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課業(yè)安排得難得緊湊,中午連午膳都是在道室等著狐官送來匆匆吃的,云眠沒能和平時一般找到時間跑回來睡午覺,天還沒黑,就克制不住覺得困了。
聞庭摸了摸她的長發(fā),看著她打哈欠的模樣,輕柔地問:“眠兒,你是不是累了?”
“唔……”
云眠瞇起了眼睛,隱約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她說:“我稍微睡一會兒,等醒來再去整理課記行嘛……”
聞庭自是不會說不行的,他只是關(guān)心地道:“這里硬,要不要抱你回寢殿里睡?”
云眠擔心地揪住了他的袖子,慌忙地道:“不用了的!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你肯定還要在書房里看書,我稍微睡一小會兒就好啦,等醒來還要抄課記的……”
說著,云眠往他身上趴了趴。
聞庭想了想,便道:“好。”
云眠說:“那我睡啦!”
話完,她便熟練地變成一個小白毛狐貍,在聞庭附近找了個舒適的地方團好,呼呼地睡了起來。
聞庭望著她看了片刻,斟酌一會兒,居然也跟著覺得困了。
他中午也未睡覺,雖說聞庭善于克制自律,但終究是有感知情緒的。他看看天色,心想睡一小段時間應(yīng)當沒事,再說也是陪云眠,考慮片刻,便也化成狐身,在云眠身邊躺下,像平時一般用尾巴將她圈住,合上眼,靜靜地睡了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之后,狐七興奮地未打招呼破門而入,看到的便是眼前這般場景。
“少主!我剛剛——”
狐七抱著厚厚一疊書文從書房外頭大步進來,原正在興頭上,可是一抬頭起先沒看到人,再一看才看到桌案后兩個睡在一起的小毛團,當即便愣了一下。
聞庭和云眠素來是一起睡的,但狐主夫人之前讓他們兩人低調(diào)些、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聞庭和云眠便一直比較小心,即使是照料他們?nèi)粘J聞?wù)、生活上最親近的狐七也沒怎么見到過他們這般模樣。
只見云眠整只小白狐都埋在聞庭身前的毛里,她的腦袋舒服地藏在聞庭的脖子間。兩人的尾巴有數(shù)條勾在一起,好有幾條互相擁著,聞庭多出來的兩尾摟著她。云眠明顯很舒適習慣的樣子,臉上還帶著點睡著后無意識的甜蜜的笑意,耳朵搭著,親熱地窩在聞庭身上。
兩個小毛團完全依偎在一起,親昵極了。
聞庭雖是補著午睡,但他其實睡得不沉,狐七一推門發(fā)出聲音,他就微微蹙眉醒來了,誰知一睜眼就看到狐七抱著書文站在桌案前望著他們兩個,見聞庭睜眼,他頓時就露出一副“真是人不可貌相”的牙酸表情,感慨地道:“嘖嘖嘖!
聞庭:“……”
聞庭白毛底下的臉頓時燙了,他顫了顫耳朵尖,沒動抱著他一條尾巴的云眠,自己卻化成了人身。
聞庭故作鎮(zhèn)定地理了理衣衫,將云眠護在袖子和尾巴底下。
狐七有意戲謔,意味深長地道:“少主,沒想到你們平日里都是這般睡的啊!
聞庭的臉更紅了,但坐姿卻還十分端正,清冷地解釋道:“我們今日白天中午沒有睡午覺,方才寫功課困了,便在一起小憩片刻,補了一下午覺……母親也是知曉的。”
狐七用一種完全不信的眼神調(diào)侃地看著他,笑著問:“當真是寫功課時困的嗎?”
聞庭:“……”
聞庭想再說什么卻說不上來,也怕云眠被吵醒了。聞庭被狐七這短短幾句調(diào)侃說得面紅耳赤,但因狐七說的又是實情,聞庭又拿他沒辦法,只得憋著。
狐七看著聞庭的模樣好笑,消遣了幾句也覺得心情愉快。他倒是沒有真讓少主難堪的意思,只是覺得有趣笑笑,說了兩句就適時地止了口。
只是狐七頓了頓,又忍不住帶著好意地提醒道:“少主,你同云眠仙子如今感情雖好,但還是莫要完全沉浸男女之事。他們兩人感情和睦,于青丘未來而言當然是好事,但修煉正事也切不能生疏。少主,你從書殿那里回來應(yīng)當也有一個多時辰了,只怕現(xiàn)在,功課還未做好吧?”
聞庭自知理虧,沉默不言。
狐七嘆了口氣,道:“你和云眠仙子兩人皆是如此。我既是隨侍狐官,亦是雜事方面的教習先生。少主這兩日的功課,我先看看吧……”
說著,狐七將聞庭放在桌上攤開了、但還未寫完的冊子拿了起來,可才看了幾眼,不由出聲道:“……咦?”
看完聞庭的,他又忍不住走到另一張桌子處,拿起了云眠放在桌案上的課記,然后又“咦”了一聲。
狐七是離云眠聞庭兩人最近的人了,對他們的狀況自是再清楚不過。自從從南禺山回來后,聞庭和云眠之間的氛圍就大有變化,他們兩人感情變得更好了,同時課業(yè)也有所受到影響,聽說同少主侍讀、入室弟子們一道聽習都頗有些心不在焉。
年少輕狂,他們兩個都很年輕,出現(xiàn)這般情形也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在這般情況下,狐七原以為聞庭和云眠難免會無心修煉,功課和雜事都會受到影響,只是沒想到他親自檢查了一番,才發(fā)覺聞庭和云眠的功課都沒有任何問題,甚至還寫得比原來更好了。
聞庭到今天為止的事情都已經(jīng)處理好了,整齊干凈,有條理有章法。云眠今天的課記還沒有整理,可是她的簿子上有前一天寫好的內(nèi)容,課記寫得極其認真漂亮,便說是出眾也是使得的,居然完全挑不出錯處。
狐七:“……”
狐七難免有種錯估了形式的尷尬感,他清了清嗓子,驚奇地道:“你們兩個熱戀之中,倒是頭腦清醒!
聞庭聽狐七說得這般直白,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搖了搖頭,難得坦誠地道:“不清醒的。”
聞庭說:“修煉上的確難免受到了影響,不過我與眠兒本就是未婚夫妻,怕因為我們兩人之事,課業(yè)耽誤得太多,會讓爹娘失望為難……故我們兩人雖然在一塊兒時難免走心分神,但分開的時候,都會比平日里翻倍刻苦,好將先前落下的補回來。我們之間互有影響的多半都是有別人一起上的大課小課,即使我們有未聽到之處,也有旁人記著,只要問一問便可補上,不必太過擔心。”
其實說得容易,做起來卻沒那么輕松?吹靡姷臅r候自是難以心安,但看不見的時候也不是全然心如止水,云眠的樣貌會不知不覺在腦海中浮現(xiàn),一不留神就甚是想念,連打坐入定都比尋常難了許多。為了將正事做得漂亮,聞庭和云眠都花了很多時間、費了許多功夫。
狐七聽得著實頗為驚訝,只能他還是太小看少主和云眠仙子的韌性毅力了。他欣慰地笑了笑,又拿起云眠的簿子看了看。
云眠的字當初是聞庭教的,她又是相當認真仔細的性格,想必臨摹得極為細致,如今字跡不知不覺就和聞庭有七八分像,而且有時候自己看的內(nèi)容上,寫的“狐”字還是會喜歡直接畫個狐貍。
狐七不太清楚其中內(nèi)情,只是看得頗為稀奇。
這時,聞庭輕咳一聲,又說:“這部分書文是我已經(jīng)寫好的,你先拿去給我爹娘過目吧,今日的……我的確還未寫好,勞煩你明天早晨再來拿一趟!
“好。”
狐七回過神,應(yīng)道。
他旋即想起他方才振奮地急急跑到聞庭書房里來,是還有事情想說的,忙將今日的書文放到聞庭的桌案上,然后雙眼一亮,喜悅地聞庭道:“對了少主,我剛才還有一樁要事要同你說!”
聞庭疑惑地問:“什么?”
狐七笑著道:“現(xiàn)在已是秋末,這一眨眼的功夫,今年的年關(guān)也要到了,少主知道每年年關(guān)青丘城和狐宮都會張燈結(jié)彩,有慶典慶禮。我剛從狐主大人和狐主娘娘那里過來,大人和娘娘說,他們想將今年青丘城的慶典全權(quán)放手交由少主你親自負責!”
第175章
青丘城年關(guān)慶典甚是隆重,每年都由狐主大人和狐主娘娘親自操辦主持,還有眾多狐官協(xié)助。這般重要的場面,完全交由聞庭來做,無疑是對他報以相當大的期望和信任,也是對他如今能力的一種認可。
狐七看著少主長大,見他現(xiàn)在也終于能涉手這等大場面了,難免覺得興奮欣慰。
聞庭聽得亦懵然了一刻,緩緩道:“……我嗎?”
“是!”
狐七笑著說。
“少主今年想要怎么辦都可以!不必太過擔心,負責禮儀的狐官們今年當然也會如同協(xié)助狐主大人和狐主娘娘般協(xié)助少主,況且少主往年也都接觸過年關(guān)之禮的操辦,想來肯定不會有問題!”
聞庭聽了狐七的傳話,亦有些吃驚激動。他從小隨爹娘旁觀、協(xié)助處理青丘城和狐宮的事務(wù),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但爹娘全權(quán)放手將事情交由他處理,還是第一次,更何況是青丘城年關(guān)典禮這等大事。雖說到時肯定還是會由爹娘和主位狐官大致把關(guān),以確認不會出問題,但饒是如此,也足夠令聞庭興奮異常了。
只是今年的年關(guān)慶典,應(yīng)當從何處入手……?
云眠恰在這個時候晃晃悠悠地醒來,用爪子揉了揉眼睛。
她聽到聞庭和狐七的對話,好奇地睜開了眼眸,道:“嗚?”
云眠一動,聞庭就感覺到了,忙安撫地將她摟緊,云眠一只爪子揉著眼睛,一只爪子還抱著他的尾巴。
聞庭望著剛剛蘇醒的云眠,眼神不自覺便變得溫柔,只是接著,他心中忽然微微一動。
他想起云眠先前很是喜歡凰后娘娘來訪青丘那回、青丘城專門為凰后娘娘舉辦的燈會,那天凰后娘娘給她買的小兔圓燈,她直到今日都還留著。聞庭如今想到云眠心中就甚是甜蜜,他知道若是能夠再來一次,眠兒肯定是會高興的。
這時,云眠迷惑地歪頭問:“你們在聊什么呀?與年關(guān)有關(guān)嗎?”
聞庭立刻回過神,回答她道:“嗯。爹娘授權(quán)我安排今年的年關(guān)慶典,今年青丘城的年關(guān)慶典如何,全部憑我打理了!
“真的?!”
云眠眼眸一亮,顯然也很為聞庭高興。
聞庭見她這般,便不禁跟著她抿唇一笑。他停頓了一下,看向狐七道:“狐七,你覺得今年青丘城內(nèi),除了煙火之外,再同去年南禺山凰后來時那般,辦一次狐宮與青丘城共賞的燈會如何?”
“燈會?”
狐七一愣,他沒想到聞庭這么快就有了主意,但細細斟酌之后,便驚喜道:“我覺得不錯!燈會甚是喜慶,以往都是只遵循傳統(tǒng)在十五時展燈放燈,但今年若是將場面辦得大些,可以從初一放到十五!每年都有許多狐官因慶典典禮之事駐留在狐宮中,但若是狐宮與青丘城內(nèi)同慶的話,這些狐官也能同家人團聚、共賞燈景了!”
狐七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很好的主意,連連點頭。
聞庭見他如此,便也安了心,說:“那我三日內(nèi)寫一份大致的章程書文出來,交給爹娘看,你也拿一份去,讓主位狐官先生們參詳。”
“是!”
狐七鄭重領(lǐng)命,抱拳應(yīng)了聲。
云眠抬起腦袋,一會兒看看聞庭,一會兒看看狐七,然后歪了歪耳朵。
……
從這日起,聞庭便開始忙碌于年關(guān)慶典之事。
青丘城的年關(guān)慶典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住在青丘城以外的小狐貍們尚且不知,但出生于青丘城內(nèi)的入室弟子們都對此十分清楚,在得知今年這件事被狐主、狐主夫人交由聞庭負責后,他們對待聞庭的態(tài)度都比原來尊敬了許多,還有許多人主動躍躍欲試地上前給聞庭提布置的建議。
云眠當然對聞庭的新任務(wù)是新奇的,同時她亦萬分舍不得與聞庭分離,聞庭料理事情的時候,云眠便一直在他周圍打轉(zhuǎn)。
如今本來已是晚秋,天氣日漸涼了下來,沒過幾日,便入了冬季。
一轉(zhuǎn)眼又是一年年關(guān)了,等過了年,聞庭虛歲便有二十,云眠比他小半歲,又是出生在正月,馬上便也周歲十八、虛歲十九了。大約是今年大半時光都是在南禺山度過的,云眠著實未料到時光過得這般快,眼見著離過年又只剩下幾日,她竟有種恍然之感。
聞庭則一心想著要讓云眠覺得開心,同時也要將慶典安排得完美無缺,很是用心。
這日,聞庭在書房中批看年關(guān)慶典的進度。
云眠自己已經(jīng)完成了一日的修煉,湊在他身邊,感興趣地認真看著聞庭寫文書。聞庭這段時間相當繁忙,云眠當然不忍心聞庭這么累,如果有她能夠幫忙做的工作,云眠就會很歡喜地里里外外幫忙,只要能幫上忙就很開心,聞庭嘴上不說,實際上卻很高興云眠在旁邊,小情侶兩個人搭配得十分默契。
聞庭關(guān)于舉辦燈會的想法,狐七聽了能夠覺得贊不絕口,狐主大人和狐主娘娘又想好了放手給他,自然是同意了,F(xiàn)在距離年關(guān)的日子日近,青丘城中各處的燈會布置都已經(jīng)開始。
聞庭申時本是要出狐宮去親自驗看燈會的布置的,他問云眠道:“眠兒,今日你想不想與我一同?”
“嗯?”
云眠從聞庭的書卷里抬頭看他,等望見聞庭的眸子,立即歡喜地道:“想的!我下午也沒有事情呀!
于是聞庭牽起云眠的手,便與她十指相扣地一道去了。
年關(guān)當日整個青丘城都要明燈掛彩,彩燈要從狐宮一路掛到城門口,集市大開、鞭炮盛鳴,青丘城與狐宮共慶,連四座偏山都已經(jīng)安排了青丘城以及當?shù)氐暮賯冞M行布置,氣氛多半會十分絢麗熱鬧。
聞庭帶著云眠登上了狐宮宮墻外的高臺,這里是可謂是整個青丘城除了山峰之外的最高處,俯首一望,便能看到城中之景。
云眠爬上臺階,就興奮地沖到高臺的最中間。
聞庭維護得跟在她后面,等云眠沖到前頭,他忽然注意到云眠大約是急急從書房跑出來,沒有拿外衫,穿得有些單薄。先前還在狐宮室內(nèi)也就罷了,現(xiàn)在高臺上,正是風最大的地方。
聞庭趕緊幾步走上前去,脫下自己外頭厚實的白色披風,搭在云眠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