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貞訝然睜大了眼!斑@種事……為何?”
蕭念安靜地垂著眼睫,氣息淡的如一縷云煙。他緩緩開口,卻連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如貞兒曾夢到為師的過去一般,為師認為貞兒還活著,也是冥冥之中的感知,無法究其緣由!
離貞聞言,低眸陷入了沉思。
難怪自己與師尊重逢時,他并不意外。
“貞兒對于過去還記得多少?”蕭念問道。
離貞略一思索,道:“華真宗的事都已想起,在那以前的記憶卻一片混亂,偶爾腦中掠過什么畫面,也不知是真是幻!
蕭念深深長嘆道:“當年我曾告誡于你,封焉其人非善,不可相交,你卻不聽!
離貞心底被劃了一刀,她抿緊了唇,想到曾經(jīng)封焉那些虛假的好意,喉頭一陣酸澀。她略一點頭道:“師尊教訓的是!
蕭念:“為師與他相斗百年,皆因他欺你傷你,只是為師從來不知他為何要那般行事。”
離貞回憶著那日在赤霄殿的場景,每想一次心中便痛恨一分。“因為,我與他有前世未解之仇怨!
她攏緊了眉頭,低沉道:“他是個瘋子,連自己心腹的死亡都不聞不問的瘋子!
追煙死在她的手里,封焉竟未提起半句。
離貞不懼結怨,不懼生仇,可她萬不能接受他人欺她瞞她,將她一腔真心視作草芥。
直到現(xiàn)在她浴火重生,那無情無心的魔頭竟還想來玩弄于她,口口聲聲自稱她的道侶。
她為這無恥和狂妄感到惡心,更感到可笑。
離貞捏緊了萬里碎星,道:“我不論前世如何,我只記此生善惡有報!
她眸光一閃,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蕭念問道:“師尊可曾聽說過西北魔域的主人?”
蕭念搖了搖頭:“不曾聽過!
離貞又問道:“當今界內(nèi)渡劫期強者僅有兩人,一為劍峰峰主,一為赤霄首領,是與不是?”
蕭念答道:“是。”
離貞露出了怪異之色,她恍惚道:“我見到了那名西北魔域之主,亦是渡劫期。”
蕭念略有驚愕地張大一分眼,轉(zhuǎn)而面色凝重!澳У乐泻螘r又出了一位瞞天過海之人……”
離貞忽覺有些毛骨悚然,若那位白發(fā)渡劫強者一直潛伏在魔域之中,為何她在西北誅魔百年都未見其人,偏偏在那六角魔王被滅后,他才初次現(xiàn)身。
離貞沉思之時,一只冰涼的手撫上了自己的眉梢。
離貞略微一愣,抬眼茫然地看向蕭念,他垂著眸淡淡地笑著,安慰般地輕語道:“貞兒莫要擔憂。”
離貞有些赧然地眨了眨眼,別扭道:“師尊分明也放心不下,還來安慰我!
“邪不勝正,魔道如何猖獗,光明終有一日能洗滌天下污濁!笔捘铈(zhèn)靜地說著,停頓片刻后他輕聲嘆息,指尖順勢攏起離貞的鬢發(fā)。
“為師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貞兒。”
離貞的心毫無預兆地滯了一滯,瓷玉般的臉上顯出些許迷茫之色!皫熥鸷纬龃搜?”
蕭念靜靜地抿著嘴角的弧度,安寧的如寂夜里一盞孤燈,縱然燭火因細風而輕輕搖曳,燈卻始終長亮。
“人生有盡,有誰能超脫陰陽、于命亡后重見天日?貞兒得以重生,為師喜不自勝,只愿你此生能自在快活,不想你困囿于仇恨之中,再陷泥潭!
離貞品味著蕭念的話,反問道:“師尊是怕我因仇恨而心生魔障,還是怕我又一次栽在封焉手中?”
蕭念沉默少頃:“這些,皆非為師所愿!
離貞沉吟許久,緩緩開口道:“前世的仇怨,我雖無法想起,卻曾窺得一隅!
她抬眸看向蕭念,道:“我也曾,殺過封焉一次!
蕭念抬起了眼睫,淺淡的笑容斂去,取而代之的是詫異茫然。
離貞長長嘆了口氣,道:“如此這般,他取我性命,也是冤冤相報之果。可他的玩弄欺騙,他的殘忍嗜殺,我無論如何也不可原諒!
“貞兒……”蕭念的語氣頗有幾分無奈。
離貞自嘲地笑笑:“以徒兒的性子,人若犯我,我必加倍相還。但若師尊對徒兒有那般期冀,徒兒至少可以保證,此心唯向大道,不會因旁人而動搖。”
“至于封焉。”離貞眸子里凝起利光,“我絕不會再見他,但若他糾纏不休……”
離貞未說后話,但她氣息之中那露骨的殺意已再明白不過。
蕭念按住她的手,清冷的氣息稍稍鎮(zhèn)靜了離貞那躁動的心。
離貞轉(zhuǎn)眸間便回過神來,牽起笑來:“不再談那糟心事,好不容易與師尊重逢,怎么盡說些令人不快的話了!
覺知離貞心情豁然開朗,蕭念也放下一顆心來,清淺的笑意再度攀上眼眶。
這一瞬間山明水秀,蟲鳴清脆,屋內(nèi)燃香的青煙飄至門外繚繞而上,目之所見萬分美好,連呼吸都格外暢快起來。
這般的師尊,少了寂寥之意,多了凡塵之氣,竟更令人目不轉(zhuǎn)睛。
離貞將雙手撐在桌上,明麗的眼透亮地望著蕭念。“師尊,咱們何時回華真宗?”
蕭念低緩道:“再……再過幾日!
離貞:“為何?師尊還有事未完成么?”
蕭念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有些心不在焉!爸皇侵赜喂实,想多待幾日!
離貞環(huán)顧四周,呼吸山野的天然氣息,道:“就怕弟子待在這兒,打擾到師尊的懷故之情了!
蕭念的眼睫溫柔地垂下,好似清風吹拂芭蕉葉。
“傻貞兒,正因你在……”他聲音低了下去。
第35章 、心上人
“什么?”離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未聽到后半句,只聽到師尊說她傻。
那個在夢里故意讓人將錢袋偷走的師尊才是傻的呢!
離貞心中揶揄,卻是不敢將這不敬之話脫出口的。
蕭念被離貞一打斷,面上忽就掠過一絲赧然,他一眨眼便收斂了所有的不自然,道:“宗門之中口耳眾多,貞兒該如何解釋自己死而復生呢?”
離貞思索片刻后聳了聳肩:“徒兒自己也不甚清楚,干脆閉口不言,任他們猜去!
“阿貞,咱們不回冰城了么?咕!卑⒔鸷桶€y忽然從洞仙壺中跳了出來。
蕭念被忽然冒出的聲音略微驚了驚,離貞戳著它們的腦袋笑道:“還未告訴師尊,這二位是我的契約靈獸,金銀対蟾。徒兒在西北魔域歷練百年,全靠它們幫扶。”
她又對它們說道:“事發(fā)突然,離開也未向莫城主道個別,日后有機會再去拜訪便是!
阿金點頭道:“反正都是阿貞的‘過客’,無需在意咕!
阿銀也點頭道:“畢竟已經(jīng)找到了‘心上人’,不必再想著別人了呱!
離貞險些嗆了口氣,瞪著那兩只蟾蜍斥道:“胡說些什么?”
阿銀疑惑地將頭轉(zhuǎn)向離貞,耷拉的眼看上去呆愣愣的!鞍⒇懩翘觳皇钦f,夢到位目盲孤寂之人,還溫柔地喚你‘貞兒’,不是這位‘心上人’還是誰?”
離貞伸手抓著兩只蟾蜍的腦袋將它們提了起來,拎到面前死死盯住!霸僭谖?guī)熥鹈媲昂f八道,我就將你們?nèi)舆M熱水鍋里去!
阿金委屈道:“阿銀胡說八道,和我阿金有什么關系!
阿銀也哼哼唧唧:“方才還在夸謝,現(xiàn)在卻又來威脅我們,女人真是善變,呱!”
離貞只顧著與它們斗嘴,卻未見到蕭念微低著頭,兩耳自耳垂紅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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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貞和蕭念在這無人山谷安度了幾日,享受了一段難得的清閑時光。
與在冰城做客卿時的清閑卻又有所不同,那時只覺得荒悶,恨不得每日都跑去魔域歷練,但現(xiàn)在這山谷中既無危險又無雜事,她竟一點都未覺得無聊,甚至還感到意料之外的舒心。
就好像,她早就習慣了與師尊獨處似的。
離貞思來想去,或許正是因為曾在夢中陪師尊走過半生,因此才會有這般感受吧。
蕭念在空地上望著離貞練劍。
他看不見顏色,卻能聽著她的聲音,循著風動,在腦海中勾勒那副畫面。
美人身姿窈窕,握劍舞動,一招一式瀟灑恣意。
他甚至能想象她的發(fā)梢如蛟龍游走,衣擺飛揚畫蓮。
他卻想象不出她的臉,傾盡全力去描繪,似乎都無法勾出她的神韻。
蕭念一人默然長嘆,神飛天外,自己還毫無所覺。
離貞收了劍勢,悄然走到了蕭念面前。
“師尊因何嘆氣?”
蕭念收回了神緒,用那雙灰暗的眼一動不動地看著離貞,好似用了所有的力氣。
“為師生而盲眼,卻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怨自己是個瞎子。”
離貞心中忽而一堵,面上的一絲輕松不由自主消退下去。
她低聲道:“會有辦法的。”
蕭念勉強地牽了牽唇角。
她還是未能領會自己的話中之意。
那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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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離貞跟隨蕭念回到華真宗時,刻意從洞仙壺中取出符咒,將自己的境界壓制在了元嬰初期。
她的修煉速度比常人快上數(shù)倍,離貞究其原因,去除洞仙壺中那條靈脈的功勞,多半還與藏在自己體內(nèi)的紫耀星有關。
死而復生本就令人匪夷所思,她不想再因異于常人的修為而引起不必要的猜測。
在西北冰原她無人相識,行走自在,回到故居之處,總要格外留心。
好在她的洞仙壺中存貨頗多,天材地寶應有盡有,行走江湖用的小玩意也不少,總能找出適當?shù)奈锲窞樗谩?/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