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才往下道:“庭兒,我重新命仙官去東山查了云眠的身世,可是依舊沒有查到!
“……!”
盡管已經從狐主夫人的臉色中猜到結果,可是聞庭還是不禁失望。
狐主夫人亦嘆了口氣。
“這回派到東山去的,都是性格頗為嚴謹?shù)南墒肯勺。他們重新問了東山的狐官、住在附近的居民,也盡量尋了過去可能見過云眠的人,還用了回溯的仙法,但畢竟已經過去十多年,能找到的信息很少。最早能探知到的,就已經是眠兒是一個人住在山洞里的小狐貍了。因是我的天令,仙官們也順道問了西北南三座偏山和青丘城,都沒有相關的線索,再尋,應當也尋不到什么!
說著,狐主夫人將一卷皮紙交給聞庭,說:“結果就是如此,你自己看吧。”
聞庭將皮紙接過,展開看了看,果然如狐主夫人所言。下凡調查的天官們已經調查得極為細致了,可是和云眠在東山的記錄一樣,沒有什么新的內容。
狐主夫人看著兒子稚氣未脫的面容,有點擔憂于他,開解道:“庭兒,你關心眠兒的確是好事,不過眠兒的身世可能的確沒法找得再深了。青丘有時也會有從外頭闖進來的小狐貍,不是回回都能找得到來路!
聞庭也清楚這樣的情況,只是他聽主位狐官先生提起后,就忍不住直覺感到在意。從理智上,聞庭曉得狐主夫人說得清明。
他皺著眉頭,深呼吸一口,長長地吐了氣,對狐主夫人道:“……我明白,謝謝娘。不用再讓狐官們下凡麻煩了,不過我自己還是會一直留意,若是東山的狐官們又發(fā)覺了新的線索,也希望他們能通報一聲!
“可以!
這當然是目前比較契合實際的方法。
狐主夫人淡笑一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然而另外一邊,云眠對聞庭和狐主夫人已經為她費了一輪心思的事情并不知情,這個時候,她還在琢磨選定執(zhí)教先生的事。
云眠將她的想法整理了一遍,重新列在紙上。
在狐宮的日子過得頗快,如今距離月初時開始試課的日子,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F(xiàn)在不知不覺已到了月底,離最終確定執(zhí)教師父的日子只剩下幾天,眼看著除了一開始就目標明確的那些從青丘城來的少主侍讀外,別的目標模糊亦或是本沒什么想法的少主侍讀、入室弟子們,也紛紛做好決定,云眠卻還有些茫然。
她托著腮,低頭看著自己寫在仙紙上的字。
經過大半個月,她差不多試過了所有自己比較感興趣的先生,最后將想拜師修煉的范圍縮小到了三位主位狐官先生身上——
教授草藥和醫(yī)理的狐官。
當初教過她和文禾,擅長詩詞書文和相關仙法的女先生。
還有冬清先生。
云眠對這三位先生教授的內容都感興趣,但只能拜一位先生為師的話,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云眠最后想來想去,仔細地把自己對三位先生感興趣的地方都列了條目單子,可是還是拿不定主意。
云眠看著自己列好理由的仙紙讀了又讀,最后沮喪地變成小白狐,“嗷嗚”叫了一聲,糾結地在地毯上滾來滾去。
小月拖著尾巴連蹦帶跳地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正看見云眠在滿地打滾,她吃驚地問道:“團團,你在干什么呀?”
說著,她也在云眠身邊躺下,咚咚咚地滾了兩圈,好像覺得還蠻好玩的。
這里是狐宮內院,按理來說小月只是入室弟子,是沒辦法進來的,但她今日是過來和云眠一起修煉的,提前打過招呼,外面守衛(wèi)的狐官便順利地放行了。
小月已經決定好了,她到處試了幾回課,還是覺得隨主位狐官先生學種植仙草花果方面的仙法最有意思,而且詢問過后才得知,其實青丘城和偏山都有種植方面的仙職,不單單是回家種果子才有用。小月對那天那幾位少主侍讀嘲諷她想法的話還有些介懷,但想來想起,還是沒管他們會怎么想,開開心心地認準了先生,已經固定修煉了半個月。
云眠正在打滾的時候碰到小月進來,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她害羞地和她互相碰了碰尾巴打招呼,匆忙地解釋道:“沒什么嗷,只是我還在考慮執(zhí)教師父的事。”
話完,她將寫好的那張仙紙往旁邊塞塞,叼了別的功課出來,想和小月一起看。但她見小月在旁邊跳來跳去,好像有什么話想同她說的樣子,又歪了歪腦袋,問道:“對了,你早上說有事想同我說,是什么呀?”
小月一下就興奮地豎起耳朵,道:“團團,你還記不得記得,我們明日要上大課啦!”
“……嗷?”
云眠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
她當然是記得的。
狐宮的入室弟子除了各自拜師隨先生一起修煉的單獨課業(yè)之外,還會有所有入室弟子一道上的大課,以及除了主要修煉內容外的選修。目前選修課還沒有定下來,而因為拜師選定主要先生這件事比較要緊,這個月幾乎都是小狐貍們自行試課……現(xiàn)在到了月底,大約是大部分小狐貍們已經將課業(yè)確定了,而讓大家聚在一起交流,也更有利于尚未下定決心的小狐貍們分享想法做決定,所以狐宮才終于安排了第一次大課。
然而相比較于小月的歡快,云眠聽到她提這個,心里卻是“咯噔”一下,第一時間想到的并非激動,而是之前那三個著白衣的少主侍讀。
說來也巧,云眠到處試課,可是從那天之后,她就再沒碰到過他們。
如今時隔一個月,她和那三個少主侍讀,終于要再次見面了。
第137章
“聞庭,明天你也會一起去嗎?”
云眠和小月一起玩到黃昏,但等聞庭回到仙殿,兩人快要睡覺的時候,云眠想想還是不安,將小爪子搭在聞庭身上,有點猶豫地問道。
云眠說得顯然是明日要去上大課的事。
聞庭也是今年入室弟子中的一員,自然是不能離群的,他用尾巴圈住云眠,頷首道:“會的……怎么了?”
“噢……”
云眠點點頭,但繼而又搖搖,說:“沒什么嗷……”
云眠只是想到那三個少主侍讀,以及她還從未嘗試過的大課,心里還有一點忐忑。好在她聽到聞庭也會去,期待之余亦多了幾分心安。
云眠開心地瞇起眼睛,貼著聞庭在他下巴上用力蹭蹭,舒服地舒展自己身上蓬松的白毛。
聞庭將她往自己身邊摟了摟,溫柔地輕輕舔了舔她額間的紅印,說:“睡吧!
“嗷!”
天色已暗,屋內昏黃的燈火朦朦。
云眠就著聞庭的尾巴往他肚子上一窩,團成一個小球,呼呼睡了起來,不久就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
聞庭靜靜地在一旁看了她一會兒,看著云眠的身體規(guī)律地一起一伏。
聞庭微微一頓。
事實上,他也想到了之前那幾個少主侍讀的事。
云眠對當時之事,顯然還是在意的。
那幾個少年出身青丘城,皆為世家,青丘城之人性情驕傲,這是他們的優(yōu)勢所在,亦是容易被一葉障目之處。他們不了解云眠,要讓他們改觀青眼,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聞庭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屋室中定了定,他這才傾身,平穩(wěn)地用仙法將屋內的燈都熄滅。
房間墮入一片黑暗之中。
聞庭將云眠摟好,蹭了蹭她,合上眼瞼,亦緩緩睡去。
……
次日,是個陽光清澈的晴日。
時隔一個月的時光,這是除了初一那天外,入室弟子們第二次全部聚在一起的大課,自是有種難言的隆重。
幾乎是一大清早,所有的弟子們都已經聚集在了道場中,仍舊是普通的入室弟子著青衣坐在后面,少主侍讀著白衣坐在前面。
云眠和聞庭兩個人還沒來,第一排蒲團的正中兩個位置尚且空著。
那天曾與云眠有過接觸的三個少主侍讀已經到了,正在交談。其中一人看到空著蒲團,不禁問道:“如今我們入室已有近一個月了,這段時間,你們見到少主了嗎?”
少主侍讀按理來說與尋常入室弟子不同,是要經常陪同少主讀書習課的,少主并非只隨冬清先生習仙術,還有不少雜學類的東西要學,日后也會有只有聞庭和少主侍讀才會上的小課,但因現(xiàn)在還要讓少主侍讀們也選定各自的執(zhí)教師父,所以暫時沒有安排。
聽到那個少年的話,另外一個身材清瘦的侍讀搖頭道:“不曾。少主的執(zhí)教師父早定,這一月來只隨冬清先生修煉,平日里也極少離開狐宮內院。我們也都忙著同先生修煉、適應環(huán)境,還沒有機會見到少主。”
“少主從過去……就神秘得很!
最后一個白衣少年遲疑地說道。
“他從少年起就有天資出人之名,自幼在狐宮修煉鮮少外出,十二三歲又去了東天。之后少主說要歷靈仙劫,便匆忙定下了少主夫人和少主侍讀,接著久久不曾有消息,也不知他是何時去的凡間,如今看樣子應當是回來了……歷代狐主之前也都為少主,但似乎都沒有現(xiàn)在這位少主這般神出鬼沒,幾乎未曾現(xiàn)于人前!
一人說:“我聽說是少主少時曾感風寒,狐主夫人為護他身體康健,這才不太讓少主外出。且少主功課繁忙,的確也沒有多少余裕!
白衣少年問道:“……你們說,他的天資當真如同傳聞中一樣嗎?”
這個問題一出,三人都有些沉默。
大家都只見過少主一面,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是提起過去就多有傳聞的少主,又難免覺得好奇。
過了好一會兒,先前那個在云眠和小月說話時偶然聽到、遂插嘴教訓的鳳眼少年眉頭蹙起,頗有幾分嫌棄地道:“少主許是卻有幾分才華。入室那天,我用仙氣探了他的底,完全沒有探到邊際的跡象,仙靈之氣亦十分純凈。我父親亦是九尾狐,是千年余方才修出的九尾,我不知少主與他誰修為更高些,可少主的仙氣給我的感覺與在父親面前很像,甚至靈氣更為干凈。只是……”
少年面容出眾,俊逸的眉毛擰得更深,說:“只是沒想到少主說是千百年一遇的天才,在擇選伴侶一事上竟也這般膚淺。仙界女子相貌隨不似凡人那般不可長久,但終歸也是身外之物。少主日后要承青丘狐主之位,他的夫人也將為狐主娘娘,需為青丘仙境做主為擇,重要的狐宮事務,都要由狐主與狐主夫人兩人同時看過,尋常事務也足有一半要交由狐主娘娘處理……少主怎能以容貌為標準,擇目光短淺、胸無大志的女子為妻?而且那位小少主夫人,看起來天真無邪、無憂無慮,根本不似勤勉之人,聽說是少主直接以少主夫人的身份擇上來的,少主侍讀考核不算通過,也根本沒有參加入室弟子考試……這樣子,當真能有多少修為?”
這少年生了雙風流的鳳眼,卻是三人中最為較真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說起此事,語氣不免憤慨。
另外兩個人對視一眼,顯然也有這等擔心,但還沒等他們開口討論,道場的門一開,又有人進來了。
是聞庭和云眠。
他們兩個進來時,整個道場為之一靜。三個少主侍讀本來還要繼續(xù)聊天,但看到少主和少主夫人正主入內,皆是一愣,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地不再開口。
云眠按照青丘城修煉的習慣化成了人身,因是第一次大課,她難免有幾分忐忑。
她一踏進道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們的座位正后方的那三個眼熟的青丘城少主侍讀,他們好像本來正在交談些什么,一見到他們兩人就噤了聲。云眠敏銳地感覺到他們的視線從她身上掠過,像是有探究之意,還隱隱有些不以為然。
云眠抖了抖耳朵,硬著頭皮和聞庭一起在道場最前面坐好,由于他們兩個進入道場后,周圍太過安靜,時間便有些難熬。
也不知過了多久,道場外才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一個狐官大步跨入門中。
第一個月的排課還沒有正式固定,過來的小狐貍們只知道是所有入室弟子都要參與的大課,卻還不清楚到底是要學什么內容,但眾人此時一見到進來的狐官的模樣,包括云眠在內,都不由吃了一驚。
這名狐官一看就是個身強力壯的武官,他身高足有八尺,皮膚黝黑,身材亦十分魁梧,乍一看便能讓人感到孔武有力。
云眠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強健的武官,不禁愣住。
只聽這武官大聲地道:“今日不在這里修煉,你們都隨我來!”
話完,他便大步離開道場。
道場中的入室弟子許多都還處在錯愕之中,但等聽到狐官沉穩(wěn)的步子聲,他們趕緊紛紛回過神來,倉促地跟了上去。
“你知道今日要做什么嗎?”
一個少主侍讀問鳳眼少年道。
鳳眼少年回答:“……不清楚!
不過不用多猜,他們沒多久就到了地方。武官領他們到的地方,是外院范圍內的一塊寬闊的練習之地,幾人看到場地上的情形,都微微一頓。
武官說道:“你們這一月以來,在狐宮應當已見過了許多仙官,對自己將來的方向,都已有所打算。但你們既為狐宮的入室弟子,即使有了方向,也有許多內容是不可避免、必須懂得的!身為狐宮弟子,在戰(zhàn)場上,決不能絲毫沒有一戰(zhàn)之力!今日,我?guī)銈儊泶,就是想簡單地看看你們原先使用武器的基礎、是否有將仙氣與武器之間結合的能力!”
話完,他便側過身,將自己身后的場景,完全展示出來。
青丘武官帶小狐貍們來的地方,是狐宮訓練用的靶場。