回之后,又想要用槍刺殺我,還提前殺人滅口,你的膽子可大得很呢!”

  郭咬兒知道說什么也是無用,把心一橫,道:“教主慧眼,我怎么狡辯也是無用,您想知道什么,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只求給我一個痛快!

  楊妙真面露嘲諷,道:“可以,第一個問題,你們安插在五行旗中的暗子都有誰?”

  郭咬兒眉毛一跳,隨即道:“原來教主早就察覺了,不錯,銳金旗副掌旗使周琦、巨木旗校尉黃安、厚土旗校尉袁勇和郭麒麟、洪水旗岳亮都是各旗中地位最高的暗子,其余暗子都受他們節(jié)制,只有烈火旗把控最嚴,無法安插人手,不過最近幾個月,我們也暗中接觸了七俠派的,七俠派的李少俠,只是他并沒有答應!

  楊妙真嘆了口氣,道:“看來你是想去嘗嘗心火焚身酷刑了!”

  郭咬兒忙道:“屬下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假,這些人都是我親手安插進去的,連師父都不知道,我絕不敢隱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教主,你一定要相信我!”

  楊妙真閉目想了想,道:“最后一個問題,你是什么時候投靠金人的?”

  郭咬兒登時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楊妙真見狀,搖了搖頭:“果然投靠了金人,呵呵,怪不得臨死前還要挑撥我教中關系,你這是篤定我命不久矣,沒時間查證,等郭左使全右使他們來此之后,從我口中得知這幾個名字,篤信不疑,直接弄得人心惶惶,好人金人有機可趁,我說得對不對!”

  郭咬兒忽然露出癲狂笑容,呵呵笑道:“果然不愧是教主,但是我說的名字有真有假,你當真能夠一點不懷疑么,哈哈……”

  楊妙真轉頭對柯崇云道:“把他點暈吧,反正也問不出什么,回頭讓你六叔好好拷問便是!”

  柯崇云點暈了郭咬兒,然后對楊妙真道:“李思文師弟絕不可能投靠金人的!”

  李思文就是郭咬兒口中所說的李少俠。

  七俠派中早幾屆畢業(yè)的李姓弟子不多,來到明教的只有一個李思文,原本是柯家村人,與柯崇云熟識,值得信任。

  楊妙真笑道:“放心吧,他的話我一句都不會相信的,他所說的人名,你私下跟你六叔說就可以了,他心里有數。”

  “侄兒明白了!”柯崇云答應一聲,忽然耳朵一動,道:“六叔馬上到了,侄兒扶您出去吧!”

  楊妙真點了點頭,又補充道:“切不可動用內力!”

  柯崇云知道她的意思。

  她現在內力鼓蕩周身,一旦有內力靠近,立馬便會生出感應,自發(fā)反擊,不死不休,若是不帶內力反而沒太大的問題,最多只會覺得有些不適而已。

  柯崇云剛剛扶起楊妙真,才走兩步,忽然門口一暗,卻是神雕那龐大身軀堵住了門外光線。

  全金發(fā)立馬從神雕背上跳了下來,還沒站穩(wěn),便焦急問道:“阿真,你怎么樣了?”

  楊妙真被那神雕吸引,燦然一笑,道:“才幾日不見,你怎么收了這么一只神俊的坐騎!”

  全金發(fā)與她夫妻多年,哪里看不出她是強顏歡笑,心中一痛,卻也是露出一副笑臉,從柯崇云手中接下楊妙真,讓她倚靠在自己懷里,道:“這是蟲蟲借我的,我什么本事,你還不知道么?”

  楊妙真聞言看了一眼柯崇云,又看了一眼神雕,她自然想起了那一聲導致自己走火入魔的嘯聲,不由一嘆,卻沒有多說什么。

  全金發(fā)聽到她的嘆息,心如刀絞,卻還是溫言寬慰道:“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楊妙真知他心意,便道:“誰要你陪,乖乖留在教中,三槍那小子太容易被人騙,沒你輔佐不行!”

  全金發(fā)沉默一陣,語帶哽咽地問道:“當真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么?”

  楊妙真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其他人呢?”

  全金發(fā)深吸了一口氣,笑道:“這雕不會飛,但跑得倒快,其他人還在后面沒影子呢!”

  話音剛落下,便見一人從山道露頭,看到正站在門口的三人一鳥,那人連跨三步,直接在楊妙真身前拜倒:“屬下該死,請教主處罰!

  正是輕功最好的護法沈七。

  楊妙真左手虛抬,道:“我身子不適,就不扶你了,你起來吧,等人齊了再說!

  這時,張三槍也上得峰頂,其后便是郭方、甘護法等人,然后是范倜溫、李護法、呼延護法,銅球護法卻是最后一個上山。

  一群人上得山來,除了全金發(fā)張三槍,其余人等全都下跪請罪。

  楊妙真道:“大家只是想法有些分歧而已,并未釀成什么大禍,反而暴露了一個金人的奸細,其實反而是好事,蟲蟲,把人提出來吧!”

  柯崇云答應一聲,將郭咬兒提到了室外。

  楊妙真道:“我已經查清,郭咬兒在濟南府時便投靠了金人,暗中挑撥我教內是非,此次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所為,稍后交給全右使處理便好,其他人全都無罪,大家快起來吧,咱們明教都是兄弟,可沒有什么跪拜的規(guī)矩!

  郭方抬頭道:“是我管教無方,請教主責罰!”

  楊妙真道:“別說這些了,我時間不多,且聽我把話說完,你們若不起來,可要耽誤大事了!”

  眾人聞言這才起身。

  楊妙真當下便交代起來:“我死之后,圣子張三槍接任教主之位,大家用心輔佐,可有異議?”

  眾人皆道:“無異議!”

  楊妙真又道:“全右使運籌有方,當為副教主,執(zhí)掌圣火令,協(xié)助教主處理教中諸事,大家可有異議?”

  張三槍是圣子,繼任教主自沒人反對,但全金發(fā)擔任右使,本就讓許多人不滿,如今更進一步擔任副教主,地位直接凌駕于左右使者之上,大家自然更加不滿。

  但是他們剛剛犯下大錯,卻被教主原諒,此時自然不敢反對,只好沉默不語,唯有范倜溫說了一句“無異議!”

  全金發(fā)道:“要不……”

  楊妙真不等他說完,直接瞪了他一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么,至少十年,否則別來見我!”

  全金發(fā)只好閉嘴。

  郭方道:“屬下遵命,見過全副教主!”

  見郭方表態(tài),其他幾人也不遲疑,紛紛附和。

  楊妙真見狀,眼睛微微瞇了一下,隨即笑道:“右使之位空缺,便調夏全回來,讓他擔任光明右使吧!”

  郭方連忙道:“不可,全兒還太年輕!”

  楊妙真道:“夏全年紀比我還大一歲,如何年輕了,況且他的武功得到了郭左使親傳,大有青出于藍之勢,如何當不起右使之責,郭左使,舉賢不避親,要給年輕人機會。 

  郭方深吸了一口氣,沉默半晌,終于開口道:“教主說的是,年輕人有干勁,是該出頭了,屬下這些年也漸漸覺得精力不濟,到底是老了,請教主準許屬下辭去左使之位。”

  楊妙真微微一笑,夏全是郭方的大弟子,如今在外統(tǒng)領明教偏師,在各地起事,以分擔根據地壓力,調回總舵雖是升職,也是奪權,更關鍵的是,擠兌郭方。

  師徒兩個同時擔任左右使,那教主的命令還能傳達得下去么?

  “郭左使這是作什么,您乃是教中元老,您若不在,還有誰能頂替您的位置?”

  郭方道:“屬下推薦鐵劍護法范倜溫擔任光明左使!”

  眾人都知道這是郭方與楊妙真的博弈,都是沉默不語。

  楊妙真做思量狀,片刻后終于點頭道:“那便如此吧,不過偏師要掩護根據地,夏右使調回,不可無人指揮,郭左使兵法嫻熟,便委屈一下,過去統(tǒng)領一段時間,沈護法連同麾下一萬兄弟也一起過去,輔佐與你,可好?”

  郭方知道這是派沈七監(jiān)視自己,不過他也不在乎了,點頭道:“教主英明!

  楊妙真又看向沈七。

  沈七道:“謹遵教主法旨,只是,教主,您當真,當真一點希望也沒有了么?”

  楊妙真笑了笑,道:“除非有人練成了五層乾坤大挪移心法,替我鎮(zhèn)壓體內暴動的真氣,但是你覺得可能么?”

  沈七轉過頭,神情戚戚。

  “可能”

  便在這時,突然一個振奮的聲音響起,眾人望去,卻是全金發(fā)。

  只見他目光灼灼的望著柯崇云道:“蟲蟲,你的橫空挪移是不是已經大成了?”

  眾人皆是不明所以,唯有楊妙真若有所思,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全金發(fā)祈求道:“讓他試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