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既沒有殺人動機,也沒有殺人的能力,她們能想到的事情,警方難道會想不到?
那……到底是為什么會這樣?
余蘇的這個疑惑,很快就被解開了。
就在這一天上午,那些倒霉孩子又一次聚在了他們家門口,用石子和泥塊朝房門上面扔,一邊扔一邊叫“殺人犯”。
女人抱著余蘇在房里躲了一會兒,大概是被吵得煩了,放下余蘇,開門走了出去。
余蘇看見她將搭在墻壁上的鋤頭拿在了手里,高高舉起來,沖著那幾個孩子冷聲大喊:“都給我滾開,再敢過來我就打死你們!”
那些孩子見她發(fā)火,被嚇得愣了一下,但她舉著鋤頭又沒過去,他們一愣之后就又恢復(fù)過來,為首的一個胖孩子還朝她丟了塊石頭,對她做著鬼臉叫:“你是殺人犯的媳婦,蘇小安是殺人犯的女兒,你們都不是好東西!你敢打我,我就叫警察把你一起抓進去!”
那塊石頭砸過來,女人沒有躲,石頭打在她額頭上,砸破了皮,流出血來。
她舉著鋤頭,朝那些孩子沖了過去,他們趕緊轉(zhuǎn)身就跑,一溜煙就跑遠了。
女人走回來,臉上沒什么表情,但余蘇可以看到她眼底里壓抑著深深的憤怒和委屈。
她抹了一下額頭上的血,低下頭來盯著余蘇看。
余蘇被她看得心里有點發(fā)毛,她又扯了下嘴角,伸手愛憐地摸了摸余蘇的頭。
余蘇暗暗想,剛才那個胖孩子說,她的名字是蘇小安。
蘇……這個姓,和她的名竟然一樣。
這是巧合?還是系統(tǒng)故意設(shè)定成這樣?亦或者……這才是她真正的姓氏?
她曾經(jīng)問過父母為什么給她取這個名字,就像是父親母親的姓湊成的一樣,可她媽媽又不姓蘇。
當(dāng)時媽媽說因為蘇杭風(fēng)景非常漂亮,甚至還有句話叫“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所以給余蘇取名的時候就用了蘇杭的蘇。
余蘇當(dāng)然不會懷疑,雖然她一直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奇怪的。
可是現(xiàn)在……她開始懷疑了。
十幾分鐘后,一群村里的大老爺們兒浩浩蕩蕩地過來了。
在他們身后跟著幾個哭哭啼啼的孩子,正是之前被女人嚇走的那幾個。
領(lǐng)頭的男人長得五大三粗的,牽著胖孩子的手走過來,指著女人破口大罵:“你他媽x的敢打我兒子?老子今天管你是不是女人,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頓不可!”
他身邊的胖孩子低著頭嗚嗚地哭,左手放在眼睛上面抹來抹去的,但余蘇看見他抬起眼睛朝女人露出了一個得意洋洋的笑。
另一個男人怒聲說:“本來大家看在你們孤兒寡母的份上還給你們?nèi)鞎r間搬家,我看你這么橫,怕是也不需要三天了!現(xiàn)在就趕緊給我們滾出去!站在那干什么?再不搬東西走人,咱們就來幫你搬了!”
女人沒有動,她將余蘇護在身后,面無表情地說:“這是我們的房子,我們不會搬,我還要等我男人回來!
“回來?”帶頭的男人冷笑了一聲,“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男人今天在局子里都已經(jīng)招供了!他親口跟警察同志承認(rèn)是他殺的人,你還等他回來?我看你是等他的尸體回來!”
不知道這句話怎么戳中了其他人的笑點,那些男人們哈哈大笑起來。
余蘇站在女人身后,從她的腿邊仰頭看那些人,見到他們那趾高氣昂的樣子,一種濃烈的熟悉感襲上心頭。
她的腦海中閃過了一些記憶,那些記憶與眼前這一幕完美重合。
看到那些大人發(fā)笑,胖孩子顯然急了,他在別人的笑聲中加大了哭的音量。
他爸爸低頭看了他一眼,笑意頓收,惡狠狠地瞪向女人:“廢話少說,你們現(xiàn)在就得給我滾出村子去!”
女人轉(zhuǎn)過頭來,牽起了余蘇的手,面色平靜地開口說:“好,你們等等!
她拉著余蘇進了屋,蹲下來低聲說:“小安,乖乖待在這里別出去。”
說完,她自己轉(zhuǎn)身走出去了。
余蘇感覺有點不安,便朝門口跑了過去,跑到門檻那里時,正好看見女人從廚房里走出來。
她的一只手背在背后,向那些男人冷冷一笑,然后大叫了一聲,沖著他們奔跑過去。
距離他們只剩兩米的時候,她背在身后的手才拿出來,亮出了手里的一把菜刀。
男人們嚇了一跳,趕緊四散開來。
有人大叫:“你他媽是不是瘋了?想跟你男人一起進局子嗎?!”
女人雙手舉著菜刀,刀刃對著前面的那些男人,咬牙說道:“他沒有殺人,我們也不會搬走,只要你們敢過來,我就砍死你們!”
雖然男人們?nèi)硕鄤荼,又比女人強壯,但看她如此發(fā)瘋,大家一時都不敢上前來了。
畢竟誰也不知道上去之后,在混亂中她會不會真把誰砍傷砍死了。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那個胖孩子又哭了起來,扯著他爸爸的手叫他給自己報仇。
他爸爸在兒子面前不好示弱,硬著頭皮要往前走。
女人手里的刀對準(zhǔn)了那個胖孩子,冷冷說:“今天你們敢把我和小安趕走,以后就都小心著點,給我記住了,千萬別讓你們娃單獨待著,否則只要我找到一點機會,就一定殺了你們的娃!我打不過你們,殺你們的娃可沒問題!”
那些男人們愣了,面面相覷。就連那個胖孩子也嚇得不輕,假模假樣的哭泣聲停了下來,呆呆地張著嘴,驚恐地望著女人,并朝他爸爸身后藏了過去。
在這之后,他們放了幾句狠話,灰溜溜地離開了這里。
余蘇站在門口看著他們走遠,目光回到女人身上,心中不禁生出濃濃的欽佩感。
這個女人真是既堅強又聰明,還很勇敢。
她把刀放在了旁邊,伸手摸了摸余蘇的臉,微微笑了一下:“小安真棒,沒嚇壞?”
余蘇抬頭看著她,伸出又小又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作為一個這么小的孩子,自己能給她的安慰也就這樣了。
可是……剛才那個人說,男人在警察局里招供了,承認(rèn)是他殺了人?
這又是個什么情況?
余蘇對此深感疑惑,不論怎么看,那個男人都不是會做出這種事來的人啊。就算他真有那個殺人的本事,也沒有動機。
而且他還有妻子和女兒,會因為一時沖動就犯下這種死罪嗎?
那他……為什么會認(rèn)罪?
在第二天,余蘇就得到了答案。
女人鎖上每一間房的門,背著她一起去了警察局。
可警察們沒讓她們跟男人見面。
女人把余蘇放下來后,又是懇求又是哭鬧,各種好話狠話都說盡了,只求見男人一面,那些警察卻始終沒有答應(yīng)。
她就抱著余蘇坐在警局外面等,等到中午,下午,黃昏。
余蘇猜測,昨天女人來的時候很有可能就沒見到人,所以一直在這里等,回去的時候才會那么晚。
警察們下班出來,路過時連看都沒有看她們一眼。
直到最后一名看起來很年輕的女警走出來,經(jīng)過二人身邊時,目光不忍地從她們身上掃過。
女人與她的視線一個對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立刻拉著對方的衣角哭著懇求起來。
這個時候的女人顯得如此卑微脆弱,與之前面對那些氣勢洶洶的村民時表現(xiàn)出的堅強勇敢截然不同。
她不得不卑微啊,否則,就連一點見到丈夫的機會都沒有了。
女警心有不忍地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看蹲坐在墻角的余蘇,張了下口想說什么,卻又猶豫著住了口。
余蘇望著她,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說:“警察姐姐,我好想我爸爸,求求你讓我和媽媽見見他?”
女警愣了愣,移開視線去,伸手拉開了女人抓在她衣角處的手,轉(zhuǎn)身快步走遠。
余蘇無奈地心中嘆息,卻又見她頓住腳步,快速走了回來。
女人臉上的絕望在轉(zhuǎn)瞬間變得充滿希冀,無比期盼地望著對方,像沙漠中迷路的人看見了前面的一片綠洲。
女警走到她們面前,輕輕蹲下來,四下看了看,才低聲說:“大姐,你趕緊帶著孩子回去,蘇國棟已經(jīng)認(rèn)罪了,今天一早就被移交到了上級,就等著判刑了,你……見不到他了!
女人一愣,連連搖頭:“不,不可能,我今天來得那么早,我到的時候你們都還沒有上班,怎么可能把他送走了?!”
女警輕輕嘆了口氣,目光中透出一絲憐憫,輕聲說道:“大姐,我實話告訴你,蘇國棟認(rèn)罪是因為被他們動刑了,而且警局里有個人還告訴他,只要他肯認(rèn)罪,他欠別人的錢就不用還了,你也不用一輩子跟著他那種廢人,可以趁早帶著孩子再嫁……反正你孩子還小,不記事……”
“你說什么?!”女人一把抓住了女警的手腕,雙眼震驚無比地瞪得極大。
余蘇心中也是一驚——現(xiàn)在這個任務(wù),就是一樁屈打成招的冤假錯案嗎?
女警拉開了女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看,低聲說:“大姐,你可別讓人知道是我告訴你的,我得走了,你,你還是趕緊帶孩子回家!蘇國棟對你好,他也希望你能再嫁個好人,不然不會這么快就招供,你就快走……”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跑走了。
余蘇看著她的背影在前方消失,只覺一陣寒意襲遍全身。
如果……這段任務(wù)真的是在重現(xiàn)她幼年的經(jīng)歷呢?
那么現(xiàn)在,那個被屈打成招的男人,可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剛剛想到這里,女人突然發(fā)出一道聲嘶力竭的大叫。
這一聲,任誰都能聽出里面的絕望和無助。
絕望……無助……
這兩個關(guān)鍵詞,曾在封霆和其他人的敘述之中被屢次提起。
余蘇忽然想到,封霆如果真的在第十四場任務(wù)里重新經(jīng)歷了一遍幼年的那些事,怎么可能不感到無助和絕望?
畢竟,他可是記得當(dāng)年發(fā)生過什么的。
那么當(dāng)他進入這一層任務(wù)的時候,會在第一時間就明白,他在重新經(jīng)歷他那段不愿被提起的過去。
無助感恐怕會在剛開始的時候就將他包圍,隨著事情的發(fā)展,他還需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再以那樣凄慘的方式死去。
眼睜睜看著,什么都做不了,那么無助絕望甚至恐懼的感覺,當(dāng)然會越來越濃。
余蘇越是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而這個可能性越大,就越是在告訴她:你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就是你的過去。
第147章
女人靠在警局門口的墻壁邊, 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一直到天色快要黑下來,她才強撐著抹了抹眼淚, 背著余蘇往回走去。
回家的路還很遠, 余蘇心情復(fù)雜地靠在她背上,不停地想著這一切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