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正確回答應(yīng)該是“他也沒猜出來,一樣是個笨|蛋”。
但黛西偏偏不。
“我有一個妹妹,同父異母。我是被拋棄后由別人收養(yǎng)了,她卻是生長在自己的家庭中,一直被父親呵護(hù)寵愛著。后來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時候,我就常常要拿自己與她相比!摈煳魈痤^,直視著澈!翱墒沁@么做有什么意思嗎?”
澈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天神是不被理解的,但造成他們生命的空虛的,卻不只是隨便解析他們的人類。他們一邊希望有人懂得他們的心情,卻又拒絕被人接近到這種程度。
黛西總結(jié)道:“你們兩個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傻|瓜啊!
“住口!”銀色的魔力形成一道光弧,直劈向黛西,她這時候倒是忘記要留的是個活人了。
黛西揮手撐起一道屏障,片刻之后,她就聽見了屏障碎裂的聲音。半月形的光弧插在了屏障上,并且還在不斷地旋轉(zhuǎn)著割碎她的屏障。
在屏障徹底碎裂的那一刻,她縱身躍起,躲避開能把她劈成兩半的光弧。
“黛西!”
這熟悉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黛西心想:完蛋了。
她炸起那道信號的時候沒想太多,總覺得來的人最多也就是騎士長或者蒂娜。真是太要命了,為什么會把皇帝特拉維斯叫來?
來不及了。
黛西大腦一片空白,她腳下出現(xiàn)了一個借力用的魔法陣,也有寒冰直沖那邊蔓延過去。但她所做的這些事情,怎么也快不過那道光刃。
好在這時候有一只手,及時抓住了那看起來根本捏不住的光弧。
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冰面上,而后就滴落地越來越快,不多時就匯聚成流。清那過于慘白的手上漸漸滲出血來,他緊握著那道光弧,不讓它再前進(jìn)分毫。但那地上的血,卻是從特拉維斯被光弧一角扎中的胸膛處流出來的。
澈抱著鴿子,調(diào)侃道:“這么快就來了,原來對你而言不僅僅是個小玩具啊!
她還在借用著愛莉·莫蘭的身體,但這并不妨礙清認(rèn)出她。
“就算是小玩具,也是我的小玩具!鼻謇淠鼗貞(yīng)。
“你只要讓出她,我們可以重歸于好。還是說,這個小玩具對你而言有更大的用處?”澈撫摸著懷里顫抖的白色鴿子,笑著說道,“你不會還在相信著那條關(guān)于魔女的預(yù)言吧?”
黛西瞪大了眼睛,想回頭問問是怎么回事,但她卻被清摁著頭扣在懷里,根本就動彈不了。
“想開點嘛,父親和母親可是只剩下你了!彼α诵Γ仡^走了幾步,消失在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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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維斯被送回愛德華茲城堡之后,進(jìn)行過了緊急治療。
時隔五年,黛西再一次見到了夏洛特小公主。十七歲的公主殿下正忙著到處玩耍,為愛放棄皇位是個好借口,實際上就是在追求著拋棄責(zé)任逍遙自在的生活罷了。
黛西站在臥室的小角落里。
特拉維斯身邊圍著很多人,明明治療師說過了要靜養(yǎng),還是有這么多人湊上去又哭又吵的,也不知道這個靜養(yǎng)是不是只要躺在床上就算靜。
皇后突然把夏洛特推出來了。
多年不見的朋友再次說氣話來時都很不自在,黛西裝作沒有注意到她,仰著頭閉起眼睛,就差沒有哼個小曲出來。直到夏洛特站到她面前,她才睜開眼睛,裝作不在意地望向她,用眼神詢問有什么事情。
“黛西!毕穆逄鼐局渥,磕磕巴巴地問道,“晚上留下來吃飯嗎?”
哈?
她手指松開袖子,低著頭繼續(xù)問道:“還有,你有沒有受傷?”
這顯然是知道了嘛。
黛西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
她一直在排斥抵抗著愛德華茲皇室的一切,卻不知道有些事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已經(jīng)悄然改變了。也許孤所謂的“孤獨一人”是她自己強加的設(shè)定,在五年前特拉維斯讓人將新做好的身份卡送給她時,那些被她當(dāng)做是同情、憐憫、補償?shù)臇|西,說不定是這個家族真正的接納。
黛西低下頭,自顧自地從夏洛特身邊走開:“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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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走在清背后,一只手牽著他的衣角,生怕他跑了一樣。
“黛西,放手!鼻蹇傆X得,自己是拖了個沙袋在走路!澳阌植皇切『⒆恿,有什么想說的話,直接問不好嗎?”
黛西仍舊捏著他的衣角,苦惱道:“我也得明白要從哪里開始問啊!
清替她做了決定:“那就先從最想問的開始。”
最想問的……果然還是那個吧。
“關(guān)于魔女的預(yù)言?”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黛西,其實你大可以不必在意!鼻寤剡^頭來,也許是因為實在很不滿意黛西的小短腿拖慢他的速度,干脆把人抱起來了!吧窠绲乃劳鲋永锴艚艘粋惡魔的靈魂,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他說我會被魔女殺死!
黛西在他懷里掙扎了一下,在那一瞬間甚至想推開他:“欸?”
但是黛西的腦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就像是曾在奎爾密林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便能聽到的,讓她抗拒的那個聲音。
“他在說謊。”
清看著左顧右盼的黛西,覺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沒、沒什么!摈煳鲹u了搖頭。
如果清在說謊的話……他又為什么要撒這樣的謊,還是說他是真的期待著,有人會因為所謂的“預(yù)言”而緊張,被一步步地導(dǎo)向他話語中所說的……他是不是在期待著,這讓他厭倦的永生迎來終結(jié)?
“清!彼龜堊×饲宓牟弊樱瑴\金色的發(fā)絲蹭過去,讓后者癢得歪了歪頭。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難過:“你是不是……不想活?”
她知道清是個能把過去忘得干干凈凈的人,真正在他的大腦里留下長久印象的事情也就只有和家人有關(guān)的過往。那么這樣一條距今幾千年的預(yù)言,他仍然記在心上,又是為了什么呢?
他明知道預(yù)言,為什么還要來接近魔女?
“當(dāng)然不是!鼻宸駴Q了她的想法,“我每過一段時間,也許是幾十年,也許一百多年,就會換一些事情做。找一些我提得起興趣,或者能夠打發(fā)時間的事情。也有一些讓我感興趣的人,比如帕西,再比如你。”
黛西點了點頭:“怪不得叫我小玩具呢。”
清也沒想到,她還在意這么一回事。他笑著拍了拍黛西的背脊,試探地問道:“生氣嗎?”
“生氣的。”
“好吧,接下來我該怎么討好你?”
清岔開話題的方式非常熟練,對于自己想不想活這種問題,他是不想多談的;钸^幾千年的人厭倦生命很正常,這不是一個壽命短暫的人類能夠理解到的。關(guān)于“生命”的探討,黛西和他從來都不在一個起點。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
有些人類,也是有過因為生活的磨難而尋死覓活的經(jīng)歷的。
“那就喜歡我吧!摈煳髟谒弊由峡辛艘幌,努力裝成非常熟練的樣子,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耙院竽懿荒苡浀枚紱]關(guān)系,圖個一時的開心就好了!
清被這突然的進(jìn)展砸得有些頭暈。
“您每次貼近我的時候,心跳都會變快。我喝醉酒的時候,您偷偷親過我的眼角,還把手腕掀出來讓我咬。”黛西半分情面也不留地拆穿了他。“明明可以把我送回房間的,但是就算睡窗臺也還是把床讓給我。床底下藏著我抄下來祝禱詞,枕巾都是淺金色的!
“……”清松開手,黛西就整個人墜在他身上了。
“所以你故意假裝醉酒,還摳我眼睛?”他簡直不敢相信,黛西那天竟然還神志清醒。
他捂著脖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栽了栽了
小天神浪脫了
第86章 魔女之禮4
清把環(huán)繞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掰下來,他稍稍躬身, 臉和黛西挨得很近很近。額頭和額頭撞在一起, 鼻尖也相碰,眼神織在一起的兩人都在認(rèn)真地、一動也不動地望著對方。
“你還真是有勇氣。”清一手?jǐn)堊∷募绨,將她摁在了自己的頸窩里。
黛西悶聲說道:“因為有更加讓我懼怕的事情!
清抬頭看著站在樹梢上的烏鴉, 一邊拍著黛西, 一邊盤算著該怎么和家里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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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莉, 不, 應(yīng)該稱之為澈的少女沿著扶梯走下來,進(jìn)入了這無比壯觀的,建立在路易斯排水系統(tǒng)之下的城市。完整的機械設(shè)備由魔礦石功能,在冰冷幽暗的地底散發(fā)著幽藍(lán)的光芒,那些撐著熒光液體的巨大的透明玻璃罐中,正醞釀著一場誰也無法料想到的噩夢。
站在罐子前的是個非!罢凇钡哪Х◣,他穿著深紫色的長袍,戴著巨大的三角形魔術(shù)帽子, 手中的魔杖大約有兩米長, 完全是用木頭做成,頂端雕刻出了云朵的圖案。真不愧是歷史悠久的魔法師家族, 恐怕連深居在圣城的那一位也要如此感慨。
完全用木頭做成的魔法杖,是不會具備魔法師真正需求的輔助功效的。
這東西就算在澈的記憶中,也要被稱之為老古董才對。在很久之前,施放魔法時需要大量的準(zhǔn)備工作,圖陣、蠟燭、羊皮卷、動物的血、儀式劍、魔杖、圣杯和藥草, 這些東西幾乎在每一個魔法中都會用到。魔法師會在一張小小的桌子上構(gòu)筑能夠影響房子甚至整個城市的魔法陣,魔杖在其中的作用無法直接概括,榆木、雷擊木和楊木等等不同的木材,會在魔法陣中代表各種各樣的屬性。
這是獨屬于人類的復(fù)雜,也是獨屬于人類的智慧。
正宗的魔法師手中捏著一沓泛黃的殘頁,站在罐前,依靠那微弱的光線閱讀上面的文字。
“澈大人!币蝗阂呀(jīng)蒼老的魔法師們拄著魔杖,挪著步子走近了,似乎是有事情想要予她回報,或是請教她。
聽到聲音之后,站在罐前的那人把紙折了折,塞進(jìn)寬闊的袖子中了。
澈抬起手,老家伙們便停下了步伐。
她走至那個巨大的玻璃罐前,說道:“這就是你們家族的選擇?”
“想要實現(xiàn)我與您共同的愿望,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了!蹦m家的族長撫著玻璃,深情地望著漂浮在液體之中的人!澳胱屗廊颂K生,而在下,想要藉此窺探神的領(lǐng)域!
澈搖了搖頭,說句實話,她想不明白這其中有什么必要的聯(lián)系。這群叫囂著要窺探神的領(lǐng)域的家伙,正在研究的東西是連天神都排斥的禁忌,死者蘇生,種族轉(zhuǎn)換,靈魂遷移。如果他們真的成功了,只要有足夠的魔力,他們就可以在一個身體上死去,在另一個準(zhǔn)備好的身軀上醒來——也許新的身體不會是人類,而是擁有著長久壽命的精靈之類的。
這群人找上她的原因很簡單,她是個叛逆的天神,她是最想從死亡中回歸,讓死者蘇生成為現(xiàn)實的神。
“為了見到我,不惜獻(xiàn)祭出女兒的身體,你可真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沒辦法,因為莫蘭家只有這具軀體的強度,勉強可以容納您!
澈轉(zhuǎn)過頭,不再說話了。
她想,如果換做是自己那對父母,無論是迫于什么情況,都不會這樣做的。有些人愛著家族的榮譽,有些人重視責(zé)任,而還有一部分人,最愛的永遠(yuǎn)都是家人。
澈看著玻璃罐中那個有著淺色頭發(fā)的魔女,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還有著別的期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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