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玟：“……”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睡覺的時候似乎感到了地震，恐怕就是這家伙撞開門，試著將尸體強行拖進(jìn)房間。

  所以，你險些面臨在廢墟里醒來的災(zāi)難。

  她面無表情地想著，不過，幾個小時以后，她就可以用牛角換到一枚空間戒指，想到這里，蘇玟又無法真的感到憤怒了。

  畢竟，無論是被掏空的儲藏室還是現(xiàn)在正在流失的甜點，全部加起來也是用可以銀幣衡量的價值范圍，至于她所做的烤肉——皇宮里廚師們的工資，也不過是每月幾個金幣而已。

  那對牛角也好，魔晶也好，她所得到的實在太多了，就算那家伙真的弄塌了房子，她也就認(rèn)栽了。

  小惡魔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還在專注地啃一個裹著黃油和蜂蜜的油炸面團，這家伙吃東西的時候表情很鮮活，金燦燦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看上去居然有點可愛。

  蘇玟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八階魔獸尸體，“……”

  另一方面，無論這頭魔獸多么有價值，她其實并不覺得蜥蜴的肉會有很好的口感，但她不想說出來，畢竟他們的口味傾向也許不太一樣，再說，如果待會兒伊恩覺得不好吃的話，下次他肯定不會選擇這種食材了。

  蘇玟看到對方還在吃，又一個罐子被掏空了，“如果不介意的話，還要麻煩你分解一下這個……尸體�！�

  上一次處理那頭牛也是類似的情況，普通的廚刀自然無法切入高階魔獸的皮膚，更別說現(xiàn)在還有鱗片這樣堅硬的存在。

  蘇玟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心疼地看著歪歪扭扭的玫瑰藤和紡錘草，一片籬笆徹底完了。

  恍惚中，她想起自己曾經(jīng)跟著商隊經(jīng)過塔文帝國邊防的一座城市，因為那里鄰近一片中低階魔獸出沒的森林，經(jīng)常有傭兵團和學(xué)院的高年級在附近狩獵，在旅館里一伙傭兵抱怨著一只四階魔獸的鱗片讓他的劍徹底斷裂，他的聲音很大，大廳里所有人都能聽見，而且再看他的神色，顯然比起抱怨更像是炫耀，讓人們知道他曾經(jīng)與中階魔獸戰(zhàn)斗，此時卻依然生龍活虎。

  那時候蘇玟就覺得這種事好像離自己很遙遠(yuǎn)，不過——

  她回過頭去，看到小惡魔一邊咬著餡餅一邊撕掉了魔獸的一條腿，沒有任何工具，只是用他的爪子。

  這個場景從某種角度上說有點血腥，但她還是忍不住看完了對方處理尸體的全過程，總之就是簡單粗暴地把這頭八階魔獸肢解了。

  現(xiàn)在，伊恩正蹲在魔獸的胸口位置，似乎在埋頭掏著什么東西，忽然間揚起手來。

  空中亮光一閃，一團紅影直奔她的胸口。

  “……！�。　�

  蘇玟手忙腳亂地接住了迎面丟來的東西，對方?jīng)]用什么力氣，但她的手依然隱隱作痛——

  那是一顆外殼滾燙、周圍氤氳著紅色魔能的晶核，絲絲縷縷的火紅紋路在魔晶里絢爛地綻裂開來，清晨的朝陽流轉(zhuǎn)其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輝。

  晶核。

  一顆能讓世上絕大部分火系魔法師瘋狂的八階魔獸晶核。

  蘇玟心情復(fù)雜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伊恩正掏出了一顆血淋淋的心臟，雖然看上去也不太完整了，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吃得滿臉是血。

  蘇玟：“…………”

  海登帝國的飲食文化極為豐富，但是廚師們都會拒絕處理內(nèi)臟，這種東西除了扔掉以外不做他想，東大陸雖然有很多不同的烹飪習(xí)慣和更廣泛的食材范圍，但是臟器依然不被列入范圍。

  蘇玟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邊，“我要確認(rèn)一下，這個你真的送我了？它比上次那顆魔晶還要有價值�！�

  伊恩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魔晶，“你不是喜歡這種東西嗎？”

  “確實，好吧，謝……”

  小惡魔聽到她的肯定就失去了耐心，將半截心臟往她手里一塞，“你也吃�！�

  蘇玟一臉絕望地看著染血的裙子，“……”

  伊恩抬頭盯著她，嘴邊還有血跡，那雙燦金的眼睛卻格外明亮，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期許。

  蘇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她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在那顆殘缺的魔獸心臟上咬了一口。

  雖然只是一小口，但是口腔里蔓延開的血腥味讓她立刻清醒過來。

  那種血氣太過濃烈，全生的內(nèi)臟而且沒有任何佐料，在她看來幾乎沒有什么味道，不過，除了精神上有點難以接受之外，居然沒有其他感覺了。

  蘇玟冷靜了一下，將心臟重新還回去，“……謝謝�！�

  小惡魔美滋滋地接過來繼續(xù)吃，一邊啃一邊看著她準(zhǔn)備烤肉。

  蘇玟忙了一會兒，終于將盤子推進(jìn)烤爐，她坐下來好奇地問：“你幾歲了？”

  心臟已經(jīng)吃完了，伊恩一臉懵逼地看過來：“？”

  “你……你的年齡，”蘇玟用惡魔語重新問了一遍，看到對方的神情依舊茫然，那應(yīng)該不是被觸犯隱私的憤怒，再說年齡對于黑暗種族來說恐怕也不是什么禁區(qū)，“你不知道這句話什么意思，還是你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是在問你……你什么時候出生的？”

  伊恩搖了搖頭。

  這是什么意思��！

  “好吧，”這事打斷了她的思緒，也許對方真的不知道，鑒于惡魔是長生種，看似幼小的惡魔實際年齡說不定可以當(dāng)她的祖父，“我今年十三歲了，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是朋友起碼應(yīng)該知道彼此的年齡�！�

  “我不知道，”小惡魔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兒，“我不知道我是哪一年出生的，這有意義嗎？”

  蘇玟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果然不能太遵循正常的交友原則和他相處，“很多種族都會慶祝生日，但是……無所謂了，剛才那一瞬間我還以為你不知道什么是數(shù)字呢。”

  “我當(dāng)然知道數(shù)字，”伊恩很不滿地看著她，“母親讓我背過所有的軍團人數(shù)編制�！�

  “抱歉，我只是在開玩笑，等等，”蘇玟愣了一下，“你在軍隊里？你上過戰(zhàn)場？”

  “無聊，”小惡魔在房間里看了一圈，從籃子里抓起一個餡餅塞進(jìn)嘴里，“他們都是垃圾�！�

  “誰？教廷的軍隊？”

  “所有人，”他含糊地嘟囔著，說了幾個不太清楚的詞，“……只是一個……居然死了……廢物�！�

  蘇玟其實沒怎么聽清他的話，也沒認(rèn)真去想那究竟意味著什么.

  “那么……你知不知道一個橫向六十縱向五十的騎兵方陣?yán)锞烤褂袔讉�人？”

  對方毫無興趣：“我為什么要知道這個？”

  蘇玟：“……你覺得你不需要嗎？”

  “那些人，”伊恩艱難地組織語言，“人類，精靈，或者天使，他們都是……他們不是神族。”

  “哦，”蘇玟茫然地看著他，“你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

  兩人大眼瞪大眼地對視著，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幾分鐘后，廚師小姐還鍥而不舍地盯著他，小惡魔只好換了一種表達(dá)方式，“三百人和三萬人對我來說都一樣。”

  蘇玟：“……”

  她心情復(fù)雜地看著對方：“而你準(zhǔn)確地跳過了正確答案，好吧�！�

  反正這家伙也不可能是指揮官，那么他只要聽從命令就好了，蘇玟自我安慰著，卻還是忍不住吐槽他，“幸好你出生在東大陸，這里應(yīng)該沒人會因為你的數(shù)學(xué)太差而笑話你。”

  “他們不會笑，”伊恩無聊地說，他坐在沙發(fā)靠背上投來一個居高臨下的俯視，雖然并沒有鮮明的表情，有一瞬間，那雙燦金的眼眸充滿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冷漠，“他們只會低頭或者跪著。”

  蘇玟：“……噗�！�

  “抱歉，”小姑娘搖了搖頭，“我不是在笑話你，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不，我是說，幽默�！�

  小惡魔依然一臉迷茫。

  蘇玟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氣，她站起來伸出手，稍微用力地揉了揉對方的發(fā)頂，手指穿過微卷凌亂的黑毛，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犄角，殘留下一絲滾燙熱度。

  伊恩微微仰起頭迷惑地看著她：“你在干什么？”

  “咳，”蘇玟收回了手，“這是友好的舉動，表示我喜歡你�！�

  小惡魔愣了一下，然后看似緩慢地伸出了爪子，一把將她的腦袋按了下去。

  然后，他望著臉朝下摔倒在沙發(fā)上的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我也喜歡你。”

  “………………”

  第12章 天性

  蘇玟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中午了，她拎著籃子一路狂奔著穿過山間道路，偶爾和鄰居們擦肩而過，在他們關(guān)心的目光中示意自己沒事，喘口氣繼續(xù)奔向位于高地的城鎮(zhèn)。

  小姑娘氣喘吁吁地沖進(jìn)城鎮(zhèn)，在路人們不含惡意的笑容里，不好意思地整理著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然后直奔約定的酒館。

  酒館鄰近廣場，周圍幾條街道交匯相當(dāng)熱鬧，噴泉附近的長椅上還有人在曬太陽聊天，城鎮(zhèn)里的酒館規(guī)模不算很大，也因此經(jīng)常人滿為患，老板夫婦在柜臺后忙碌著。

  大廳里有兩桌樣貌各異的獸人，他們肌肉蓬勃而且毛發(fā)旺盛，沉重的武器或背負(fù)或懸掛于腰間。

  獸人們回頭看到了她，瞥了兩眼就失去興趣，轉(zhuǎn)身繼續(xù)喝酒，另外幾個人類倒是沒有立刻收回注視，有個年輕的男孩蠢蠢欲動地想要站起來，似乎很想和走進(jìn)酒店的金發(fā)姑娘搭訕。

  “日安，小小姐，”暗精靈出現(xiàn)在樓梯上，“你很準(zhǔn)時�！�

  大廳里的人類們頓時挪開視線，那個男孩也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酒杯，獸人們的反應(yīng)卻完全相反，有個狼人蹭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蘇玟正從她身邊經(jīng)過，好懸躲開沒被撞了個趔趄。

  狼人聲音低沉地說了一長串惡魔語，速度很快而且相當(dāng)模糊，不知道吞了多少尾音。

  暗精靈安靜地側(cè)頭聽她說話，漫不經(jīng)心地摸著手上碩大的寶石戒指，窗外的陽光落在戒面上，折射出一縷刺眼的金輝。

  如果他的體重再加二百磅，大概就和帝國里那些富商差不多了，蘇玟這么腹誹著，聽到洛利安也回了兩句的惡魔語。

  他說得又快又急，聲音還壓低了，而且其中還有幾個完全陌生的單詞，除了開頭的“我是……”以外，蘇玟基本上沒聽懂。

  獸人們沉默了幾秒，一個熊人猛地?fù)]起布滿尖刺的巨大狼牙棒，重重地砸在了酒館的地面上，堅硬的巖石頓時蔓延開幾道裂痕，然后興奮地嘶吼一聲，指著樓梯上的暗精靈說了一長串話。

  周圍的客人們頓時紛紛起身，他們早已付過酒錢，這一下直接都跑了，老板夫婦在柜臺后面一臉心酸，大概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事。

  洛利安搖了搖頭，那個熊人疑惑地看著他，他們你來我往地講了幾句，獸人們的臉色好看了許多，連同之前的狼人在內(nèi)，大家都重新坐了回去。

  老板夫婦頓時松了口氣，至少他們不用再面對被打爛的桌椅甚至是房梁和墻壁了，看向暗精靈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感激。

  洛利安再次向小姑娘招招手，這次換成了人類的通用語，“你的追求者又來找你了嗎？”

  “我沒有追求者，”后者無力地?fù)u頭，她跑到樓梯上，壓低聲音問：“你們剛才在說什么，他們好像要挑戰(zhàn)你，為什么？”

  “獸人們喜歡挑戰(zhàn)任何人，”暗精靈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沒有聽懂他們的話？”

  “沒，你說的我也沒怎么聽懂，”蘇玟無奈地說，把籃子往他手里一塞，“驗貨吧。”

  “你不怕我拿到東西后反悔嗎�！�

  “在我手里你也可以隨時搶走，”蘇玟仰起頭，“或者隨時把我殺掉，我只是覺得你不會這么做�！�

  他們走到二樓穿過狹窄的走廊，來到盡頭的一個小房間里，里面只有一張小床和一個破舊的柜子，莉莎站在床邊，顯然并不打算坐下，她舉著一張長長的羊皮紙，一字一句地看著上面行云流水般書寫的一串串咒文。

  “我們過來之前她就把那個契約讀了五遍，”洛利安關(guān)上門，“抱歉，小姐，血契可能會鬧出一點動靜，在街上會引人注意，我們是無所謂，但是考慮到你是這里的居民，所以還是在這里進(jìn)行吧。”

  蘇玟點了點頭，空間戒指的綁定血契，算是一種魔法契約，保證除了主人之外沒人能使用這個戒指，如果持有人死掉了，那么儲物空間里的東西就再也拿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