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要找的那只,太古老了,跟山膽以及傳說中的龍都扯上了關系,他是高攀不上了:況家的那只,只不過是遺失在解放前,裝了一份獨特的藥方而已。
他盡量簡要,把況美盈的事兒說了一遍。
神棍聽得目不轉睛,心里還喜滋滋的,覺得大家同為“尋箱者”,果然是有緣分的,正聽得專注,忽然瞥見什么,心頭一突,又不敢高聲叫破,于是一把抓住江煉,壓低聲音:“看,看!”
江煉轉過頭,看到孟千姿正托起山膽,拿干凈的繃布包住,放進那個隨身的小背袋里。
神棍又驚又喜:“她這是要……”
盡管事先差不多猜到了,但親眼看見,江煉還是覺得像見證了什么大事般,有別樣感覺漫過周身,心頭止不住震蕩。
但他不想表現(xiàn)得像神棍這樣大驚小怪,于是說了句:“你淡定點!
……
喉口處較高,江煉先托送了神棍上去,又過來幫孟千姿,送她上山壁時,問了句:“做好決定了?現(xiàn)在不怕了?”
孟千姿說:“怕啊!
又笑起來:“但是,又有點刺激,以前的人生,像是能一眼看到頭,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現(xiàn)在看不到了,未知,也莫測,要一步一步拿腳去丈量,走下去了才知道。
江煉說了句:“你會沒事的。”
他并不十分篤定,誰也沒法用篤定去押未知,但是,由衷祈愿。
孟千姿反而答得灑脫。
她說:“有事沒事,誰知道呢。反正,有事沒事,命長命短,都是一輩子,隨便它了!
說完了,猱身就上去了,也沒要江煉托舉,這點石壁,于她來說,本來就不費力氣。
反倒是江煉,空張著欲托的手,怔了一會兒。
***
白水瀟被關在一間帳篷里。
帳篷偏扎在一隅,離大營地有段距離,怕她獨處時搞什么小動作,帳篷里隨時有不少于三個人,外頭也有四五個——這樣的防守,堪稱固若金湯,怎么也不可能逃得出去了。
白水瀟也息了想逃的心,只呆呆坐著,有時低頭看向小腹、渾身止不住地哆嗦,有時又溫柔含笑,似乎無懼無畏、死也瞑目。
……
外頭傳來邱棟的聲音:“辛爺,你這散步散錯了方向吧!
白水瀟怔了一下,空咽了下喉頭,明知看不見,還是直盯著帳篷門的方向。
辛辭,她記得這個人,在孟千姿的宴席上、在云夢峰那間被改造成醫(yī)務室的客房里,還有剛剛,被催吐時。
就聽辛辭說:“不是散步,我要了點藥水來,你讓人給白小姐擦擦吧,你看她臉上那傷口。”
邱棟不屑地說了句:“這就不用了吧?”
辛辭卻答得認真:“哪怕明天就處死呢,今天也得讓人吃飽飯啊,難道你關著她,看著她傷口爛掉嗎?”
能聽到邱棟輕蔑地笑,似是不愿幫他傳遞,只沒好氣地說了句:“你進去自己給吧,里頭有人!
門簾輕動,辛辭走了進來。
大概是沒想到里頭有這么多人,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過了會,訥訥地把藥水瓶遞給其中一個,那人不接:“這女人殺了我們兄弟,我還給她上藥?”
邊上的人也說風涼話:“辛小哥,你們做化妝師的,是不是對女人特別好。恳娙丝迌缮ぷ泳褪懿涣肆?你是沒看到她殺人時的狠吧!
辛辭解釋:“不是的,這一碼歸一碼,她是殺了人,但我們不能跟她一樣吧……”
話還沒完,一直沒出聲的那個人呸地一聲,吐了口痰在辛辭褲邊上。
辛辭漲紅了臉:“哎,你這人……”
三人都不理他,還爆發(fā)出一陣哄笑聲,白水瀟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沒說出來。
辛辭也來了氣,蹲下身子,拿棉球蘸了點酒精,想塞給白水瀟,見她被捆著,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自己幫她擦拭。
臉頰微涼,旋即有刺痛切進傷口,白水瀟忍住了,沒躲。
那個吐他痰的人說了句:“辛化妝師,這女人會使喚蟲子,小心她放一條在你身上!
辛辭瑟縮了一下,往后避了避。
白水瀟慘然一笑,輕聲說了句:“我沒蟲子,你不用擔心。”
辛辭不敢看她的眼睛,囁嚅著說了句:“白小姐,殺人償命,這事,沒人幫得了你……我看,你還是坦白從寬,有什么事,你向五姑婆交代了吧!
白水瀟呢喃了句:“我沒什么可交代的!
辛辭抬頭看她:“你是不是被那個洞神控制的?你跟山鬼又沒仇,做錯了事,肯定是身不由己、受他逼迫的。白小姐,你把事情向五姑婆說清楚了就行,這里頭有個主犯從犯的分別,你可不能稀里糊涂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給別人背這黑鍋啊……”
白水瀟忽然激動地仰起臉,嘶吼了句:“沒有,不是,我自愿的!我自愿的!”
辛辭猝不及防,藥水瓶險些脫手。
白水瀟雙目赤紅,死死盯著他看,那表情,像是要從他身上咬下兩塊肉來才能出氣:“我又沒做錯,是你們來害我們,我拼命保護我愛的人,有錯嗎?。磕銇須⑽,我當然就要殺你,天經地義!天經地義!”
她再也不復初見時的脫俗和靈秀,神智似乎也有點迷亂,瞪著一雙幾乎暴突的眼,再加上臉上血肉橫翻、幾乎要縱撲過來的架勢,辛辭沒見過什么大場面,腿腳一軟,一屁股坐翻在地,還是邊上兩個人過來,把他半扶半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