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一片冰冷:“你認真的嗎?”
大概是失望透頂了,特拉維斯沒有等待她的回答,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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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拍了拍黛西的肩膀,滿臉都寫著欽佩。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氣成那樣。”夏洛特抬手勾住黛西的脖子!澳阋蔡珔柡α耍鞣N意義上都很厲害。我聽說半個月前你對他發(fā)過脾氣,他還因為你開除掉了三個宮廷魔法師?”
黛西冷漠地補充道:“實習的。”
“你不能這么想啊,你自己也是個實習的。帝國培養(yǎng)宮廷魔法師很費勁的,實習的也是耗費大量人力培養(yǎng)出來的寶貝!毕穆逄嘏牧伺镊煳鞯哪橆a,在她耳邊充分展示了什么叫聒噪!半m然你的含金量確實比較高啊,三個換你一個一點都不虧。”
黛西已經(jīng)不說話了,她心情差到了極點。
“我父皇對魔女的仇恨度特別高,你這就是在往刀尖上撞嘛。還好他比較愛護你,不然你要因為思想不正在監(jiān)獄里改造一輩子了!
黛西拍開夏洛特的手,捧著臉想道:還好清比較愛護我,不然我今天頭都有可能被砍下來。
這場不愉快的談話沒能繼續(xù)下去。
特拉維斯推門走進來,他背后跟著修斯老先生和騎士長,還有一名女仆。特拉維斯臉色很不好,他靠在墻邊,完全不愿意抬頭看黛西一眼。
“給她看一下!碧乩S斯命令道。
女仆朝著完全在狀況外的夏洛特走了過去。
特拉維斯的煩躁溢于言表:“我是說那個金頭發(fā)的!
黛西茫然地被女仆摁住了頭,脖子后面的頭發(fā)被輕輕撩起來。
女仆松開手,轉(zhuǎn)過身匯報情況:“陛下,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特拉維斯重復了一邊,驚訝地看向黛西。這是法雅十字廣場那件破事發(fā)生后,黛西得到的來自特拉維斯的第一個正眼。
黛西抬起手摸了摸脖子,難道這里應(yīng)該有什么嗎?
特拉維斯眸色深沉,朝修斯老先生再次確認:“‘眼’的詛咒,的確是人類無法解除的吧?”
“是的,陛下!
“所以你——”特拉維斯再次看向黛西,這次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懷疑了。“接觸了非人類,也就是魔女?”
黛西抬著頭看向特拉維斯,眉毛幾乎都要擰成一團。
“我解除掉的,不可以嗎?”
清把半開的門往旁邊推了下,拿著件厚衣服走進來了。他左臉上的銀色花紋還沒擦,整個人的氣勢都顯得更加疏離冷漠,看起來非常不好說話。
他可不會管特拉維斯的反應(yīng)。
清朝著黛西伸出手:“走了!
黛西抓住清的手掌,跟著他往外走。在擦過特拉維斯的肩膀之前,黛西仰起頭,看了皇帝陛下一眼。那一眼倔強又認真,似乎意味著這事沒完。
“我認真的!
直到走出皇宮了,黛西也還是感到一股由心而發(fā)的憤怒。
“這件事您怎么看?”她憤憤不平地抓著清的袖子。
“蠢!鼻灏阉氖种笍淖约旱男渥由弦桓桓仃_,改為握到手里!拔沂窃谡f你,不是特拉維斯!
黛西的怒氣忽然就熄滅了大半,她小聲道:“我明明沒做錯……”
“我以為你是在征求我的看法,而不是非要讓我認同你!
黛西不高興地癟了癟嘴。
“不過你如果是希望我哄你的話!鼻逶诼窡粝峦W∧_步,低頭看著她!巴砩舷爰硬蛦幔俊
黛西搖了搖頭,完全沒有吃東西的心情。
她捏著清的掌側(cè),在燈下慢悠悠地走起來。
柯蒂斯是從路那邊走過來的,她走在燈下,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魔法隱藏掉了自己的影子。沒有影子的人在走起來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嚇人。
在隔著一段距離的時候,兩方都不再往前走了。
“今天晚上我在現(xiàn)場!笨碌偎乖邝煳鞯谋砬閮雌饋碇巴肆艘徊健!安皇俏艺ǖ模抑皇锹犝f莉莉被抓住了,才趕過去了。”
黛西往清背后躲了一下,她說:“那又怎么樣呢?我?guī)退⒉皇窍脒你幫我解除詛咒的人情,也并不意味著我會幫助魔女,你還是趁早放棄拉我入伙吧!
“我知道!笨碌偎惯是那副打扮,但卻沒有以往那種嬉皮笑臉的樣子了。“但我今天晚上確實是來向你討人情的,小藍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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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非常后悔答應(yīng)了這件事。
她在深更半夜的時候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巴里,艱難地往山上爬。要是單純這樣也就罷了,問題在于這泥巴還凍腳。前不久下的雪在融化之后沁入泥土,整條土路被泡的又軟又濕,黛西一腳踩下去,就會聽見鞋底進泥的聲音。
“讓你提要求,你說要帶我來見個人。大半夜在這種荒山上見誰。俊摈煳骺煲蘖,她在這地方只覺得又冷又熱,爬山是一定要出汗的,出汗之后冷風吹一吹就冷。如果猜的沒錯,她很快又要迎來感冒了。
柯蒂斯恨不得堵她的嘴:“你怎么這么多廢話?”
黛西冷哼一聲,抓住清伸過來的手,繼續(xù)往山上爬。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柯蒂斯點亮一團火苗,往右邊照了一下:“到了!
黛西看著一排排白花花的墓碑,終于明白了半夜爬荒山是要來見什么人。
柯蒂斯拿著一枚黑色的小袋子,她邁開步子,走到墓園里面去。這地方的陵墓有的有姓氏,有的則是連名字都不會有,孤零零地一塊墓碑立在那里,碑前永遠只有野花。
“我只是想告訴你,魔女并不全是壞人。當然了,我這樣的肯定有夠壞!笨碌偎估@了半圈之后,在一塊碑前停下了!拔乙蚕敫嬖V你,想當好人的魔女,最后都落得了什么下場。莉莉只是要喝瓶毒|藥而已,還有許多比她慘得多的!
柯蒂斯把黑色小袋子里的東西倒出來。
詠唱完咒語之后,那些小小的種子開始發(fā)芽了,不一會兒,它們便在碑前的地上開滿了白色的小花。這個現(xiàn)象有違常識,畢竟誰也知道,能在這種季節(jié)開的花可不多。
黛西看著墓碑。
“潼恩……”黛西念出了墓碑上的名字!八行帐蠁,這里怎么單獨挖出來了一塊?”
柯蒂斯解釋道:“她是個孤兒,在結(jié)婚后才有了姓氏!
清默默地轉(zhuǎn)過身去,走得稍微遠了點。
“這座陵園里埋葬的全都是魔女,不過大部分都只有碑而已,尸體一般是找不回來的!笨碌偎鼓贸鍪峙,將墓碑擦干凈了!八氖w也沒能帶回來!
“她的丈夫是個人類,她隱瞞了魔女的身份和對方在一起了。她這樣認為,當年的我們也這么想,真正的愛情是能跨越一切困難的。他們身份懸殊,她為了能夠和那個人在一起,為了成為與之相襯的人,付出了很多努力!
“然后,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黛西滿臉的不可置信,那為什么這位的墓碑還在這里,連姓氏都要給摳掉?
“她從來沒向那個人說過自己的身份,起先她還不在乎,說真正的愛情什么都能夠包容的。后來嘛,越愛就越不敢說。”
“他們有一個孩子,如果活到現(xiàn)在的話,應(yīng)該有你這么大了。”柯蒂斯抬起手,摸了摸黛西的頭發(fā)!吧矸葸@種東西嘛,藏的好了,能藏一輩子,但如果藏不好,一輩子也就很短很短了。她的魔女身份暴露了,連同剛出生的孩子一起,被投進了河里!
……
黛西心想,這可真是一個好故事。
說愛就愛,說背叛就背叛,這么轟轟烈烈大轉(zhuǎn)折,在騙小孩子呢?誰能惡毒到把妻子和孩子一起投進河里。窟身份懸殊……現(xiàn)在不是自由戀愛嗎,哪怕是皇帝陛下,只要他想,就能和平民結(jié)婚。
“她被投進河里那天,一直在不停地向她的孩子道歉。她大概是覺得,很對不起那個孩子,因為誰也不會愛那孩子。她那一生明明就什么錯事都沒做過,為什么要道歉呢?”
故事越編越豐滿了,黛西有點想為魔女教的頭目鼓掌。
但她忽然想起來。
在迦南主城的地下河那里,她曾聽見一個聲音,不停地在重復“對不起”。那聲音似乎是卑微的,痛苦絕望的,卻又含著滿滿的愛。
“我先回去了!摈煳鞯拖骂^,轉(zhuǎn)身朝著清那邊去了。
但那個人卻手捧著一束花走過來了,那是一束雛菊花,也不知道這種天氣,他到底是從哪里找來的花。他該不會也是跑去用魔法種花了吧?
黛西為他讓開路,但沒想到,她后撤一步,清就跟著她過來了。
那一捧花束就被擱在了她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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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過去好幾天,黛西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說來也是奇怪,她認識的這些人啊,家里動不動就有個夭折的孩子。如果活下來就都是14歲,跟她一樣大。
她不認為柯蒂斯在說實話。
但這件事卻一直盤踞在她的心底。
“如果孩子夭折了,父母會很難過的吧?”黛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基于什么樣的心情問出了這個問題。
清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因為她這模樣看起來實在太糟糕,才會叫人不忍心不回答。
“我還以為你想刺探一下你的身世!
“您又不會告訴我,我還不如指望靈擺去找家!摈煳髟谏嘲l(fā)上滾了兩圈,原本坐在沙發(fā)上舔爪子的貓一下子就躥到了清懷里,大概是怕黛西趁機摸它。“我真是被神放棄的人啊,神從來都不回答我的問題!
清嘆了一口氣,拿起書本后就不再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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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一頭悶進枕頭里,頭也不抬地說道:“進來記得關(guān)窗戶,小公主!
她不用看都知道,夏洛特公主每天都是走窗戶來拜訪她的。這世界上總是有種人,放著門不愛走,喜歡爬墻喜歡翻窗戶。鑒于神誕之日那天發(fā)生的事,特拉維斯頒布了一條新規(guī)定——不許翻墻,原來也不許翻,只是現(xiàn)在單獨列成一條了而已。
墻不能翻,就只剩下爬窗戶這點樂趣了。
“半個月了,你們還能不能和好?”
“和好是不可能的,陛下這是偏見,種族歧視!摈煳魈痤^來,憤懣不平道。
“好吧,我就是告訴你,那個魔女要處刑了。”夏洛特公主拍了拍肩膀!耙苍S不說比較好,但我覺得,總得告訴你一聲。”
“在哪?”黛西一下子坐起來,穿好襪子和鞋。
“法雅十字廣場,火刑!毕穆逄毓髋み^頭去!八J罪了,黛西。”
黛西鞋子穿到一半,就失去了想要出門的欲望。認罪了,魔女有罪嗎?她仍然覺得那個魔女是無罪的,氣質(zhì)干凈,除了有點小胖和自卑之外就在沒有缺點了。元老院是用什么樣的手段逼供,讓她不得不擔下罪名只求一死呢?
她咬了咬牙,提起鞋子就往城堡主殿跑。
直到她撞開特拉維斯書房的門,她的莽撞才有所停歇。大概是她來時的氣勢太嚇人,站在書房門內(nèi)的侍衛(wèi)已經(jīng)拔出了劍,警惕地指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