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顫抖,好似察覺到了可怖之事。
云階的探查力不及月地,但見到月地這副表情,他當(dāng)即便緊張起來。
“什么?”
月地還未說話,忽然一道陰沉沙啞如同沸滾巖漿的聲音便從后方傳來:“命你二人探查西北魔域異動,是讓你們在此懈怠談心的么!”
二人渾身一抖,連忙站起身來,回頭望向來人,齊聲道:“追煙大人!
期限尚未至,他怎會追來此地?!
追煙瞇了瞇純黑的眼眸,心道這二人百年來冷淡麻木,今日卻露出這般驚慌之態(tài),必然有怪。
“探查結(jié)果如何?”
云階穩(wěn)了穩(wěn)心緒,斂去神色道:“魔域暴動,魔潮爆發(fā),然十余日便被西北諸城平消,未見魔王蹤跡!
追煙蹙起眉頭:“可曾深入魔域找尋?”
云階:“……未曾。”
追煙一把將云階擊飛下去,慍怒道:“辦事不力,我看你是不想要這條小命了!
月地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昂頭望著追煙,道:“我們知錯,愿回殿受罰。”
她捏緊了雙拳,只求追煙將他們盡快抓走,千萬莫要驚動他人。
追煙一雙漆黑如墨的可怖的眼凝視著月地,月地渾身發(fā)冷,仿佛自己身上每一根發(fā)絲和汗毛都在被他嚴(yán)肅審視。
“受罰,何必等到回去?”
追煙手上出現(xiàn)一條赤紅骨鞭。
他剛揚起右手,忽而被一道氣勁擊中手腕,掌根處被穿出一個蛋大的圓洞,鮮血瞬間溢滿了整條手臂。
追煙動作驀然頓住,月地和云階頃刻間如覺天塌地陷。
墨衣女子正站在房門外,抬眸望著屋頂之上,瞳中燒灼怒火。
追煙垂首看去,雙眼頓時圓睜,眼瞳如同兩粒黑珠子,震得目眥欲裂。
“你……竟、還、活、著!”
他一字一頓道,每一聲都似從牙縫里經(jīng)歷了千嚼百碾,恨意滿溢。
離貞只覺胸中有鷹隼唳鳴、怒濤翻滾,自見到追煙那一刻,她心中恨意比他更甚。
她第一次未問姓名、未探來歷,飛身便掠向追煙向他下了殺招。
追煙心中大駭,他竟探知不出如今離貞的實力,還被她的氣勢壓得難以動彈!
她至少已是化神境!
他拼盡全力破開了離貞的氣勢壓制,撕喊道:“你為何還活著,魂魄盡散,怎么可能重生!”
“等你死后,再問不遲!”離貞再度禁錮住追煙,鋪天蓋地的流星如箭般墜向追煙的身體。
云階見狀大驚:“阿貞姐姐,你不能殺他!”
戰(zhàn)斗中的二人已然陷入瘋狂,兩耳封閉,根本顧不得外界之聲。
一陣炫目之光爆發(fā)后,魔修的身體殘破不堪,最終化為齏粉。
離貞微喘著氣,雙目劃過銳利,心中亢奮至極。
那是怨結(jié)解開后的暢快。
“他是我的仇人!彼吐曊f道,眉頭凝練緊蹙,“我必親手誅之的仇人!
月地和云階愣然待在了原地,復(fù)雜的情緒充斥著大腦和心臟,混亂如麻。
那是阿貞姐姐的仇人,更是他們的仇人。
葛鎮(zhèn)數(shù)百無辜鎮(zhèn)民皆死于他手。
可他們?nèi)f不愿追煙死在離貞手上。
阿貞姐姐,再也藏不住了。
赤霄殿內(nèi),高座上沉郁的男子驀地睜開雙眼,躍身而起驚愕詫然。
“阿貞……”
他望著煙塵彌漫的虛空,胸腔的起伏漸漸加快,棕瞳不住顫動,寫滿了不可置信。
驚愕過后,是如潮水般涌來的喜悅。
第32章 、你是誰?
離貞和追煙的戰(zhàn)斗迅捷無比,但結(jié)束時院里已一片狼藉。
莫逍遙來時蒙了一瞬,忙問道:“離姑娘,發(fā)生了什么事?”
離貞掠過眸來,微微勾起唇角。“解決了一個入侵的魔修。”
莫逍遙微愣,離貞仍舊是那般淡淡笑著,可笑意卻與平日全然不同。
平日她冷淡如霜高潔不可攀,此刻卻如尖兵利刃,一旦觸碰便會傷及自身。
呆了半晌的月地終于回過神來,她跑到離貞面前將她抱住,急切地央求道:“阿貞姐姐,你快離開這里,走得越遠(yuǎn)越好!”
離貞面色未變,倒是莫逍遙聽了此話慌了一慌,問道:“月地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何要讓離姑娘遠(yuǎn)離?”
“因為……因為……”月地有口難言,急得淚珠在眼眶打轉(zhuǎn),難受至極,她拋開顧慮豁了出去,道:“很快便會有更惡的魔頭來找阿貞姐姐報仇,他定已知曉咱們的行蹤了!”
“那,便隨他來。”離貞凝眸道。
追煙的背后,定然有著諸多與她解不開關(guān)系的糾葛。
她郁阻于心的怨結(jié),無論有多少,她都必要親手解開。
云月二人廢了諸多口舌,幾乎將這百年來咽下的話都吐了出來,離貞卻固執(zhí)不聽。
她可以為了安穩(wěn)這兩個小家伙而不去深究往事,但暴風(fēng)雨在她停駐之時已然來臨,她再無退縮之理。
兩人束手無策,陷入無奈與迷惘。
雪原蒼茫而清朗的天不知何時暗下了幾分,少見的烏云漫上天際,旭日被遮掩在一片朦朧之中。
憑空一聲悶雷響過,屋頂上多出了一個陌生的影子。
少年模樣的男子一襲黑袍立在蕭瑟寒風(fēng)中,雙手抱著一把黯淡的劍,劍身閃電劈啪作響,將男子的手臂燒出數(shù)道傷痕。
見到他的那一刻,離貞心中猛地一墜,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記得他,完完全全、半分不識。
但她心底卻充斥著難以言說的厭惡,如惡潭散漫,厲鬼激號。
想將他沉石入海、碾進(jìn)深淵,想離他千里之外。
陰空之下,男子激動而深情地望著離貞,揚起嘴角露出尖利的虎牙。
“阿貞,我終于……又找到你了!
月地云階渾身顫抖,心如死灰。
城主府眾人只覺被籠罩在滾滾烏云之中,壓抑陰沉,喘不過氣來。
離貞鎮(zhèn)靜地看著他,冷聲問道:“你是誰?”
男子瞬間斂去了笑容,呆而靜默地看著她,時間在他身上如同停滯了一般。
城主府的眾人悄然握緊了兵器,直覺告訴他們,來人非良善之輩。
半晌過后,封焉再度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琥珀似的雙眸溫柔如水!巴嗣,我是阿貞的道侶啊!
莫逍遙聞言愕然呆愣,原本警惕的心好似空了一塊,他不自覺望向離貞,絲毫不敢放過她神情的半點變化。
離貞聽到封焉的話語,只略微擰起了眉頭,道:“我沒有道侶。”
封焉輕巧躍下屋頂,身如蟬翼,他緩緩向離貞走來,每一步都似踩著云霧。
“藏劍秘境,我向阿貞表明心意,阿貞分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卻還將我忘了,真令人傷心!
他垂下眼睫,俊美無雙的臉上透出一絲惹人心疼的凄苦之意。
“但只要阿貞還活在這世上,即便忘了我也無妨。阿貞只消知道,今后我們能永結(jié)同好便夠了!
離貞自心底涌出一股抗拒之意,她后退半步,道:“容我拒絕!
封焉面色微僵,眼睫之下烏云彌漫,仿有狂風(fēng)驟雨將至。
然而那可怕的神情僅維持了一瞬,他眨了眨眼,卻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一旁噤若寒蟬的那對男女身上。
“月地,云階,你們該回去了。”
二人身子忽地一顫。
封焉正淡淡笑著,可那笑在他們眼里如同索命的惡鬼。僵持少頃后,云階雙眸沉寂,低聲道了聲“是”。
兩人握緊了拳頭,深深看了離貞一眼,而后頭也不回地朝遠(yuǎn)方飛走。
離貞以極盡淡漠的姿態(tài)凝視著封焉,雙眸深不見底。
她有九分把握,那兩個孩子變成如今這般模樣,與面前的男子脫不了干系。
面對離貞這般警惕而疏離的眼神,封焉仿佛已經(jīng)遁入了視若無睹之境,他揚手抬起那閃爍著雷光的劍,道:“阿貞可還記得它?這是你的劍。你走后,我一直將它留在身邊,望著它想你念你,期待它有朝一日重放光芒……”
“萬里碎星!
離貞瞇起了眼,卻未看著神情沉溺的封焉,只觸動地盯著那晦暗的劍。
它在反抗,在興奮,在哀鳴,在叫囂。
“此刻不歸,更待何時?”
萬里碎星似是聽懂了離貞的話,立即從封焉手中一射而出,穩(wěn)穩(wěn)落入了離貞的掌心。
剎那間,劍身晦暗盡褪,綻出萬張光華,圣意流轉(zhuǎn),再美的珠寶玉石都媲美不得。
眾人呆眼驚呼,這世上竟有如此精美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