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眠往漏水的水龍頭上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剛才它還只是間歇性的滴水,被她一看,就仿佛突然有了表演的欲望,水滴越來越急促,到后面唰的一聲傾瀉而下,連顏色都變了。
紅彤彤的水灌滿了洗手臺,杜清眠冷漠的看著,表情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
臉上仿佛寫滿了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樣。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沒能嚇到她,水龍頭里的水漸漸停了下來,干脆連一滴都不往下流了。
洗手池不遠處是衛(wèi)生間隔間,門都整整齊齊的關(guān)著,也沒有什么異樣。
杜清眠的目光從洗手池上收回來的時候,眸光往下壓了壓,又看見衛(wèi)生間里涌出一團黑氣,薄薄的一層貼服在地面上,朝著她游走過來。
黑霧似乎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悄無聲息的到了杜清眠腳邊,一下子就朝著她的腳脖子繞了上去。
煞氣圍身,一般人都會感到寒冷,繼而身體僵硬不能動,身子骨再弱點兒的,當場就沒命了。
黑霧按照自己的計劃纏上杜清眠的身體,猜想這會兒過來的應該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過前面那幾個風水師都倒得很干脆利落,這個堅持了這么長時間,想必本事更強些。
衛(wèi)生間里又源源不斷的出來了些黑霧,一窩蜂的朝著杜清眠身上涌,杜清眠冷眼看著,只當自己沒發(fā)現(xiàn),還原地走了一圈活絡了一下筋骨。
杜清眠身上沒有顯露出任何異狀,黑霧急了,幾只鬼嘀嘀咕咕的交流:“她怎么一點兒都不冷呢?又不是純陽之體,還是偏陰的體質(zhì)呢!
“豈止如此啊,咱們都勒住她這么長時間了,人家還閑庭漫步呢,你看她干什么有一點障礙嗎?”
“前面那幾個老道士都輕而易舉地栽在了這里,想必這個女孩功力不淺,咱們要小心應對了……”
杜清眠眨了眨眼問:“老道士?是之前從這個酒吧里消失的那幾個人嗎?”
“可不就是他們嗎?明明自己是個抓鬼的,進來之后看到水龍頭就嚇得屁滾尿流了,簡直沒有一點職業(yè)操守……”
回答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徹底安靜下來。
有只鬼小聲問:“剛才是誰跟我們說話的,你們聽清了嗎?還是我幻聽了?”
杜清眠:“你是說我嗎?”
場面又寂靜了一下,圍在她身上的黑霧瞬間炸了起來,分成幾撥流竄出去,想要逃回衛(wèi)生間。
杜清眠卻眼疾手快地揪住他們的尾巴,將他們慢悠悠的扯回來,一只都沒有放過。
空氣里傳來嗚咽嗚咽的鬼哭聲,杜清眠將他們盤起來打了個結(jié)扔在地上,輕輕的勾了勾唇角:“幾位先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吧!
有只鬼小心翼翼的朝她看了一眼,沖旁邊的同類說:“你們看她真的是人嗎,怎么沒做法就能聽到我們說話?抓鬼的什么時候變這么厲害了,前段時間還沒發(fā)現(xiàn)啊……”
話還沒說完腦袋的位置就被人踩了一腳。
杜清眠的身子低了低,聲音清晰地傳入他耳中:“能聽到我說話嗎?”
“能能能能能能能……痛痛……您松腳……”
然而他松了腳之后,這幾只鬼更加安靜如雞了,似乎共同達成了什么默契,不準備向她透露出什么信息。
杜清眠干脆看向了衛(wèi)生間:“你們怎么是從那里出來的,那里不臭嗎?”
“這段時間還好,沒人來了,也就沒什么異味了,前段時間是真的難熬……”
有只鬼的話尤其多,杜清眠一搭腔他就忍不住回復,被旁邊的鬼兄弟暗暗揪了一下之后,他趕緊停了下來。
杜清眠倒也沒再多問什么,直接手上掐了個符,旁邊從始至終沒怎么說話的幾只鬼瞬間就灰飛煙滅了。
唯一剩下的那團黑霧呆滯的幾乎靜止,沒想到她行事這么干脆利落,連個商量都不打的,簡直跟他們這群惡貫滿盈的鬼差不多行徑。
安靜過后就開始抖,抖篩子似的,匍匐在地上不敢看杜清眠一眼。
但該逃的始終逃不過去,只剩下他一個活口之后,杜清眠繼續(xù)問:“剛才我說的話聽到了嗎?”
黑霧劇烈的點頭。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黃,黃泉被人盯上了,最近查的太緊,我們沒辦法從井里出來,就另辟蹊徑……”
杜清眠朝隔間里看了一下:“……馬桶?”
黑霧遲緩的點點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杜清眠唔了一聲,語氣里說不出是怪異還是夸贊:“那你們還真是忍辱負重!
黑霧更加羞恥了,如果能化成人形,在臉上估計能紅的滴血。
他們一群堂堂惡鬼,懷揣著偉大的理想歷盡艱辛出來,卻只能蜷縮于這種地方,真是太丟臉了!
“所以你們是從地底下上來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東西,杜清眠的眼神兒暗了一下:“忘川河?”
這一問如同石破天驚,瞬間打碎剛才還算友善的氛圍,話嘮鬼也不話嘮了,內(nèi)心掀起驚天巨浪,驚詫的問:“你怎么知道的?!”
杜清眠不答,陰嗖嗖的看著他:“我倒是碰見過不少次你的同類,一次也沒問仔細。你們怎么從那個地方上來的?”
見他還是不愿意說,杜清眠的手里再次掐起了淡金色的指訣,危險似的看了他一眼。
剛才自己的同伴那么輕易的就從他眼前消失了,他不會覺得自己會有多好運,畏懼的看了眼杜清眠手上的元氣,他張了張嘴:“從那上來可不容易,我們……”
然而他剛要繼續(xù)說下去,忽然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無論如何也發(fā)不出聲音了。
黑霧痛苦的快要消散,杜清寧察覺到不對,皺緊眉頭想要將它聚合起來。
然而她的動作只是徒勞無功,沒有任何力量出現(xiàn)在這里,黑霧仿佛自燃了一樣,沒過一會兒,便從她的眼前消失掉。
杜清眠沉默的站在原地,聽見手機急促的叮咚響,是顧以楓給她發(fā)來了消息:“杜大師,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人還在嗎?我是不是得去報警???”
杜清眠:“我還活著,要出去了!
過了那一會兒,那邊發(fā)來一個松了口氣的表情。
杜清眠也沒看,臉色不大好的出了酒吧,看見杜清寧已經(jīng)讓司機把車子開到了路對面,坐在副駕駛上刷手機,不知看到什么,笑的十分開心。
杜清眠過去,敲了敲車窗。
杜清寧正跟自己死黨聊得開心呢,暢想著杜清眠消失之后自己在杜家的地位,高興的花枝亂顫。猛然抬頭看見杜清眠的臉,她嚇得一下子收起了手機,盯著她出神兒。
杜清眠余光只掃到一句還沒出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這么高興。俊
杜清寧的臉色有點尷尬:“我正跟酒吧主人夸你呢,說你肯定能把這事兒給解決了,她還說要給你加錢……這是,已經(jīng)解決了?”
杜清眠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什么異常,徑自拉開車門坐到后面:“加錢就不用了,一分不少的給我打過來就行!
杜清寧臉上的笑有點掛不。骸澳銕退鉀Q了這么大的顧慮,加錢也是應該的……”
“對了,報酬多少錢?”
杜清眠扯著安全帶,淡淡開口:“八百八十八萬!
杜清寧懷疑自己聽錯了:“多少?”
“八百八十八,萬!倍徘迕呦岛冒踩珟,坐好,嘴角輕輕的彎了一下,“我在里面受驚了,要這點錢應該不過分。何況你朋友非富即貴,不至于連八百萬都拿不出來吧?”
杜清寧的臉色有點難堪。
八百萬流動資金對于杜家來說不算什么,對杜清眠也不算什么,可在她那個朋友眼中就是不小的數(shù)字了。
杜國華醒之后她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朋友圈也沒以前那么金光閃閃了,只能自降格調(diào),接納以前她看不上的那些人遞過來的善意。
杜清眠見她久久不回應,挑了挑眉問:“怎么,我這是為難您了?”
“沒有。”杜清寧抿著唇搖了搖頭,“稍后我就跟她講!
杜清眠的眼睛輕輕的彎了一下,回復顧以楓的時候抽空抬了個頭:“對了,剛才我在里面問了一下顧以楓,她說那里有問題,催著我離開呢!
“據(jù)說前段時間有幾個抓鬼的都栽在了里面,有這回事兒嗎?”
隔著車座,杜清眠不大能看到杜清寧的表情,但也能看到她肩膀處的肌肉微微僵了一下,是緊張的狀態(tài)。
隨即她干笑著開口,語氣里有點不自然:“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如果真的有這種事,她怎么不跟我說呢……”
杜清眠嘖嘖一聲:“大門鑰匙都給你了,這種事兒卻不跟你說,這是盼著你去送死,還是盼著我去送死?”
車里安靜了半晌,杜清寧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點心虛的討好:“反正現(xiàn)在你都出來了,我就知道,這種事兒難不到你……”
杜清眠懶得再跟她虛以委蛇,翻了個白眼:“杜清寧,話先擺在這里,這是我忍你最后一次。以后你的事我一概不管,要是再有什么小動作被我抓到,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活著受罪跟死了下油鍋,你更喜歡哪一個?”
她這話是說出來嚇杜清寧的,卻沒想到成效顯著,話音剛落,杜清寧就嚇得安靜如雞,呆坐在副駕駛上連手機都不看了。
沒出息。
杜清眠手底下輕輕掐了個訣,沖著杜清寧的后腦勺推了過去。杜清寧對此一無所覺,想到杜清寧剛才的話,噤若寒蟬。
杜清眠剛才的語氣很冷,能聽出來沒有開玩笑,她是真的有可能,也有能力把她給殺了,她是認真的在威脅要殺了她。
杜清寧下意識的抓了抓自己的衣角,總覺得心緒紊亂,煩躁難耐。
這天晚上回去她就做了噩夢。
夢里她到了朋友鬧鬼的酒吧,喝了點小酒,一陣尿急之下往衛(wèi)生間沖,卻沒想到剛進去坐上馬桶,周圍便天旋地轉(zhuǎn),抽水聲如在耳側(cè),她竟然被吸到了馬桶里!
惡臭味兒包裹著她,讓她胃里作嘔,最可怕的竟然是還有鬼纏著她,將她的身體撕扯的七零八落,伴隨著那些污穢物一起被沖到了下水道。
……
這幾天杜清寧的臉色一直都很差,甚至連飯都吃不下去,王媽心說她的身體看著也好了,怎么食欲比前段時間還差了呢?
杜清寧有苦難言,她懷疑杜清眠做了什么手腳,卻又沒有證據(jù),無奈之下聯(lián)系上了自己哥哥。
杜清翰這段時間都沒在家里呆著,三天兩頭去尋訪高人,最近正在一個道觀里長住,說是要修煉。
為這事兒他把杜國華氣得夠嗆,杜國華拍著桌子讓他回來,他卻不聽,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杜清寧氣虛無力的拿著手機,等電話嘟一聲接通了,懨懨道:“哥?嘔……”
剛一開口又差點想吐出來,杜清寧沖到窗戶邊上,聽見那邊杜清翰疑惑的聲音:“怎么了?”
被風一吹,胃里就沒那么惡心了,杜清寧松了口氣道:“我最近被人給陰了,老做噩夢。你不是說去修煉了嗎,認識什么高人嗎?幫我處理一下!
“高人哪有這么容易遇見,我現(xiàn)在還沒入門呢!倍徘搴舱Z氣不大好,“你要是著急還不如去找杜清眠,我聽說她最近不是回家了嗎?”
一聽到那個名字,腦子里瞬間就出現(xiàn)了那個噩夢,剛剛稍微好點的胃又開始犯嘔了。
杜清寧把腦袋伸出窗戶吐了半晌,快死了一樣朝手機里說:“你他媽能不能別提她的名字,嫌你妹妹死的不夠快呀!趕緊的,就說能不能幫吧,不能過兩天我就從窗戶里跳下去!”
“你別著急啊!倍徘搴矡┰甑膰K了一聲,“要不然這樣,你先來我這兒。這個道觀環(huán)境不錯,香火也旺盛,要是你身上真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指不定還能壓一壓呢!
杜清寧沒有辦法,只好點頭答應:“把地址發(fā)給我,下午我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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