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賦會意,連忙使出仙法,一時間大地震蕩,遮天蔽日的沙塵卷土重來,將所有煊赫弟子及折允困于其中。
沙塵中的折允冷笑:“還來這一套,能撐多久?”
趁著暫時拖住折允,花蓉不再過多耽擱,用最后的力氣,重新打開了前往鬼界的結(jié)界。
鬼界,當(dāng)初他為困鎖魂鈴,親手從冥界中辟出的一方世界,除了他能再次打開,神鬼難進。
鬼界結(jié)界打開的瞬間,花蓉便一把握住時拂曉的手,將她推了進去,隨即放出困在鼎中的九尾墨狐,連同他自己的青龍一起,都送進了鬼界。
花蓉看向九尾墨狐和青龍:“替我照顧拂曉!”
花蓉再次看向時拂曉,向她溫柔一笑,對她道:“等我!”
說罷,花蓉關(guān)閉了鬼界的結(jié)界。在這神鬼難進的地方,想來可以暫時保住她不被任何人迫害。
而打開鬼界,卻也將他最后一絲力氣耗盡,花蓉用僅存的一絲靈氣鎖住仙身,隨即便失去意識,倒在了忘川河邊。
他還得帶時拂曉出來,他不能死。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后的一個念頭。
坤賦見花蓉鎖住仙身,不再耽擱,一把抱住他,帶著他遁地而走。
待沙塵消散的時候,折允眼前已沒了三個人的身影,一時只覺心梗,這種時候他們居然還能跑?
折允厲聲道:“找!給我找!死都要找到時拂曉的魂魄!”
而與此同時,冥界神殿中,身著玄色華服,坐于王座之上的冥王將夜,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鬼界的方向,唇邊露出一絲笑意,似自語般,對身邊的鬼判說道:“二十萬年了,鬼界的結(jié)界終于開了。我冥界那困于鬼界的百萬生魂,終于迎來出頭之日!
冥王是神,唯一一個不在神域的神。
當(dāng)年花蓉開辟鬼界時,冥界尚未建立完全,待天地孕育冥界完整之時,他方才發(fā)現(xiàn),屬于冥界的枉死城,竟在鬼界的地界上。
而那時,花蓉已經(jīng)仙逝。
從此之后,世間所有枉死的生魂,便被困于鬼界,不得伸冤,不得輪回。
化生于天地的花蓉何等本事,他辟出的鬼界,就連他這個神都進難以進入,每每只能以神識前往鬼界查探情況,卻什么也做不了。
將夜嘆息一聲,對一旁的鬼判吩咐道:“鬼界結(jié)界破滅的機緣已現(xiàn)世,本王須得前往鬼界,怕是需要些時日,你且好生看護冥界,守好冥王殿!
說罷,將夜于王座上合目,神識飛向鬼界。
坤賦帶著花蓉一路遁地而走,將其帶到了他這些年無聊亂逛,在地下發(fā)現(xiàn)的一處洞天內(nèi)。
此處洞天足有一處王宮般的大小,距地面百里之深,有一條地下河流淌而過,洞內(nèi)生長著很多泛著幽幽藍光的巨大晶石,雖不見天日,卻美不勝收。
坤賦在河岸邊,以巖石塑了一張石床,將花蓉放在了上面,他雖已失去意識,但坤賦知道,花蓉必是吊著心念,便對他道:
“此處水汽豐沛,你鎖著仙身,試試重聚靈力。”
可坤賦知道,花蓉此次復(fù)生,能重聚靈力那么順利,實在是現(xiàn)在這具仙身,當(dāng)初仙逝后,在樕鼄之山梧桐神樹中養(yǎng)了二十萬年。
可現(xiàn)在他又再一次散盡靈力,即便仙身被他用僅存的靈力鎖住,想要再次醒過來,卻不知要多少滄海桑田的歲月。
坤賦又在花蓉上方的位置,用靈力鑿出一個洞,好讓陽光能正好照在他的仙身上。
做完這一切,坤賦在花蓉身邊盤腿而坐,有水有陽光,希望對他能有些助益吧。
看著那一縷陽光下的花蓉,坤賦搖頭嘆息,也不知道是在幫兄弟,還是在養(yǎng)花呢。
坤賦不再多想,找來了一些土,舀了地下河里的水,和成泥,開始為自己塑仙身。
只見一個留著小胡子,如將軍般的硬漢,在河邊玩起了泥巴,畫面實在是叫人扶額。
坤賦也是無奈,他怎么就沒有現(xiàn)成的仙身存世,還得自己捏,等捏好之后,再送到土氣豐沛的地方養(yǎng)著,少說得有個幾萬年吧,他才能重聚靈力,重新化形。
掌命這小子有塑神魂的法器,怎么不早些從神域帶來?他若能和花蓉差不多時候化形,他們也不至于像眼前這般被動,小嫂子不會死,花蓉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幅模樣。
越想越氣,坤賦手下的動作不自覺重了起來。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忽地一愣,怒!他能體會怒了?
坤賦忙看向一旁的花蓉,一陣膽寒,連忙念起清心咒,七情六欲,要不得要不得。
而在鬼界的時拂曉,爬在九尾墨狐背上,細(xì)細(xì)觀察著足下這一方土地。
青龍盤在她的手腕上,也在看著眼前的一切。
時拂曉記得鬼界,是當(dāng)年花蓉為了阻止鎖魂鈴出世,而單獨辟出的一方世界。
她想象中的鬼界,應(yīng)該是一片清冷孤寂。
可她沒想到,鬼界竟是赤地千里,巖漿順著地表的縫隙緩緩流動,宛如九烏派的雪飛炎海。
耳畔時不時就傳來聲聲鬼哭,不少生魂經(jīng)過她的身邊,各個面色惶恐,似是在躲著什么,而遠處,竟還有一座鬼城,幽幽的矗立在鬼界中。
時拂曉從九尾墨狐身上下來,拉住一名經(jīng)過身邊的女鬼,問道:“敢問此處,為何會有鬼城?”
那女鬼以為她是新枉死的魂魄,便對她道:“是鬼王費渡所建。他是十八年前新來鬼界的魂魄,聽聞身前是個仙,在什么九烏派。不知為何枉死入了鬼城,還拿下了鎖魂鈴。自他來之后,以鎖魂鈴驅(qū)使十萬惡鬼,鬼界便從此生靈涂炭。”
那女鬼嘆了一聲,接著道:“我枉死于五百年前,本想入冥殿伸冤,怎知卻來了枉死城,枉死城又在鬼界。伸冤無望,輪回也無望。本來在鬼界日子還算安生,可自從十八年前來了費渡,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費渡,時拂曉知道,當(dāng)年九烏之戰(zhàn),害自己父母身死的魔子,也是阿墨以前的主人。沒想到他被殺之后來了鬼界,繼續(xù)作惡。
那名女鬼對她道:“鬼城里是鎖魂鈴驅(qū)使下的十萬惡鬼,你能躲則躲吧,鬼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抓一批生魂修煉。我瞧著你魂魄格外純凈,莫要被鬼王捉了去。”
說罷,那名女鬼便匆匆離去。
女鬼走后,時拂曉示意九尾墨狐,將她帶到了一處隱蔽的小山丘后。
在山丘后,時拂曉從九尾墨狐背上下來,看看手腕上的青龍,摸著九尾墨狐的脖子,說道:“也不知仙尊他們?nèi)绾瘟?他靈力盡散,不會有事吧?”
九尾墨狐聞言,輕輕頂了頂她的臉,仿佛在安慰她。
“想來是不會的。”時拂曉這般安慰自己,二十萬年前,他不是也散盡靈力過一次,如今不也好端端的。
時拂曉靠著九尾墨狐,看著鬼界灰蒙蒙的天,心間有些迷茫。
也不知該做些什么,好像只能等著他來帶自己出去。為什么她一直這般沒用。
查父母死因,斷掉線索。懷疑是商朔所為,又找不到證據(jù)。命格要他補全,尸靈谷要他救,浮屠塔也要他救。
白玉京他被煊赫派二十萬弟子拖住,沒能及時趕來,她便被人抽取仙骨,神魂打入忘川。
那唯一能做出的掙扎反抗,也是依靠著阿墨的靈力。
若是沒有他,她恐怕就要和忘川中所有冤魂一樣,永世不得超生。
現(xiàn)在又是他,為了保護自己,將她送進了鬼界,自己卻也只能等著他再來帶她離開。
她要到什么時候,才能不再這么沒用,才能在面臨大敵的時候,能有一戰(zhàn)之力。
不及她多想,忽地,耳畔傳來一陣鈴聲。
那鈴聲一下,一下的響著,聲音不大,卻仿佛有穿破神魂的力量,仿佛在她身體里回蕩,幾乎將要沖破她的意識。
時拂曉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可絲毫沒用,那鈴聲“叮鈴”“叮鈴”的聲音,如夢魘般在她腦海中動蕩。
她漸漸意識模糊,身體不受控制的,朝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九尾墨狐猛然跳起,青龍也脫離她的手腕化成巨龍。
狐嚎和龍吟同時發(fā)出震天的聲響,短暫的沖破了鈴鐺的魔音。
時拂曉意識歸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山丘之上,她這才意識到,恐怕是鎖魂鈴的召喚。
鎖魂鈴召喚魂魄,卻不能影響活物,所以九尾和青龍都沒事。
時拂曉忙從山丘上爬下來,爬上九尾墨狐的背:“阿墨,我們走!”
九尾墨狐想也沒想,馱著時拂曉便朝反方向跑去。青龍斷后,不斷以龍吟抵抗鎖魂鈴的召喚。
也不知跑了多久,鎖魂鈴的聲音漸悄,他們才停了下來。
九尾墨狐和青龍并肩而立,死死盯著鎖魂鈴的方向。
這時,四面八方傳來一個男人空蕩而又囂張的聲音:“哈哈哈,仙之神魂。沒想到啊,自我當(dāng)年被抽取仙骨,變成凡人身死后來了鬼界,居然還有仙魂來此。我若不拿你來修煉,豈不是可惜?”
那聲音頓了頓,接著道:“看看,這是誰,九尾墨狐。瞧見從前的主人,你竟不出來迎接一下嗎?”
話音落,九尾墨狐眸中閃過一絲厲色,立時齜牙咧嘴,像是隨時都要撲咬的模樣。
卻聽費渡又道:“哦,我怎么忘了!你不是九尾,你是那個占了我寶貝九尾身體的小子!為了活下去,甘愿舍人身而入畜生道,小子,你好強的意志!”
時拂曉聞言,心頭不由一顫。這話什么意思,阿墨是誰?
九尾墨狐眸色愈發(fā)兇厲,仿佛心中藏著天大的冤屈與恨意。
鎖魂鈴的聲音復(fù)又傳來,時拂曉痛苦地捂住耳朵,面容都有些扭曲。
那如心魔般在魂魄里震蕩的鈴聲,叫她終是無法忍受,發(fā)出一聲聲痛苦的叫聲。
青龍盤旋在他們頭頂,龍爪向下一抓,當(dāng)即扣下一個結(jié)界,將時拂曉和九尾墨狐扣在了里面。
結(jié)界隔絕了一些鎖魂鈴的聲音,但此神器無孔不入,隱約還是有鎖魂鈴的鈴聲傳進來。
但尚在時拂曉能以心智抗衡的范圍內(nèi),她這才痛苦稍緩,只覺支撐著魂魄的精神力滿是疲憊。
費渡的聲音再次傳來:“神獸青龍,小姑娘來頭不小,竟能讓青龍為你護法?蛇@里是鬼界,你只是一縷魂魄,你天生便要聽鎖魂鈴的召喚,即便青龍和九尾拼命阻攔,你遲早還是得乖乖聽鎖魂鈴的召喚,自己來到我面前,你那點薄弱的心智,又能抗衡多久呢?”
第47章 她終于知道了九尾墨狐是……
聽費渡廢話了這么半晌,時拂曉似是意識到什么,對費渡喊道:“你說了這么多廢話,卻不見你真身。莫不是忌憚青龍和九尾,不敢前來!
費渡聞言,半晌沒了聲音,而后又聽他笑道:“忌憚又如何?誠如我所言,你遲早要聽鎖魂鈴的召喚,我就在鬼城里,等著你!
說罷,費渡似是離去,周遭安靜了下來。
但青龍沒有撤走結(jié)界,依舊在結(jié)界外盤旋,保護著里面的時拂曉。
時拂曉靜心留意了半晌,發(fā)覺確實沒了動靜,方才暫時松了一口氣。
她忙問九尾墨狐:“阿墨,費渡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他從前的那只靈寵,那你到底是誰?”
九尾墨狐眼里流出一絲深切的悲傷,金色的狐眼,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它走上前,用頭蹭著時拂曉的臉,一遍又一遍……
他知道,費渡的話沒錯,時拂曉一縷神魂,即便有他和青龍,也遲早會被鎖魂鈴召喚,淪為費渡修煉的墊腳石。
他和青龍,只能暫時拖住費渡,卻不能讓她永遠安全。
看來,他能陪在她身邊的日子,只能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