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側(cè)向冼瓊花那頭,小聲說著什么,一邊說一邊點頭,顯然在交換意見。
江煉心頭有不祥的預(yù)感,又試探性地叫她:“千姿?”
這一次,他終于確定了。
孟千姿看不到、也聽不到他。
***
孟千姿堅持了約莫兩個小時之后,放棄了。
她對神棍說:“我不能跟個傻子似的,一直晃一個搖不響的鈴鐺!
神棍也沒想到會這樣,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fā)覺江煉沉睡這事沒那么簡單:“不能……這樣吧,怎么會這樣呢?”
已經(jīng)是下午了,因為是陰天,天色看起來就跟行將入暮似的,孟千姿問神棍:“這種情況,你還能不能行?你幾十年‘研究’,我覺得你是能指望的,你要是不行,趁早跟我說,我再安排找別人!
神棍咽了口唾沫:“我能找到……專家問,有衛(wèi)星電話嗎?我去問老石,老石是正兒八經(jīng)懂這個的,要么就找小棠子,這兩人都有經(jīng)驗。”
衛(wèi)星電話是有,但這兒信號不好,也就是說,至少得往營地外走個三五公里才能跟外界通上話。
這種時候,最忌諱人員分散,派神棍出去打電話,至少又要分出四五個人陪同——但萬一路上出了岔子呢?
這決定太難做了,孟千姿叫來冼瓊花商量,冼瓊花看江煉這情形,也怕時間拖得越久越糟糕:“這樣,三五公里,快去快回,兩個小時內(nèi)應(yīng)該能搞定,我?guī)鍌人,陪著神棍去,有我在,應(yīng)該穩(wěn)妥點。不過姿姐兒,營地這頭,你可得分外警惕了,咱們的人數(shù)本來不少,現(xiàn)在越分越散,可不是好兆頭!
誰說不是呢。
冼瓊花一行人走了之后,孟千姿覺得營地氣氛都壓抑了好多,她幫江煉蓋好睡袋,然后就守在帳篷口,面朝著雪峰,一手拿望遠(yuǎn)鏡,一手持步話機(jī)。
景茹司一行人,早就看不見了,她嘗試著去和景茹司通話,大部分時候,都是電流音,要么就是完全中斷,只極偶爾的時候,能聽到微弱卻嘈雜的人聲。
……
天色又暗下去些了,半天上開始往下撒雪花,孟千姿心情不好,看這些雪花,片片都像灰敗的舊棉絮。
有山戶給她送了杯姜茶過來,硅膠折疊杯里,茶水滾燙,那些速溶的姜茶顆粒,尚未融盡……
就在這個時候,孟千姿突然鼻翼微動。
有味道出現(xiàn)了,臭,熱,烘,騷,不止一道,三五道應(yīng)該是有的,方向是山上。
孟千姿心頭一緊,下意識操起步話機(jī),一聲“四媽”出了口,才想起通話癱瘓,猶豫了一下,吼了聲:“往山上,放紅色信號彈,兩顆!”
這是之前作為后備方案定好的,紅色代表危險,放一顆表示自己危險,兩顆用于提醒對方,綠色代表求助,黃色是快撤。
不到萬不得已,孟千姿不想動用信號彈:要知道,信號上了天,人人都看得到,軍隊看得到,熱心群眾也看得到,萬一誤以為是迷路的人對外求助,組織了人進(jìn)來援救,那可是不小的麻煩——但事急從權(quán),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邊上的山戶動作很快,只幾秒鐘時間,兩顆鮮紅的流星信號嗖嗖上了天。
天色太暗了,濃霧幾乎從雪峰頂盤下了半山腰,望遠(yuǎn)鏡已然發(fā)揮不了效用了,孟千姿眼睛死死盯住那一處,手中的步話機(jī)被握得咯吱生響。@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很快,冼瓊花的呼叫就過來了,營地的信號接收不好,聽起來斷斷續(xù)續(xù):“姿……事了?我……去……電話……”
多半是看到了信號,向她了解情況,孟千姿也不管她能不能聽到:“先管你的事,了結(jié)一件是一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約莫一刻鐘之后,有槍聲響起。
孟千姿腦子里一激。
居然放槍,事情棘手了:她放信號彈,是在谷地,而且信號彈那聲響,根本不算個事,峰頂放槍,那可是會引發(fā)雪崩的,除非事態(tài)緊急,不然誰會放槍?
槍聲不止一下,砰砰砰砰,山地沉寂,營地又在近乎合圍的谷地,攏聲效果非常好,所以這槍聲似是放大了好幾倍,每一下都震得孟千姿頭皮發(fā)麻,這還不是最糟的,槍聲過后,沉寂了一會,山頭處忽然傳來悶響。
有個山戶眼尖,指著高處大叫:“看!看!是不是雪崩?”
雪崩這種事兒,高處凜冽,成噸的雪傾瀉而下,但受到山地地形的自然阻力,一般也在高處停止,嚴(yán)重點的瀉到半山腰,很少說有直沖到山腳下的——營地在谷底,沒受沖擊,只能感受到震動。
而循向看去,山頭那一帶如同被滾滾灰白色的濃煙包裹,連顏色都比周遭深了一兩度。
孟千姿在心里對自己說:“雪崩了。”
這是最壞的情況了,應(yīng)該不會更壞了……
然而,事情還沒完。
有一枚綠色的流星信號彈,倏地鉆透濃重的雪霧,在天頂綻開。
這是求助。
也就是說,遇襲是真的,雪崩是真的,但雪崩之后,有人幸存,還對外求助了。
七媽還沒回來,等七媽趕回來,怎么也是一個多小時之后了,不能等。
孟千姿轉(zhuǎn)頭看周遭,那些個山戶都還錯愕著,半張著嘴看高處,回頭看,江煉還在沉睡——也好,他總在奔忙,總在第一線,這一趟,偷個懶也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孟千姿說了句:“馬上解三頭牦牛,我要四個人,給牛上綴袋!
這趟進(jìn)山,馱人加馱裝備的,共計四頭牦牛,孟千姿只要三頭,是以防萬一,要留一頭給后到的冼瓊花。
至于綴袋,是借鑒了古時候騎兵的做法:騎兵為了防止騎在馬背上成為靶子,會側(cè)騎甚至身子蜷在馬腹下以便隱蔽,但很少人能只靠臂力就把身子吊住的,久而久之,綴袋也就應(yīng)運(yùn)而生。
營地沒現(xiàn)成的綴袋,拿睡袋現(xiàn)改了,孟千姿讓人幫她鉆進(jìn)頭牛的綴袋,剩下四個人,分綴了另兩頭牛,看上去,頗像牛背側(cè)馱著的圓滾滾的麻袋。
她再一走,營地就只剩下十來個人了,而且沒個管事的,孟千姿后悔讓孟勁松陪著景茹司去了,早知道會分成四撥人,怎么著都該把孟勁松留下。
她點了個看上去伶俐的出來,吩咐他:“營地暫時交給你,守好江煉,所有人合圍,槍上膛,弩上弦,天大的動靜也別動了,等冼瓊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