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仇碧影和孟勁松的對答。
仇碧影也有點意外:“就這么走了?”
孟勁松嗯了一聲。
仇碧影忽然反應(yīng)過來:“是蜃珠用完了對吧?”
孟勁松答:“對!
仇碧影喃喃:“這個小伙子,還真是,目的明確,為了蜃珠來,用完了就走,干脆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孟千姿還是不說話,垂在身側(cè)的一只手漸漸攥緊,骨節(jié)處都有些泛白,敏感過甚,便覺得仇碧影這話刺耳:拖泥帶水,誰是泥?她嗎?
仇碧影又說:“我不好評論他,當(dāng)然了,人家畢竟也幫了忙的,沒騙我們什么,完事了當(dāng)然得走,禮節(jié)上也到位,不是還說了謝謝嗎?”
孟千姿沒忍住,擱在梳妝臺上的那只手高高抬起,又啪一聲重重拍下,這一下拍得極重,辛辭的化妝包沒擱穩(wěn),被震得倒栽著砸到地上,好多粉餅、腮紅、眼影、修容高光塊顛灑了出來。
辛辭有點心疼,趕緊蹲下身子去撿,但這些粉質(zhì)都極脆弱細(xì)膩,看著是成塊的,實則根本一觸即散,各種絢爛色彩,胡亂摻揉雜在了一起,像個混亂的小世界。
仇碧影嚇了一跳,回頭看孟千姿,過了會,似是明白了什么,說了句:“你們兩個,先出去!
候著辛辭和孟勁松都出去了,還連帶著關(guān)上了門,仇碧影才走到孟千姿身邊,問她:“小千兒,你是不是對這個江煉,有什么想法?”
孟千姿面色冷硬,聲音漠然:“沒有。”
仇碧影嘆氣:“我早跟你說,有些人是有目的的,你得帶眼識人,這個江煉還好,沒有謀算你什么,這萬一要是騙情騙色的,你是不是就栽進(jìn)去了?”
孟千姿面無表情:“五媽你想太多了,我是在祖宗奶奶像前發(fā)過誓的人,我能栽到哪去?”
仇碧影一時語塞,見她這種語氣面色,也知道不是跟她聊天的好時機(jī)。
她開門出來,對著孟勁松說了句:“今兒不用陪我了,你們都留下陪千姿吧,她脾氣大,順著她點!
孟勁松應(yīng)了一聲,目送著仇碧影下樓去了,才和辛辭一起進(jìn)了屋。
孟千姿背對著他們,正面向著梳妝鏡而坐,并沒開口說什么,但真?zhèn)無聲勝有聲,辛辭只看那背影,都覺得壓抑。
他以眼色示意孟勁松,那意思是:“你先來!
孟勁松沉默了一下,走上前去:“千姿,你如果是因為江煉走這事,咱們山鬼人力多,我安排下頭打聽打聽,應(yīng)該不難找!
孟千姿只覺得氣往頭上沖,吼了句:“找什么找!不找!大路朝天,誰愛走誰走。”
孟勁松頭皮發(fā)麻,也是沒轍了,回頭看了看辛辭,自己先出去了。
得,這種場面,還得自己來。
辛辭過去,也不吭聲,還是給她梳頭,心說頭發(fā)嘛,也就是毛,這也是順毛捋的一種。
正梳著,忽然看到,梳妝鏡里,孟千姿的眼中,似有水光一閃。
辛辭心頭一震,再想看時,她眼簾一垂,卻又看不見了。
辛辭猶豫了會,小心翼翼問了句:“千姿,你是不是對那個江煉……”
孟千姿很快答了句:“不是!
她覺出自己的聲音有點抖,索性揚(yáng)高了聲音說,想借這看似心無掛礙的高聲說話,把那些復(fù)雜的、自己都說不清的心緒都壓過去:“我就是……有點氣。”
“現(xiàn)在這些人,想讓他們懂點禮數(shù),很難嗎?事情辦完,說走就走,連招呼都……”
說到這兒,驀地頓住。
這樣說就有點意氣用事了,江煉是打了招呼的,他不是托人說了謝謝么。
原來這一來一往,也就是謝謝的情分。
她垂下眼簾,看到地上揉散的那些粉堆里,有她先前看中的橘粉色。
看著看著,她笑了一下。
看來,她是不適合這些色調(diào)。
第七十二章【16】
神棍這頭的進(jìn)展也不是很順利。
那天晚上, 到達(dá)瑤寨時已經(jīng)差不多是半夜了,虧得沈萬古的老婆馬娟紅面子大, 敲開了一戶寨民的門, 一行人才得了睡覺的地方——要不然, 只能在車上蜷縮到天明了。
天亮之后, 馬娟紅就走家竄戶、找這個央那個, 很快拉起了一群最擅長挑花的老婆子, 婆子們圍在一起, 對著那張江煉貼神眼畫出的結(jié)繩記事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老太婆們說的都是瑤語, 嘰里咕嚕,如聽天書,馬娟紅雖是瑤族,但瑤語有方言分支,溝通起來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順暢, 有些時候, 甚至得借助手勢, 時不時還得冒出一兩句漢語,神棍杵在邊上, 半句話也插不進(jìn)去。
只是, 早餐之后,這群老婆子們就在“開會研討”了,眼見日頭近午, 她們還在研討,時不時你搡我、我推你, 笑作一團(tuán)。
又不是拉你們來開茶話會的,神棍便有些心焦,問馬娟紅說:“這還得商量到什么時候啊,花樣都擺在這了,照著繡唄!
馬娟紅和沈萬古頗有夫妻相,都是身材高大、身形微胖,不過,她比沈萬古更心直口快些,有什么說什么。
她說:“棍叔,你們大老爺們眼高手低,不懂,總以為東西從菜場上買來,轉(zhuǎn)頭就能成為熱騰騰的上桌菜;臟衣服往那一扔,改天就洗干凈熨燙好了待上身,好像這中間,沒個程序沒點辛苦似的……”
沈萬古便覺得這話刺耳:“哎,哎,你說誰呢?”
馬娟紅都不帶拿正眼瞧他的:“誰心里發(fā)虛,我就說的誰唄!
她繼續(xù)客客氣氣:“這挑花,可不是有個花樣兒就能成的,你要求復(fù)原得一模一樣:我就問你,線有幾根?哪根壓的哪根?從哪里合股,又從哪兒分叉,這些,不討論清楚,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