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
縮回了指尖已經(jīng)碰觸到茶杯的手，女巫抬起頭，就見新來的客人已經(jīng)大步流星的朝她走了過來。
“大閨女，你有看見我家老頭子嗎？他長那么高，人有那么胖。對了，他說起話來有點兒打磕絆，不是結巴，就是舌頭老打結，一句囫圇話都說齊整。還有啊，他老愛眨巴眼睛，耳朵還有些不好使，得大聲跟他說話，他才能聽得到�！崩咸B比帶畫的，盡她所能描述出了她家老頭子的樣貌特征。
“客人的愿望是要找人嗎？”女巫緩緩的站起身來，以優(yōu)雅的姿態(tài)面對每一位客人。
“找人？不不，我家老頭子已經(jīng)死了好多年了�！�
女巫：……
“請問客人的愿望是什么？”
覺察眼前這個老太太的文化程度略低，女巫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或者，客人有什么遺憾嗎？”
這句話可算是問到了點子上。
老太太一拍巴掌，像是找到了知心人，這一下就打開了話匣子：“大閨女啊，你聽我說，我這大半輩子過得喲，可別提有多心酸了。早些年，我親媽沒了，我爹又娶了后媽，打小我這日子就跟泡在黃連水里一樣。后來，人家給我說了虎子他爹，我想吧，這人瞧著老老實實的，人也長得高高大大的，我就答應嫁給他了�！�
女巫索性招來了另外一把搖椅，小茶幾上也多了一個空杯：“坐下慢慢說吧。”
“誒，我慢慢說。大閨女你也坐，不用倒茶，不用……哎喲，閨女你太客氣了，謝謝啊。我說這屋里也不熱，閨女你把你那帽子摘了，咱娘倆坐下來好好嘮嘮嗑。”
第6章 趙老太（二）
女巫見過的客人太多了，形形色色都有，可像眼前這位老太太似的，一進門不著急問東問西，倒是自己絮絮叨叨上的，還是第一回 見到。
客人自己都不著急，女巫更有的是耐性。
她將倒好的熱茶遞給了老太太，又順手將斗篷帽摘了下來，露出了精致的容貌。
老太太談興正濃，她倒是接過了茶杯，卻沒著急喝，而是先真情實感的吹了一通彩虹屁。
“大閨女你長得真好看，瞧這眼睛啊，鼻子啊，嘴巴啊……啊喲，真好看！”
女巫微笑的問道：“客人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哦哦，我繼續(xù)說……我家老頭子對我可好了，剛嫁過去那幾年，我就覺得苦日子總算是過去了，也該我過上幾天好日子了。結果，就在我懷上我家狗子沒多久，老頭子就沒了。”
“我費勁巴拉的才生下了狗子，還要照顧虎子……哦，虎子是我大兒子，狗子是我小兒子，這哥倆啊，當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好不容易才喂大的�！�
女巫默默的將剛拿起來的小甜餅放回了盤子里，示意老太太邊吃邊說。
老太太真誠的謝過了女巫，吃著喝著就把她的大半輩子人生經(jīng)歷都說了一遍。再然后，就順理成章的說到了不久前發(fā)生的事兒。
“狗子婆娘太不像話了，這不會那不會的，我也不嫌棄她，可咋能為了保持那個啥身材，就不生孩子呢？我連名字都早早的幫他們想好了，生兒子就叫狗娃，生閨女就叫狗丫。大閨女你覺得咋樣？”
大閨女……哦不，女巫又拿起茶壺，給老太太續(xù)了一杯茶。
“現(xiàn)在是新社會的，我知道的，生男生女都一樣，婦女也能頂半邊天。”
“我都活到這份上了，別的都不求了，就是吧，沒看到我家狗子有后，我死了都闔不上眼。我也不挑孫子孫女，只要狗子有后，我就能高高興興的去見老頭子了�！�
終于說到了點子上，女巫問：“客人的愿望就是讓小兒子有后代？”
“對頭！”
“要幾個？”
“狗子婆娘她還說啊……啥？大閨女你的是要幾個孫子孫女？甭管是啥，先來他十個八個，一打也不嫌多！”老太太反過來教導女巫，“大閨女啊，你年歲輕沒經(jīng)歷過事兒，這女人啊，就該多多生娃，生的越多越好。我是年紀輕輕就沒了男人，不然咋可能就虎子和狗子兩個孩子呢？”
女巫不置可否，連時間都奈何不了她，她不覺得后代有什么重要的。
當然，她也不覺得錢財有什么意義，可人類似乎很是喜歡。
“你想要你的小兒子擁有至少十個八個，一打……十二個也不嫌多的后代，是嗎？”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女巫又問，“那么你能給我什么呢？”
老太太愣了一下，忽的一拍大腿：“給你錢��！不然我叫虎子給你買一套大大的別墅？反正我只要狗子有后，別的啥都給你，你要啥拿啥，這錢多錢少有什么打緊的？孩子啊，孩子最最要緊了！”
她會這么想很正常，哪怕如今家里再怎么有錢，她還是一樣過日子，一年到頭也花不了幾個錢。在她看來，比起錢，兒孫滿堂才能讓她充滿了幸福感。
這就是母愛��！
多么的質(zhì)樸，多么的感人。
“所以，你是想拿子孫的財運作為賭注嗎？”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女巫起身領著老太太走到了小屋正中間的長桌旁，指著桌上的卡牌道，“這里有三張卡牌，若是想實現(xiàn)心愿，就必須翻到吉牌……”
沒等女巫將游戲規(guī)則解釋清楚，剛才還悠哉的老太太猛的伸手翻開了右手邊第一張牌，那可真是半點兒猶豫都不曾：“大閨女啊，你幫我瞅瞅上頭寫了啥，我不識字�！�
翻開的卡牌正面上，赫然寫著一個碩大的“吉”字。
“心愿即將達成，請客人回去耐心的等待消息。”
“這就成了？就翻個小牌牌，我就能等著抱小孫孫了？大閨女你沒哄我吧？”
老太太驚呆了，在短暫的質(zhì)疑后，她又熱情的的道：“大閨女 ，我覺得我跟你特別投緣，不然你上我家去坐坐唄，回頭再慢慢說。走吧走吧，我喝了你的茶吃了你的餅干，也得回請你�。∽�，上我家吃飯去！”
第一次碰上送不走的客人，女巫有點兒迷茫。
盡管如此，她拒絕的意味還是很濃的，再一次出聲請客人離開。
老太太見她真不愿意上家里做客，心下很是惋惜，索性退了一步：“不吃飯也成，那你等等，我給你拿箱水果�！�
“我跟你說啊，我家水果太多了，吃都吃不完。就上回，虎子婆娘弄回家一大箱子的外國水果，叫啥榴蓮。哎喲喂，我一打開，那個味兒喲，一屋子的腳臭味兒。媽呀，放壞了還弄回家來，你說這瓜婆娘是不是缺心眼兒�。课野�兒都打開過了，全壞了，我就全給扔了�！�
“后來他們還說我浪費，這咋是浪費呢？別說現(xiàn)在家里日子好多了，就算是再窮，那也不能吃餿掉的東西啊，真要是為了省這倆錢，回頭鬧了肚子，進了醫(yī)院，不得更花錢�。俊�
“大閨女啊，我這就給你去拿箱水果。你等著啊，千萬別走啊，等著我�。 �
老太太興沖沖的走出了占卜屋，往前看，是她剛才從小兒子家回來的路。也沒多想，她就一個轉(zhuǎn)身進了大兒子家，不一會兒就滿臉喜色的抱了個水果箱子出來：“大閨女啊……”
別墅門口是一片坦蕩蕩的路，路兩旁全是修剪齊整的綠化景觀，沒有任何突兀的景色。
抱著水果箱子的老太太再度陷入了懵圈狀態(tài)，左瞧瞧右看看，遍尋不著剛才那古怪的小屋子，自然也不見陪了她嘮嗑版小屋的大閨女。
大兒媳匆匆出來，好說歹說才哄了婆婆進去，對于這個農(nóng)村來的婆婆，她也很是無奈。
你真要說吧，老人家確實也沒什么壞心，可有時候辦的事情卻又有種叫人說不上來的難受感覺。尤其每回看到婆婆催生時，她慶幸自己已經(jīng)生了一兒一女的同時，也感覺作為一個女人相當悲哀，沒人在意你的事業(yè)如何，評價一個女人的價值，全看你生沒生孩子，生了幾個孩子，孩子是否有出息……
壓下心里不滿，大兒媳聽著婆婆嘴里念叨的大閨女，還道是老太太碰上誰家的小保姆了。還真別說，就她婆婆那檔次，也就能跟農(nóng)村來的小保姆聊得盡興了。
安慰她一個小區(qū)住著，下回總能碰面的，這才將老太太勸了回去。
殊不知，正被老太太惦記著的女巫，此時正站在長桌前，望著剛才被翻出來的吉牌，思考著要不要幫忙加持一下。
盡管沒要老太太的水果，不過心意還是領了。
既如此，那就……
女巫的指尖出現(xiàn)了微亮的紫光，逐漸形成了六芒星，最終落在了那張吉牌上，在“吉”字旁邊形成了另外一個字。
大吉。
吉牌能令心愿達成，大吉則會帶來意外的驚喜。
第7章 趙老太（三）
依著舊例來看，最多三五天，老太太自然會忘了這個事兒。
要知道，這一兩年里，她跑了好多個寺廟替小兒子求子，初時還抱著滿滿的期待，后來也就漸漸歇了這份心，就算女巫的小屋造型獨特了點兒，卻很容易讓人當做是一場夢。
可事實上，趙家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才叫人不得不懷疑是一場夢。
一直不曾傳出喜訊的小兒媳查出懷孕已經(jīng)五周了，連小兒子自己都被這個消息驚到了，其他人更是大感意外。
唯有老太太在狂喜之后，連聲念佛，覺得這一切都是大閨女帶來的驚喜：“狗子婆娘啊……”
老太太的小兒媳——小趙太太一臉的木然，感覺連懷孕的高興勁兒都被這個土得掉渣的稱呼給沖刷得一干二凈。
“大閨女果然沒騙我，我跟你說啊，我早就幫你和狗子的孩子想好了名字，小名就隨爹，男孩兒叫狗娃，女孩兒叫狗丫，好記又響亮！”
剛剛涌起的不祥預感轉(zhuǎn)眼就成了真，小趙太太一臉的絕望，突然就不想生了。想起大嫂家的倆孩子，大的叫東子，小的叫小霜，雖說聽著也不咋地，可對比一下，卻顯得無比的大齊高貴優(yōu)雅……
反正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狗子婆娘你先生著，回頭再懷再生，再生再懷。這女人啊，還是得多生孩子，省得家里冷冷清清的�！�
“媽你當我是母豬�。俊毙≮w太太面色不好看了，她覺得自己忍夠了，哪怕是當婆婆的，也沒這么糟蹋兒媳的。
“咋說話呢，多子多福你不知道��？小年輕就是不懂事，孩子多了家里才熱鬧，蹦蹦跳跳、吵吵鬧鬧的，光想想我這心里就高興得很�！崩咸睦锩雷套�，幻想著滿屋子亂跑的孩子們圍著她嘰嘰喳喳的叫奶奶。
可惜，老太太的美夢很快就被打破了。
小趙太太拉著臉沒好氣的說：“我就生這一個，管它是男是女，都不會再生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業(yè)，不可能將所有的經(jīng)歷都投注到孩子的身上。”
“哎喲你這孩子……你只管生，我?guī)湍銕н�不成嗎？”
“生而不養(yǎng)，不如不生�！绷滔逻@句話，小趙太太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老太太呆住了，面上滿是迷茫無措，她下意識的去找尋盟友，對大兒媳道：“我咋了？我不就是讓她多生幾個孩子嗎？以前，咱們公社里還評過英雄母親，生了十五個娃以上的，才準報名呢！”
此一時彼一時�。�
她大兒媳很想跟她好好掰扯掰扯，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了。婆婆都這般年歲了，何苦叫她再受罪一次，接受這些所謂的新知識呢？橫豎弟媳婦生完這胎結扎就是了，犯不著因為這種觀念問題，跟婆婆鬧意見。
說大兒媳難得糊涂也好，求同存異也罷，反正如非必要，她不希望家里鬧出婆媳不合的傳言來。
這事兒暫時告一段落，老太太雖然心里頭有些委屈，可想著再過大半年就可以抱上小孫孫了，她很快就又樂呵了起來。
一個快來了，一打還會遠嗎？
呃，確實不遠了。
因為就在小趙太太得知自己懷孕后不久，她的丈夫小趙總，也就是老太太口中的狗子，先后得到了兩個情人懷孕的消息。
撇開妻子不算外，第一個是他的女助理，態(tài)度異常堅決，表示最近只跟他小趙總上過床，孩子只能是他的種，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等孩子的出生后驗dna。
第二個則是一位拍平面廣告，偶爾也接超跑女郎工作的小嫩模，他倆是在一個超跑俱樂部里認識的，一共也沒接觸幾次，誰知道就這樣中了頭獎呢？
男人少有不想要孩子的，天生的繁衍欲讓他明知道是自己的問題比較大，還是本能的怪罪妻子。畢竟醫(yī)生只是說他精子活力低，這個并不是直接判了死刑，相反只要是易受孕體制的女子，還是有一定的懷孕概率。
結婚多年，孩子卻一直不見蹤影，難免叫他心存怨氣。
剛開始，他還念著夫妻情分，等時間一久，怨氣占了上風，索性放飛自己，想玩就玩。試想想，連個孩子都沒有，他就算存了錢又給誰花呢？
可惜，兩個情人懷孕的時機都不對。這要是在妻子懷孕之前得到這種消息，小趙總興許會糾結一下。
現(xiàn)在妻子已經(jīng)懷孕了，他就免了糾結的過程，直接跟倆人商量，給多少錢才愿意將肚子里的孩子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