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來到這里的原因?”小屋里,女巫滿臉都寫著神奇,感嘆這驚人的巧合。
賈兒媳哭著告訴她,自己也是徹底沒了法子,這才偷偷的上匿名論壇求救,當(dāng)然沒說實情,只說自己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讓人占了便宜,沒想到就懷上了,求問有沒有辦法,她不想離婚,更不能讓孩子剛出生就背上這種名聲。
論壇上的好心人還是很多的,然而在各種精彩紛呈的回答里,卻是不靠譜的占了絕大多數(shù),其中還有不少的謾罵侮辱。
那幾個晚上,她幾乎天天都是一邊哭一邊看論壇,因為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想不到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了。
“以前不懂事的時候,離婚隨口就說出去了?晌椰F(xiàn)在想跟老公孩子好好過日子,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呢?之前我和老公一直在備孕,結(jié)婚半年都沒有消息,我怎么會想到呢?再說那時候,我是真的想跟喬結(jié)婚的,第二天就要領(lǐng)證啊,我就……”
再多的理由也要別人愿意聽愿意信,女巫當(dāng)然是相信的,哪怕她早在“棺材房”的官司徹底結(jié)束后,就不再關(guān)注這家人了,可聯(lián)系前后,她覺得賈兒媳說的應(yīng)該都是真的。
這時,就聽賈兒媳繼續(xù)抽泣著說:“我看到有人在論壇里提到了占卜屋,按理說我是不會相信這種事情的?晌乙膊恢罏槭裁,從看到那幾個詞后,就覺得這是真的,肯定是真的,一定沒錯。然后,我偷溜出家門,在樓道旁邊的花壇上就看到……”
女巫了然。
“你會毫不猶豫的相信有兩個原因。第一,你已經(jīng)沒別的選擇了,這是你的救命稻草。第二,你身邊長期生活的人曾經(jīng)出入過小屋,沾染了這里的氣息,如果沒人跟你提這里的事情,你或許永遠(yuǎn)不會知道,可一旦接觸了幾個關(guān)鍵詞,你就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單相信是沒用的,還要正好處于最絕望以及愿力最強盛的時候,才有可能進(jìn)入小屋。
簡單地說,就是巧上加巧,時機(jī)剛剛好。
深秋的夜里還是有些微涼的,女巫遞給她一杯熱茶,同時給她講解了占卜屋的具體規(guī)矩,隨后就是千篇一律的詢問她有什么心愿,以及能用什么來作為賭注。
女巫的話音落下時,賈兒媳也喝完了熱茶,似乎因為身上暖和了點兒,她看起來沒之前那么緊張不安了,眼神也漸漸轉(zhuǎn)為清明,直勾勾的看了女巫許久,一個可怕的想法正在她的腦海里形成。
“你剛才說,我身邊的人曾經(jīng)來過這里?還是跟我長期生活的人?”
跟她長期生活的人中,肯定不包括喬男友,因為就是將他倆相識的時間全算在一起,都談不上“長期”二字。所以,也就只剩下她的老公、公婆,以及父母了。
女巫從善如流的幫忙解惑:“你公公先來的,許愿讓你和你老公離婚。緊接著是你老公過來,許愿你倆復(fù)婚。他們的運氣都不錯,抽到的全是吉牌。”
吉牌就代表著心愿會達(dá)成,這點,在剛才賈兒媳喝熱茶的時候,已經(jīng)聽女巫解釋過了。
電光火石之間,賈兒媳終于把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了。
她臉色大變,說不清楚更偏向氣憤還是震驚,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就跟打翻了調(diào)色盤一般,絢麗極了。
女巫并不催促,抱著胳膊等待著她回神。
賈兒媳其實也沒發(fā)呆太久,稍片刻后,她就發(fā)狠一般的說:“我也要許愿!我……我要許愿孩子的身世一輩子都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
是她婆婆說的,家里的經(jīng)濟(jì)情況不佳,只要頭胎生了兒子,就不生二胎了。所以,她反而要將這個事情瞞得死死的,讓那個所謂好幾代單傳的賈家,斷子絕孫!
女巫是不會考慮心愿背后的故事,在她看來,這個心愿價值不高,就是隱瞞某個真相不要被其他人所知而已,這種程度的心愿,并不需要太高的賭注。
可就算這樣,賈兒媳一時間也想不出來自己可以拿什么作為賭注。
她的名牌衣服包包化妝品?看女巫那斗篷之下露出的精致容顏,她都不用問就知道對方肯定不屑一顧。
那就只能是她的車子了。
“我有一輛陪嫁的車子,現(xiàn)在是我老公在開,但這是我爸媽出錢買來送給我的,算是我的所有物,對不對?你看,這個可以嗎?”
財物抵押當(dāng)然可以,女巫衡量了一下兩者之間價值的差距,遂點頭道:“稍微還差了點兒,但看在……我同意了!
賈兒媳聽到這話,差點兒沒飚出眼淚來,她捂著嘴避免自己哭出聲兒來,看著女巫身前的桌上徒然出現(xiàn)三張卡牌,噙著眼淚走上前。
“我公公和我老公都抽到了吉牌?”賈兒媳多少還是有點兒忐忑的,三分之一的概率,看著好像是比她當(dāng)學(xué)生時做的四選一選擇題難度低一些,可就算這樣,她還是很不安。
“是的!
“那其他人呢?以前來過這里的客人,都抽到了什么牌?”
“吉牌占了多數(shù),但兇牌也有,平牌反而是最少的!迸灼届o的解說道,“破釜沉舟后,得勝的概率會相對高一些,就好比你們這些倒霉到了極點的人,轉(zhuǎn)運的概率會比一般人略高一些。但概率這個東西,也不好說!
“我明白,大數(shù)據(jù)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個體!辟Z兒媳目光呆滯的望著卡牌,就算獲得吉牌的概率有九成,那也仍然代表有失敗的可能性。
見她遲遲不愿抽卡,女巫提醒道:“實在要是不愿意,也可以選擇放棄,就當(dāng)這只是你深夜里做的一場夢,睡一覺你就會忘了的!
誤入占卜屋的人是不會擁有這里的記憶,同樣的,就算是正式的客人,只要不曾跟女巫做交易,一樣會慢慢的失去這段記憶。
只有已經(jīng)交易成功的客人,無論最后抽到的牌是吉平兇哪一種,這段記憶才會深深的烙刻在他們的腦海里。
“不不!我要瞞下這件事情,我不能讓別人知道!
狠了狠心,賈兒媳伸手拿了中間那張牌,手腕一翻轉(zhuǎn),露出來的牌面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兇。
第28章 賈兒媳(二)
賈兒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女巫小屋, 反正及至次日天色大亮?xí)r, 她還有種渾渾噩噩的感覺, 不知今夕是何夕, 整個人都是懵懵的。
因為自打知道孩子跟老公沒有血緣關(guān)系后,賈兒媳就一度跟失了魂一般, 她這副樣子反倒沒引起父母的注意。當(dāng)然, 她自己也沒說, 哪怕跟父母再怎么無話不談, 說那種類似于半夜活見鬼的事情,羞恥感還是很足的。最重要的是, 她不想讓父母以為她瘋了。
怎么辦呢……
沒等賈兒媳想出辦法來, 老公先一步打來了電話, 接通后語速極快的告訴了她一個噩耗。
據(jù)說在今個兒凌晨,大概也就天天亮前不久, 隔壁棟的一個醉漢拎著酒瓶子路過他家車子時,不知怎么就摔了一跤, 偏他身上還有打火機(jī)。反正從監(jiān)控上,就是身形一矮, 緊接著沒過幾秒鐘, 車子就冒了火光,隨后從小火變成沖天大火幾乎也就是眨眼之間的事情。等其他住戶察覺到不對勁兒時,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了,車子被燒成了空殼。
他們小區(qū)是建成很久很久的老小區(qū)了,根本就沒有地下停車庫這么高大上的設(shè)計, 住戶全都是將車子停在小區(qū)空地上的,要是停不下,還會擠到綠化帶上。
那醉漢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偏就是賈兒子慣常停車的地方,更要命的是,醉漢并非小區(qū)內(nèi)的住戶,他只是在這里租了房子。何況,他自己也受了點兒傷,倒是不算嚴(yán)重,卻因為被同小區(qū)的同事告訴了領(lǐng)導(dǎo),公司直接將他辭退了。
這時候就靠賈爸爸認(rèn)識的那個律師了,人家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賈家時不時的抽一次風(fēng),好在就這件事情而言,錯的確不在賈家。只是律師還是建議先調(diào)解,實在調(diào)解無果再提出訴訟,又提醒他們,盡管勝訴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的,但仍然不一定能拿到賠償款。
簡單的說,就是對方?jīng)]錢,你就算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告贏了,大概率也拿不到錢。
聽律師這么一說,賈爸爸直接就厥過去了,多好的一輛車啊,就這么給燒沒了?還拿不到賠償金?憑什么呢?這一刻,他終于感受到了自己曾經(jīng)加諸于裝修公司的窒息和絕望,那種即便是勝訴了也還是兩敗俱傷的結(jié)局,真的是太糟心了。
所以說,天道好輪回啊。
裝修公司的仇,醉漢幫你報了!
電話里,賈兒子滿是愧疚,畢竟這車子是老丈人出錢買的。盡管嚴(yán)格來說,車子被毀的責(zé)任不在于他,可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賠禮道歉,承諾等家里的經(jīng)濟(jì)條件寬裕點兒,再去買一輛代步車。
賈兒媳完全沒心思談?wù)撨@些,不是不心疼車子,而是她已經(jīng)被巨大的恐慌所籠罩了。
車子毀了,是不是意味著孩子的身世也早晚會暴露?
其實,要是血型一致的話,沒那么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畢竟,一般人也不可能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干,特地帶孩子去做親子鑒定的。至于長相,這個也挺微妙的,剛出生的孩子長得都差不多,就算跟爸爸不太像,那也有可能像媽媽呢。即便有人感覺出來孩子的長相不太對,也不會直筒筒的說出來的。
麻煩的就是血型,偏生現(xiàn)在科技發(fā)達(dá)了,不單孩子的出生證明上標(biāo)注了血型,但凡稍微正規(guī)一點的單位都要求員工每年做健康體檢,抽血幾乎是必查項目。
無論家里哪個人忽的起意,就會很容易被品出問題來的。
賈兒媳太絕望了,掛掉電話就撲在枕頭上嗚嗚嗚的哭了起來。憑什么其他人都能抽到吉牌,輪到她時,就變成了兇呢?這不公平!她求的不過就是秘密不被曝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概率這個問題本來就不好說,求的心愿是大是小,跟抽到什么牌面,本身就沒有必然聯(lián)系。
當(dāng)然對于賈兒媳來說,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孩子的血型該怎么掩飾。出生證被她拿來了,戶口也是讓她爸去上的,可以后呢?孩子不可能不生病,就算身體再怎么康健,入幼兒園之前要體檢?上學(xué)了也要體檢?更別提入社會以后了。
賈兒媳覺得,自己大概不用考慮得那么久遠(yuǎn),她有一種特別不詳?shù)念A(yù)感,總覺得真相隱瞞不了多久了。
這一次,她猜對了。
不到一周,真相就被曝光了。
說來還是一個巧,賈家那邊最開始是半點兒懷疑都沒有的,可這孩子,一開始確實看出有任何端倪,結(jié)果稍稍長開一點后,就被發(fā)現(xiàn)這孩子是個雙眼皮。
老一輩的不懂什么顯性基因、隱性基因的,就是覺得納悶。這人嘛,要么不起疑,一旦心生疑惑,總歸會下意識的去尋找真相的。
賈兒子的幾個姑姑湊在一起合計了一下,由賈大姑打電話給她那在醫(yī)院實習(xí)的孫女,孫女表示,不排除賈兒子和賈兒媳內(nèi)雙的可能性,所以不好說。聽著孫女明顯和稀泥的說法,賈大姑很生氣,叫她不要糊弄人。沒辦法,孫女只能建議她去看下血型,比起靠單眼皮雙眼皮分辨血緣關(guān)系,血型明顯靠譜太多了。
這么一提醒,就有人去翻孩子的出生證,結(jié)果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又問了賈兒子,他說好像是被他老婆拿走了。這下卻是捅了馬蜂窩,賈家?guī)讉姑姑索性抱著侄孫子、拖著大侄子一起去了醫(yī)院,現(xiàn)場抽血驗血型。
至于賈兒媳的血型本來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是產(chǎn)婦啊!無論是之前的產(chǎn)檢還是后來的順產(chǎn),全都是有記錄血型的,稍稍花點兒心思,答案就擺在了眼前。
要說靠長相判斷親緣關(guān)系是不靠譜的,可血型呢?靠譜多了?再不行,咱們也可以上省鑒定中心啊。這種事情本來就像是一個小豁口,一旦被洪水沖破,接下來就是整個大堤徹底崩塌。
當(dāng)天,一行人就包了輛車前往省鑒定中心,不過因為這不是什么加急的樣本,得等不短的一段時間。賈家那邊沒這個耐心,一面讓鑒定中心趕緊出報告,一面氣勢洶洶的趕去賈兒媳娘家打算編個謊言去詐她。
賈兒媳本就心虛,剛聽說賈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孩子血型不對了,都還沒提親子鑒定的事情,她就崩了。
“怪我嗎?還不是你們父子倆搞的事情?一個許愿離婚,一個許愿復(fù)婚,你們當(dāng)我是什么?玩物嗎?要不是你倆,我至于離婚后被人騙嗎?我沒有出軌,這是我離婚找的那個男朋友的,當(dāng)時我們都打算去領(lǐng)證了!”
別人是聽不懂賈兒媳這番話里包含的意思的,畢竟她說的還是很委婉的?僧(dāng)事人呢?賈爸爸和賈兒子一聽就懵了,前者是驚訝于兒子兒媳居然都去過女巫的占卜屋了,后者則是單純的心虛,不敢抬頭看妻子。
不過,情緒這個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兩分鐘,父子倆就都淡定了下來,從這點來看,他倆倒確實是親父子。
賈爸爸現(xiàn)場表演了個一無所知:“什么許愿?你在說什么呀?我以前倒是去那個什么廟里求菩薩保佑你們早點兒要個孩子,可這都是老早以前的事情了。”
相對于賈爸爸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的洗白自己,賈兒子多少還是有些心虛的,可他也不能承認(rèn)啊,只能態(tài)度堅決的否認(rèn):“我是求過你,想要跟你復(fù)婚,可那怎么了?我又不是你當(dāng)時已經(jīng)懷孕了!
“好啊,你們倆……”賈兒媳被氣了個倒仰,偏生這時家里就她一人,倒是賈家那邊,呼啦啦的來了一大群人,將她家客廳堵了個水泄不通,“都給我裝傻,那女巫把事情全都告訴我了!”
要說剛才賈爸爸還存了點兒疑惑,想著是不是兒媳在詐他,聽到這話他就確定了,世上居然真的有那般湊巧的事情?少Z爸爸這會兒已經(jīng)徹底淡定了,只一臉迷茫的看著她:“什么什么?你在說什么東西?女什么來著?”
“女巫。∈悄愀自S愿說要我和老公離婚的。∈悄,都是你的錯!!”
賈爸爸面上裝無辜,心中卻在罵娘,暗道,要不是你將我的房子毀了,哪兒有后頭那些事兒呢?說白了,起因還是棺材房。
見賈爸爸要死不承認(rèn),賈兒媳索性不管他了,只沖著賈兒子怒目而視:“你呢?你也不承認(rèn)嗎?女巫已經(jīng)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承認(rèn)……
那是不可能的,永遠(yuǎn)都不可能。反正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說出去也根本就沒人會相信的,賈兒子格外得淡定。
他低頭思量了一會兒,長嘆了一口氣:“老婆,我還是愛你的,我相信你的話,你不是故意出軌的。那這孩子……我們把孩子還給他親生父親,我不跟你離婚,我們依舊好好過日子!
“不行!”
“這怎么可以!”
“孩子啊,你這是往自己頭上硬套綠帽子。!”
賈爸爸和賈姑姑們紛紛站出來抗議,依著他們的說法,這個兒媳婦可以不用要了。當(dāng)然,孩子就更不能要了。如今要做的就是索要精神損失費,以及離婚。
當(dāng)下,賈爸爸就撥通了他那位天可見憐的律師朋友的電話。
其實他倆本來不是朋友,這不是一個棺材房的案子,一個離婚的案子,加上中間又咨詢了數(shù)次,互相也挺熟悉的。賈爸爸是認(rèn)為,有一個熟人律師挺好的,有麻煩找人也方便。律師則覺得,就賈爸爸這種事兒逼,無事都能起三分浪,遲早還要跟人對簿公堂。
倆人想的都挺有道理的,這不是案子說來就來了嗎?
生意上門了,哪怕又是離婚訴訟,律師還是高高興興的接了下來。說白了,即便現(xiàn)代社會已經(jīng)很開放了,律師接待的客戶里,仍然是奇葩占了多數(shù)。當(dāng)然,真正需要法律援助的人肯定還是有的,但像賈爸爸這種智障,才是他們主要的收入來源。
到底已經(jīng)合作過好幾次了,律師相當(dāng)?shù)碎_口詢問了情況,緊接著就不淡定了。
哦,這個案子原來還能追敘到前面啊,先是因為棺材房一事,當(dāng)然還有其他瑣碎的小口角導(dǎo)致小夫妻倆離婚了。離婚案子結(jié)束后,身為妻子的賈兒媳又找了個男朋友,沒想到還沒等修成正果,賈兒子又開始了瘋狂追妻路,把人給追回來了。更驚人的還在后面,就這么一段短的不能再短的戀愛史,居然留下了一顆種子,在生根發(fā)芽之后,孩子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