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她從容的答道。
“阿琛,無論你信不信,”女哨兵閉上了眼睛,“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都希望你有一個比我好得多的人生!
第59章 大總統(tǒng)。
天還沒亮的時候, 晏菀青就被莉安搖了起來。向?qū)У纳矸輲淼膬?yōu)待之一就是她能和衣躺在臟亂房間里唯一一張還能睡人的床上,兩名哨兵就只能隨便找個椅子窩上整晚,而身為普通人的托馬斯更是一夜沒睡, 腳邊堆滿了熬夜后的豐功偉績。
“這些應該夠了, ”機械大師熄滅煙斗,用腳踢了踢滿地的機械動物,聲音沙啞的不得了,“你們一人拿一只走, 其他的我都會放到街心公園里去,希望那群草包提前清空了那里, 不會讓某個好奇心旺盛的貴族搞砸一切!
“如果我是你, 我就不會這么樂觀。”盧克一邊說一邊試圖把自己的雞窩頭壓平, 事先準備好的正裝被他隨便扔在沙發(fā)上, 不可避免的被壓上了幾條褶子。
然后他被燙衣服燙到精神失常的莉安一頓爆揍。
無獨有偶, 當托馬斯第十二次在晏菀青試圖給他系領結(jié)時亂動, “溫柔”的向?qū)〗闳滩蛔∮米郎系蔫F錘砸了他的腦袋。
有了這兩個拖后腿的家伙, 等到所有人都穿戴整潔, 從被折騰的不堪入目的狗窩里爬出來, 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下一次我就該把他們兩個直接和衣服一起掛在衣架上!崩虬惨贿吚湫, 一邊把晏菀青和盧克趕上了馬車。
“集中精神!”她對著打哈欠的盧克厲聲說道,“要是今天出了什么閃失, 我就打爆你的頭!”
“如果今天出了什么閃失,”強壯的哨兵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不勞您動手,咱們直接地獄見吧!
隨著“砰”的關門聲,馬車慢悠悠的動了起來,來接他們的車夫是一個略顯靦腆的年輕人, 臉上還殘留著點點雀斑,或許是第一次與哨兵向?qū)嗵帲瓷先ヮH為緊張,握著馬匹韁繩的手指都泛著用力導致的青白。
盧克歪著頭觀察了一會兒驅(qū)車的青年僵直的背部,后者表現(xiàn)出了普通人對于異類的慣常反應——恐懼、排斥還夾雜著星星點點的胡思亂想,在確認對方的反應沒什么稀奇后,他意興闌珊的扭頭看向窗外,此時的帝都顯然還未完全蘇醒,寬闊的馬路上看不到半個人影。
馬車走的快且穩(wěn),很快就達到了國王大道,而在這條幾乎等于帝都臉面的主干道中央,便坐落著整個王國的核心——總統(tǒng)府。
“據(jù)說那里以前是皇宮,”盧克望著不遠處富麗堂皇的建筑,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晏菀青聊天,“不過我的歷史很差,只知道上面鑲嵌的寶石很值錢而已!
“最后一任國王被暴民拖出了宮殿,然后吊在花園的樹上活活打死,嚇破膽的貴族同意了平民的建議,推舉出了總統(tǒng)來代替國王,”歷史向來能拿滿分的晏菀青說道,“這是王國史上波瀾壯闊的一頁,它證明了民眾的力量足以推翻暴政和特權(quán),當然統(tǒng)治百余年的王朝依然留下了它的痕跡,比如總統(tǒng)近衛(wèi)隊的前身其實就是國王的貼身護衛(wèi)隊!
“這個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到,”盧克咋舌,“喂,小子!是這樣嗎?”
近衛(wèi)隊的年輕馬夫被他這一嗓子差點嚇破膽,只見他渾身一顫,然后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回道:“應、應該?”
對方怯懦的表現(xiàn)讓盧克徹底失去了搭話的興趣,馬車內(nèi)陷入了頗為難堪的沉默,好在沒過多久,他們就在總統(tǒng)府門口被攔了下來。
“做得好,希沃!睌r下他們的領頭人是一名面色肅然的中年男人,他穿著一絲不茍的近衛(wèi)隊服,金色的短發(fā)全部后梳并被帽子壓住,腰間配有燙金的劍鞘,他沖著年輕的馬夫揚了揚下巴,然后對著依次下車的二人抿了抿嘴唇。
“巴布斯上尉,近衛(wèi)隊的第一副官,”盧克小聲的說道,“一個自以為是的混蛋!
“日安,兩位,”巴布斯上尉連二人的軍銜都沒有叫,似乎并不打算浪費時間在寒暄上,“你們到的比我預計的要晚,看樣子軍部的風格與我們近衛(wèi)隊大不相同,不過事關總統(tǒng)閣下的安危,還煩請你們多遷就一下。”
這頓連虧帶損的說辭讓晏菀青臉頰微紅,不過比起略顯青澀的她,已經(jīng)是老油條的盧克就完全不吃這一套了。
“那咱們還等什么?”他上前一步推開男人和他身旁的其他隊員,“快走啊,難不成我們要讓總統(tǒng)閣下等著?”
冷冷的瞥了吊兒郎當?shù)谋R克一眼,巴布斯上尉一揚手,包圍住二人的隊員讓出了一個缺口,盧克雙手插兜,大搖大擺的打頭向府邸走去,晏菀青緊跟在他身后,與中年男人擦肩而過。
總統(tǒng)府基本維持了當年皇宮的模樣,無論是寬廣又精致的花園還是里面栩栩如生的雕像,而保存最完好的,當然是那座優(yōu)雅又華貴的宮殿。
巴布斯上尉帶著盧克和晏菀青到達的時候,大總統(tǒng)正在用早餐。
這位以鐵血著稱的統(tǒng)治者坐在長桌的主位,管家從手中的托盤里為他添上香腸和煎蛋,那香味飄散出來,引得晏菀青空空如也的肚子偷偷的叫了一下。
“總統(tǒng)閣下,”巴布斯上尉上前一步稟告道,“軍部的人到了。”
拿出餐巾擦了擦嘴,唐*卡斯特羅用銳利的目光掃過了二人,他一如電視和報紙上那般不茍言笑,眉間有三道豎紋,看起來威嚴又苛刻。
“我知道我在你們中間的風評,”仍在壯年尾巴稍的男人說道,同樣跳過了寒暄的步驟,“但你們要清楚,你們在為王國效勞,而不是在為我效勞,既然一號派你們來到了這里,我希望你們能擁有最起碼的覺悟!
晏菀青大概明白為什么之前會有那么多哨兵和向?qū)д堔o了,卡斯特羅幾乎是把“不好相處”貼到了自己的腦門上,也不怪乎一出事,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堤防他。
“我們當然會盡忠職守,閣下!彼姘涯樒蚕蛞贿叺谋R克說道。
女孩平靜的態(tài)度引來了大總統(tǒng)探尋的目光,不過后者很快就發(fā)出了一聲冷哼,“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有了旁人打擾,總統(tǒng)府的早餐時間很快就結(jié)束了,用餐完畢的大總統(tǒng)在仆人的幫助下穿上了立領的襯衫和三件套西裝,管家頂著后者不耐煩的目光對他的頭發(fā)和胡子經(jīng)行了精心的修飾,并親手為他佩戴上了一對藍寶石袖扣。
“你跟了我有十年了吧,文森特!贝罂偨y(tǒng)注視著管家,突然問了這么一句。
“再有三天就正好十年了,”管家恭敬的說道,“祝您今日順心,閣下!
大總統(tǒng)點了點頭,接過獅頭手杖,他腰桿挺的筆直,帶著多年從軍留下的痕跡,他的左腿膝蓋里依然殘留著細碎的彈片,以至于走起路來不得不借助拐杖。
卡斯特羅對于自己是個瘸子這件事從不避諱,傷疤向來都是戰(zhàn)士的功勛章。
換上了一身黑色套裙的晏菀青從真正的秘書手里接過了含有總統(tǒng)發(fā)言稿的文件夾,矮跟的棕色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敲擊出了“噠噠”的聲響,她扶了扶鼻梁上的平光鏡,幫男人推開了宮殿的大門,而府邸門口,偽裝成馬夫的盧克驅(qū)使著黑色的雕花馬車緩緩走來,嚴陣以待的護衛(wèi)隊排成兩列,巴布斯上尉正騎在一匹純黑的高頭大馬上,站在隊伍的最前列。
“閣下,請!
晏菀青幫他拉開了馬車門,待大總統(tǒng)坐進去后,自己也鉆了進去。
至此,護送隊伍正式開拔。
響亮的軍號響起,被衛(wèi)隊簇擁的馬車離開總統(tǒng)府進入了國王大道,晏菀青用手指輕輕撥開車窗上的布簾,看到站在號角臺上的正是載了她們一程的希沃,后者準確捕捉到了她露出的半張臉,遲疑的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我知道你,年輕的向?qū)。?br />
大總統(tǒng)的聲音從身畔響起,晏菀青扭頭,發(fā)現(xiàn)對方雙手交疊搭在手杖上,目不斜視。
“在那場令我聲譽掃地的審判上有幾個引人注目的新面孔,”他說道,“尤其是你,令人印象深刻。”
此時隊伍已經(jīng)遠離了總統(tǒng)府,道路兩旁逐漸出現(xiàn)了揮手的民眾,晏菀青放下了手中的布簾,不解的問道:“總統(tǒng)閣下?”
“一號為了你的畢業(yè)分配沖進了我的辦公室,指著我的鼻子罵了一刻鐘,說我誠心想讓她斷子絕孫,那時候,我覺得她非常看重你!
卡斯羅扭過頭,目光深沉的看著驚訝的女孩。
“可今天你出現(xiàn)在了這里,我突然不太確定了!
晏菀青在這一瞬間渾身汗毛倒豎,她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動作太快還狠狠的撞到了腦袋。
顧不上頭部的悶痛,她穩(wěn)住身體,剛想大喊“停車”,就被盧克一個急剎車給飛回了原位,只聽到前方一陣喧嘩,無數(shù)道“怎么回事”同時響起,就見扮成馬夫的哨兵從前座跳下來,一把拉開了緊閉的車門,力道之大,直接嘣壞了門鎖。
“下來!”他言簡意賅的吼道,“我聞到了火藥味!”
晏菀青聞言直接抓住了大總統(tǒng)的胳膊,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她直接把身形足有自己兩個大的男人從馬車上拖了下來,然后被盧克一下子按倒在地。
“嘭!”
巨響夾雜著熱浪從身后襲來,那輛精致的總統(tǒng)座駕在燃燒的火焰中化為了焦黑的灰燼。
第60章 蹊蹺。
熱浪、濃煙、火星還有人的血肉被烤焦后的糊味。
以雙掌撐地的男人像是一個結(jié)實的鋼罩, 牢牢的將二人護在身下,三人縮成一團,竭盡全力貼著地面, 躲避著正肆虐大道的火焰和沖擊波, 煙熏火燎之間,大總統(tǒng)的獅頭手杖抵在了晏菀青的后腰,堅硬的銀制裝飾咯的她生疼。
“你帶著閣下走!”
嘈雜之中,盧克俯下身, 湊到她耳畔低聲說道,為了蓋過接連不斷的爆炸聲,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 “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了!趁著護衛(wèi)隊沒反應過來, 你快帶著閣下走!”
趁著護衛(wèi)隊沒反應過來?
晏菀青聞言愣了一瞬, 然而還沒等她想清楚, 一雙手就抓到了盧克的肩膀, 將他狠狠的掀到了一邊。被粗暴對待的摔在地上, 發(fā)出了呻/吟和低咒, 晏菀青這才發(fā)現(xiàn), 盧克的整個背部都被燒的焦黑, 隨著他的呼吸露出了幾分血紅,那一直縈繞在鼻尖的肉焦味顯然就是來自于男人血肉模糊的傷口。
“閣下!您沒事吧?!”
把盧克掀翻的正是匆忙趕來的巴布斯上尉, 只見他嚴肅的臉被熏的發(fā)黑,原本筆挺的軍服也沾上了大塊大塊的浮灰,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比被爆炸波及到的其他人整潔太多了?吹酵旰脽o損的大總統(tǒng),他松了一大口氣,一下子就單膝跪在了地上。
“有人在道路兩旁的樹下埋了火/藥包!”近衛(wèi)官將狼狽的大總統(tǒng)扶了起來, “馬匹大多受了驚,不少士兵為此落馬受傷,屬下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留駐總統(tǒng)府的衛(wèi)隊,為了安全起見,請您稍后跟隨屬下撤離……”
“咳咳咳……”一坐起來,大總統(tǒng)右手握拳,發(fā)出了一連串的咳嗽聲。
對于不再年輕的他而言,四處彌漫的煙塵足以令脆弱的肺部飽受折磨,好在襲擊者似乎并不打算輕舉妄動,在所有火/藥包被引燃后,被搞得一團糟的王國大道重歸平靜。
地形開闊沒有遮擋。
四周建筑低矮,不利于掌控戰(zhàn)局。
道路寬闊并且與兩旁建筑物相隔有復雜的園藝帶,超出現(xiàn)役火槍射程。
隊伍傷亡不大,仍保有相當?shù)膽?zhàn)力。
迅速的環(huán)顧四周,目光掠過忙于搶救傷員和滅火的護衛(wèi)隊隊員,晏菀青在心里評判著眼下的處境,在經(jīng)歷了方才的生死一線之后,致命的威脅似乎正在遠離。
然而向?qū)焐鷮ξkU的靈敏觸覺告訴她,還遠不到放松的時候。
“我已經(jīng)派人前去排查周圍的危險,”巴布斯上尉語速飛快的匯報道,“在此之前請您先待在原地……”
他的聲音在大總統(tǒng)抬起手后截然而止,這名站在王國權(quán)勢頂端的老人神情分毫不亂,“巴布斯,盧克中尉為了保護我身受重傷,不光是他,馬車周圍的護衛(wèi),只要一息生存,就要妥善安置。”
“……是!”巴布斯怔了一下,然后立馬答道。
“他們都是為王國鞠躬盡瘁的英雄,無論何時都不應被忽視,”大總統(tǒng)瞇了瞇眼睛,話鋒一轉(zhuǎn),“你對此事有什么頭緒嗎?”
“……閣下”,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巴布斯語氣沉重的說道,“這些日子,針對您的刺殺層出不窮,都是因為那些愚民聽信了……”
卡特羅聞言皺了一下眉頭,“我知道那些流言蜚語,不過是無稽之談!
“是,但……”
“上尉!有發(fā)現(xiàn)!”
巴布斯剛想再說什么,一名護衛(wèi)隊員就捧著什么東西跑了過來,對著大總統(tǒng)和他敬了一禮,“報告!我們在埋火/藥包的樹下發(fā)現(xiàn)了這個!”
那是一塊殘破的布片,周邊的焦黑痕跡證明了它從爆炸中幸存的經(jīng)歷,上面布滿精美的燙銀紋路,似乎是某個團案的一部分。
“這是……聯(lián)盟的徽記!”巴布斯一看到布片上的圖案就愣住了,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次襲擊難道是他們……”
“說真的,巴布斯,”卡特羅用鷹隼般的眼睛打量著他,“你真的認為,會有刺客傻到會把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留在現(xiàn)場?”
這句話就像是當頭一棒打在了男人頭上,被點名的近衛(wèi)官身軀幾不可見的晃了一下,然后他低下了驕傲的頭顱,“是屬下失言!
只不過他雖然妥協(xié),雙手扔握拳放在兩側(cè),乍看像是在忍耐什么,可細觀又像是在懼怕什么,目睹了這一場交鋒的晏菀青看著明明個子更高卻在氣勢上矮了一頭的巴布斯,眼睛的余光掠過他身上的污漬,目光突然一凝。
沒有褶皺。
護衛(wèi)隊的馬匹大多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所驚擾,而上面的騎士就算沒被甩落,想要控制一匹驚慌失措的戰(zhàn)馬也絕非易事,無論是夾緊雙腿還是勒緊韁繩,都會導致身上的衣物出現(xiàn)大量的褶皺。
而巴布斯身上的褶皺卻只有可憐的兩三根,仿佛他一直穩(wěn)穩(wěn)的坐在馬背上。
這可能嗎?
其實是可能的,被引爆的火/藥包分布在兩邊的行道樹下和大總統(tǒng)坐在的馬車上,也就是以馬車為分界線,隊伍的前段和后段都要更加安全,而巴布斯作為打頭的騎士,受到的波及較小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